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08
易诗城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
时隔七年，裴希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了他。
真人比屏幕上更好看，翘着腿低着头，一双长腿简直无处安放，耳朵上的黑色耳钉在灯光下闪，嘴角含着轻笑，眼睛被笑意带得微弯起来，光是侧颜就能杀人了。
比屏幕上好看多了。
裴希迷迷糊糊地想。
似乎是感受到了目光，易诗城抬起了头，瞧见了他。
他神色一怔，在那儿短暂地愣了两秒。
半晌，他才站起身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
时隔七年的两两对视，一时两两无言。
工作人员在来来回回地走。
气氛有点尴尬，裴希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他咳嗽了声，僵着身子往里走去，主动朝他伸出了手：“你好。”
易诗城这才回过神来，“啊啊”应了两声，赶紧站起来，讪讪伸手：“你好……”
他打是打了招呼，但眼珠却仍然不老实地滴溜溜地打量着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圈又一圈，好像很难以置信。
“初次见面。”裴希欲盖弥彰地强调，“我是你这次表演赛的队长你也知道我的游戏id是神光不要问我真名叫什么真男人没有姓名因为我从不回头看爆炸。”
他这一段一个标点符号没有一口气儿没喘的强调让易诗城懵了。
易诗城眨了眨眼，歪歪头问：“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电视头条或报纸上，我拿过三次世冠。”裴希言简意赅，收回了手。
“哦……是吗。”易诗城也收回手，忽然一笑，说，“这样啊。”
裴希抽了抽嘴角。
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裴希在那儿站了两秒，还是觉得尴尬到要爆炸，跟他挥了挥手：“那就这样。”
他走了。他走到站在窗边跟工作人员说话的乌苏和不也旁边，长长松了一口气。
“没认出来？”不也问他。
“没有。”裴希说，“幸好出来前让七七帮我画了一下。”
“眼睛啊？我倒觉得你这脑袋特别精彩。”
裴希之前都是一头有点长的碎头发，私底下都把头发往后一扎，扎成个小揪揪，远远看去就是个懒得剪发的消瘦见光死游戏宅男。
现在却把这一头头发又烫又染，跟顶了头银色方便面似的。
“我觉得挺帅的啊，神光老师一直都是那个造型，好几年不带变的，这么一弄真的还挺帅的。”乌苏边笑说边若无其事地拿余光瞟易诗城，说，“他在看你诶，神光老师。”
裴希早感觉到了，易诗城那目光如芒刺背。
他习惯了。
“没事，他没看出来是我。”裴希说，“因为声音像才看的吧，不要看他，别把他当回事。”
“就算你这么说……那可是易诗城啊。”乌苏汗颜，“谁能不把他当回事。”
……确实。
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叫了他们一声，跟他们说了两句话。
主要是嘱咐了一番一会儿采访时的事项。坐的位置他们都已经安排好，毫不意外地，为了吸人眼球，他要坐在易诗城旁边。
裴希痛苦得要死了：“我能不能坐边上？”
“不行，上头安排的。”工作人员说。
外头负责接选手进来的虽然是《败落之源》的人，但房间里忙来忙去的是负责独家上架采访视频以及花絮的视频网站的人。
这视频网站上头的人更是个万恶的资本家，工作人员一板一眼，根本不给裴希挣扎的机会，直接安排了。
“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要那么多话。”工作人员说，“能跟明星坐一块儿，没让你给钱就不错了。听说你也是拿过冠军的人了，怎么这点儿眼力见都没有？真是无语。”
不也“我擦？”一声，一把按住裴希，把他往后拉了一把，上前骂道：“哎不是，你什么口气？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我没跟你好好说话？”
不也直撸袖子：“哎我真是——”
