第117章 戴王冠，承其重

还记得那首歌谣吗？
  一片白光中，仅剩下国王的虚影。
  他站在光芒中，伸出手，看向高空。
  他的身后，所有的人鱼都已经彻底融于白光，而他的半个躯体，也已经渐渐透明。
  “他们正在海中肆意扭动。”
  祭祀上，跳着舞蹈的人鱼表演家们，以自己的生命为警钟，以自己的鲜血为信号，掀开【危机】的序幕。
  “他们和虚妄的绳索翻涌。”
  在不断的生与死循环中，每一只人鱼都在试图拼尽全力，在【危机】当中活下来，而后来，便是试图集结所有人鱼的力量，将一切都【终结】，斩断这长久以来的循环。
  “他们被自己的样子惊恐。”
  每一次看到身边的亲友、陌生人鱼被邪念杀死，只能眼睁睁看着邪念慢慢撕碎自己...每一次的死亡与重生...每一次的亲历...他们每次都因为再次睁开眼，看到身边完好如初的朋友而惊恐，绝望，但又不得不鼓起勇气，再一次与邪念对抗。
  “千人有千面，计策有百种。”
  百千的人鱼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每一次的重生，都是一次经验，计策也会不断的改善而不同。或许...他们偶尔会有冲突，或许会因为计策的不同而各自奋战，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唯一目标：终结一切。
  “固步自封...”
  “捶首顿足...”
  “光芒破溃...”
  “泣者自疯...”
  像戚忘州，他因为家人的死，而长期对龙族有着根深蒂固的恨意，甚至面对长安这样的外来者，也会透露出抗拒的态度。
  而更多的固守派，一直以来都与开放派争斗，他们一直不考虑借助陆地、甚至是龙族的帮助。
  国王、祭司、老师傅、戚忘州，开放派、固守派，他们每一次见证失败，每一次从一片黑暗中再次见到熟悉的村庄，也会感到悲痛，苦恼。
  泣者...每一只人鱼都曾是泣者。
  经历了这么久的折磨与痛苦，在生与死之间来回摇摆...他们的意志都已经被磨练的达到极致...
  因为执念而愤恨的戚忘州，因为不断的奋斗不断的变成一场空，却又被迫继续下去的祭司与人鱼们，还有尝试用尽千方百计，甚至最后一次把赌注下在了【神明】身上的老师傅...
  精神上来说，他们都是“不折不挠”的“疯子”。他们并非常人理解的那种疯疯癫癫的家伙，他们是意志、行动都已经超乎正常人的“疯子”。
  一直以来扮演着“国王”身份的国王，也包括在内。
  为何会变成国王？前任国王又因何而死？这一切，只有前任与现任国王、祭司知道。
  起初...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鱼，他的家庭支离破碎，他的父母在短短几年内相继因病去世。
  他看到父母死前，会有黑气缠绕，他疑惑，但他无从考证黑气到底是什么。
  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他习惯把自己隐匿在人群之中，将自己变得不起眼。
  可后来，一切都改变了，所有的事情把他逼上了所有人鱼的面前。
  他喜欢在路上散步，因为这条路基本没有人鱼走，他享受这种安静的氛围，也因此，他偶尔会听到神殿传来奇怪的声音。
  某一日，他居然看到，神殿的上方有黑气，和父母死时的黑气一模一样。
  出于对真相的渴望，他悄悄的来到神殿入口，没想到的是，他亲眼看到，前任国王和王子，还有祭司也在这里，似乎在用法杖做些什么。
  好奇超越了恐惧，他一下子把身子靠在一边，静静的看着里面的动静。
  祭司死死握住法杖，王子的身上不断的散发出白光，而国王紧闭着眼睛，似乎在试图感应着什么，他的身上，不断冒出不祥的黑气。
  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国王忽然就这么倒下了，祭司慌忙的跑过去，王子跪在一边无力的推着国王的身体，试图把国王再次唤醒。
  可...他完全可以从祭司和王子的表情，还有国王脖子上渗出的鲜血看出来...国王已经...
  他愣在原地，一时间忘记了离开，所有人鱼的领导者就这么突然离开，换做谁，都无法接受。
  可他反应过来以后，第一时间，并不是快速离开，而是继续悄悄的观察，试图从模糊的画面里，找到国王真正死去的原因。
  “国王怎么可能...那个黑气...”
  “王子身上的白光是什么...”
  “祭司拿着法杖做什么...”
  “【空间之神】留下来的神力...他们到底是在做什么...”
  就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思考，让他留在原地，等他回过神，他发现，祭司已经站在自己身边，看样子，已经盯了自己很久，还听到了自己的自语。
  反正掩盖也没用，祭司都发现自己了，他也就大方承认了自己的行为，还试图询问出国王的死因。
  可祭司却说出了最让自己不敢置信的话，让他协助祭司和王子，掩盖住国王去世的现状。

  “为什么？”
  “你是亲眼见证的人，国王死去的消息传出去，会引起不必要的轩然大波，王子也还小，没能力继位，而且...”