《败落之源》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劝架，赔笑连连道歉后，把不也和其他俩人一块儿拉走了。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游戏的工作人员向裴希和不也苦着脸道，“两位大哥，忍一忍，就忍这一次……这次是明星表演赛，不是平时的职业联赛，上头非说要把流量最大化，找的不是平时的直播平台，是国内流量最大的视频网站，来的人都心高气傲，担待点担待点……”
“担待什么担待，看不起打游戏的那就不——”
刚刚凶过裴希的人回过头来，一脸不爽。
裴希赶紧一把捂住不也的嘴，锁住他脖子把他按下来了，朝那人尴尴尬尬笑了两声，举手做了个不好意思求原谅的手势。
那人冷哼一声，回过头去了。
裴希低头，对被他捂着嘴的不也小声说：“你消停点，李冉肯定是求爷爷告奶奶把他们求来的，你这么一说，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了，来年就轮到执行者蹲下水道了！说不定还得给你俱乐部施压让你到处流浪去！你别拉着我们家七七一块儿蹲下水道！！”
宣筝的七七和辛青的不也都是执行者，入门选修时选的路不同，才会一个打远程一个打刺客罢了。
不也眉角一抽，也不吭声了。
他拍开裴希的手，站起身来，讪讪理了一下身上asd的队服，嘟囔：“知道了。”
裴希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易诗城。
易诗城果然被动静吸引过来了目光，正手托腮看着他们。被裴希回头看了这一眼，他就置之一笑，低头接着看手机了。
裴希脑壳疼得要死，只想赶紧弄完回家。
他抬起手看了眼表，七点五十二了。
“我说。”乌苏也拿着手机，看上面的时间说，“是不是有点儿慢了啊，羽初姐。这都五十三了，怎么还没来？”
“不知道。”
“她不会这么早来的。”易诗城在他们身后慢悠悠地说，“大公主至少八点十五才能到。”
他一说话裴希就后背发麻，头都不敢回。
“大公主？”乌苏好奇地探出去个脑袋瓜子，“啥大公主啊？她新演的电视剧？”
“不是，是她本人。”易诗城说，“你不知道？她是苏吴集团总裁的女儿，那集团就是内娱三大顶梁柱之一，背景深厚着呢，每次跟她干点什么活她都晚十五二十分钟，就喜欢大家都准备好了以后她再大驾光临。”
裴希心里犯咯噔，回头提醒：“你说这种话没问题吗？”
“没问题啊，这些人听到也不敢说的。”易诗城朝他一笑，“她可会让我闭嘴了，我在这儿说出花来都没事。”
裴希：“……”
周围的工作人员：“……”
有人听不下去，轻轻咳了一声，说：“城哥，别在背后说人坏话吧？”
“她说的少吗？”
那人又不说话了。
裴希突然想起，易诗城自立门户之前，好像也是刚刚那个苏吴集团旗下的艺人。
会不会有点儿什么关系啊？
不明白。
娱乐圈水太深。
到了八点，负责这次采访的导演让他们都去沙发上坐好。
乌苏说：“羽初姐还没来啊，现在就去坐，是不是不太好？”
导演搪塞：“知道，你们先坐好。”
他不说，易诗城就把底捅了个底儿掉：“如果她一来，看到我们都在等她，还没弄好，就会发脾气生气，到时候都还得哄着她，更麻烦。”
“……城哥，你少说两句。”
“说实话还不行了？”
易诗城笑了起来。
裴希坐在他旁边，拘谨得浑身骨头都绷紧了。一无所知的易诗城却放松得很，说完这话，他就伸手去桌子上拿了瓶气泡水。
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全是金主爸爸。电子银河的气泡水，wie的加湿器，kuk的新品手机。
易诗城拿过瓶气泡水喝了口，问坐在另一旁的两个人：“喝不喝？”
“喝喝喝。”
“给。”
易诗城伸长胳膊，把气泡水递给了那两个人后，又问裴希：“你渴不渴？反正还没开始录，可以先给你杯水，一会儿摄像机开了再撤下去就行。”
“没事，不渴。”裴希说。
乌苏听得很纳闷：“为什么要端水来，神光老师不喝气泡水的吗？”
不也：“他不喝带碳酸的……嗯？”
话说到这儿，不也愣了，一抬头：“你怎么知道？”
“看见过，这两天刷视频全是他。”易诗城说，“就刷着各种各样有意思的事儿了。”
“我靠，我都不知道的……哎不对呀，有几次总决赛我都看到神光老师喝可乐了啊？”
“那是因为他家赞助商有那家做爹，他不喝那不是砸战队牌子吗。”不也说，“他不爱喝碳酸的，不是不能喝。”
“这样啊。”乌苏恍然大悟，“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易诗城问不也：“你又怎么知道的？”
“跟他家战队打完比赛去吃过不少饭，听他说过几次。”不也说，“其他选手应该也有不少知道的。咱又不能喝酒，吃饭的时候要干杯就是拿可乐雪碧当酒喝，他不爱喝这事儿在我们联盟里还挺有名的。”
裴希干笑。
被几个人围着讨论自己爱不爱喝碳酸饮料，裴希真是越来越坐立难安。
他坐那儿不吭声，抬手看了好几次表。如坐针毡到八点二十三，樊羽初终于来了。
“嗨——又都等着我呐？”
樊羽初跟个花蝴蝶似的飘进来了。她穿得花枝招展，带着个上粉下蓝的渐变墨镜，高跟鞋踩得哒哒响。
“真不好意思啊，实在是提不起劲，磨蹭到现在才来。”
她把墨镜摘下来，笑着对早把机子摆好做好了准备的工作人员们说：“你们也别怪我，谁叫这次是和白眼狼一块儿做事呢，我当然提不起劲来啦。”
阴阳怪气，指向性极高。
裴希往旁看了眼，白眼狼本人丝毫不当回事，拿着刚从工作人员那儿要来的吸管嗦气泡水嗦得贼嗨。
“樊小姐。”有人说，“来都来了，您既然不喜欢我们诗城，就赶紧把活儿干完吧。早弄完早下班，对谁都好。”
说话的人是个高挑女人，带着个金框眼镜，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一头大波浪卷发，抱着文件，长相凌厉，往那儿一站就很有攻击性。
应该是易诗城的人。
樊羽初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说：“两个白眼狼在一块儿就是惹不起。”
她脱掉衣服，穿着里面的白t和蓝色牛仔裤，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然后让带来的化妆师给自己补了妆，上场，坐到了易诗城旁边。
易诗城看都不看她一眼。
气氛有些许僵硬。
三个只打游戏的选手沉默不语，僵着骨头，一句话不敢多说。
摄制组等了会儿，见樊羽初始终不说话，导演就拿胳膊肘一捅旁边的工作人员。
那工作人员心领神会，连忙小心翼翼道：“樊小姐……那我们，开机？”
“开啊！我说不让你开了！？”
“哎哎哎，好好好。”
刚刚凶过不也和裴希的就是那工作人员。他赔着笑，说：“这就开，这就开。”
不也坐在裴希旁边，他歪了歪脑袋，在裴希耳朵边上小声说：“狗腿儿。”
裴希：“确实。”
采访小心翼翼地弄完后，电竞三人组走出了酒店。
不也在夜风里打了个超大的哈欠。
他抹了两把眼角的泪光，说：“折磨啊。我打比赛两年多，就没有遇见过这么折磨人的采访。”
裴希抬起手腕看表，说：“都十点了。”
“樊羽初脾气是真的大啊，ng重来了不得有八遍？”不也说，“直播那天瞅着还挺好的，没想到私底下脾气这么大一个人。得亏咱仨没谁粉她，不然今儿不就是大型塌房现场了。”
裴希干笑两声，说：“明星嘛，娱乐圈嘛。”
“同样是明星，怎么易诗城就好像受欺负似的。”
晚上这一遍下来，易诗城净被阴阳怪气了。
他都没回过几句话，就是逆来顺受地受着。
裴希都替他不舒服。
不也在里头待得浑身不得劲，又伸了个大懒腰，发出一阵人类返祖似的声音。
“打这破比赛还不如打职业联赛呢！比联赛还折磨啊——”他说，“真不想跟明星多打交道！你经理什么时候接你来？”
裴希说：“刚给他打电话了，他说就差我了，早在酒店门口的那条路上等着了。”
酒店大门离路边有好长一段距离，路上铺了一条大红毯子。
“真巧，我也是。”不也回头问，“乌苏，你住哪儿？”
“附近的小酒店，没事，我能打车回去。”
“我送你回去呗，这五星级酒店门口的出租肯定漫天要价。”
乌苏想想也是，就说：“行，那麻烦你送我啦。”
话说着，三人走到了酒店门口的大马路边。
华奕站在车边，瞧见他就挥了挥手：“哎，队长！这儿呢！”
另一边，asd队的经理也瞧见了不也，叫了两声：“青哥！”
“那今天就散了吧。”不也朝裴希挥挥手，“今个儿算是平安渡过了，祝你比赛一路顺利。”
裴希哭笑不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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