  祭司用锐利的眼神打量着他，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全部都被看穿了。
  “我只观察了你短短的几分钟，你没有跑走，甚至还在思考，我就肯定，你一定有那个实力。”
  “...”
  “我会用我的法术，把你变成国王的模样，然后，国王的躯体，会变成你的模样，这样一来，死去的是‘你’，而‘国王’依旧活着。”
  “......”
  “你的家人，我会给他们补偿。”
  “我家人都死了。”
  “...抱歉。”
  “我释然了，而且...黑气出现在父母的弥留之际，和国王逝去之时，我也要用我自己的力量，去调查真相...”
  “...我会协助你，现在，我来告诉你，国王的死因，先带上这王冠吧。”
  他接过了王冠，顺理成章的戴在头上，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双猩红的眼睛锁定了自己。
  他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国王一直通过【空间】的神力，来试图探寻人鱼族未来的路途，但他却感应出来，人鱼族会在将来遭遇灭族的终局。”
  “国王不断的寻找原因，但...每一次的探寻，都会反噬自己的身躯，直到后来，甚至需要王子身上那澎湃的【空间】神力的帮助，才能继续探寻下去。”
  “我曾阻止国王继续下去，我完全能感觉出来，国王终究会因为不断的调查而死于非命，可国王拒绝了。”
  “他说，哪怕死，他也要继续探寻下去，不能让人鱼族因为未知的敌人而湮灭于海中，他要守护人鱼族，让人鱼族不在时间的海洋中永久沉默。”
  “这一次调查之前...他猜到了，自己会死，但他依旧继续下去，因为他说...这次，一定可以成功。”
  “成功...是成功了，但他也...”
  “...你感应一下，他有没有在王冠里，留些什么。”
  祭司说完这些，便走回王子和那具躯体旁边，开始施展法术。
  至于“现任”国王...他轻轻的触碰王冠的边缘。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不仅仅是一顶冠冕，还承载着所有人鱼对未来的期望。”
  “我将拼尽全力，为人鱼族指明前进的方向，让人鱼族的未来朝着光明前进。”
  “孩子，不要害怕，戴上它，你将肩负一切，你也将...成为所有人鱼的主心骨。”
  “这不是负担，而是...”
  “荣耀。”
  ......
  现任“国王”默默的放下手，微微握拳又松开，他看向神殿内，王子还在哭泣，祭司已经把前任国王的躯体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从此刻开始，我，便是国王。
  我将承载着他的愿望，戴上这顶沉重的王冠，接下他的重担。
  还有...照顾好人鱼王子，也当做...
  弥补自己那缺失亲人的童年。
  ......
  王子早就看出来，自己不是他父亲，但他却像以前那样，依旧和自己很亲近。
  祭司也一直都在协助自己，教自己如何处理政务，如何在人鱼们面前不露破绽。
  老师傅早就看穿自己了，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在暗中帮着自己。
  戚忘州也还是像当初那样，保护着这片村庄，看到自己还会微微一笑问好。
  在人鱼们眼里，一切照旧。
  但在国王眼里...和往常根本不一样的生活，面对各种各样的政务，面对千百表情的人鱼，还有印在脑海中的那双猩红的眼睛...
  对他而言，和曾经独来独往完全相反的生活，还有危险的挑战，才是真正的挑战。
  他也像当初国王那样，尽全力寻找【危机】的迹象，但，除了不断反噬自己的身躯以外，获得的信息少的可怜，截止最后一次，也都只能看到那双眼睛。
  唯一知道的，就是黑气其实是那双猩红眼睛的所作所为，不过，也算知道了幕后黑手了。
  于是...他决定，防患于未然，他开始思考，怎么面对迫在眉睫的【危机】，救下王子便是计策之一。
  他既然接过了前任国王遗留的绝境，那他就要站在前任国王的肩膀上，看向更遥远的未来，带人鱼族迈向前方。
  ......
  只可惜...长安众兽已经看到了，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告诉所有见证者...
  结局就是这样。
  歌谣？
  其实是国王创作的。
  每句话都对应着人鱼族某些成员...所有的话，也句句都是在说他自己。
  他不断寻找答案；他试图摆脱这长久的循环；每次睁开眼，都会因为自己是国王的样子而崩溃，因为这一切在告诉他，又失败了；他曾被自己所困，想出无数的计策，【空间】神力的白光散去，留下的，便是因为失败而流泪的自己。
  ......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祭司...老师傅...戚忘州...所有的人鱼们。
  大家的努力没有白费...
  自己也终于可以卸下伪装了。
  希望见证了终局的长安他们，可以找到并照顾，不知所踪、不知模样的王子。
  【空间】的神力已经让自己只剩下淡淡的意识了。
  国王把王冠抓在手中。
  这下，真的可以休息了。
  再见...啊不对。
  永别了。
  他的身影彻底融于白光中，而那顶王冠掉了下来。
  静静的在耀眼的光芒中躺着...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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