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狭路相逢

紫雨费了很大的劲才说服天成集团分管文化的钱副总要了小倩，打那以后，小倩每天也高高兴兴地跟着她一道去公司上班。但紫雨没想到小倩的文化基础那么薄弱，连一个简单的消息稿也写不了。另外，坐在电脑跟前超过半个小时，她的屁股就坐不住了，要起身东跑西跑的。要不，就打开QQ跟朋友聊天，紫雨提醒她几次都没有用。
        做了不到一个星期，小倩就不愿意去上班了。她跟紫雨说，整天对着电脑打字是她最受不了的，再说工资才那么一点，跟她以前开养生馆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紫雨气得不行，费了那么大的劲把她弄进来，她才干这么几天就要撂挑子了，真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又一想，小倩不喜欢编报纸的工作，也不能强求她，还是让她辞掉这份工作另谋出路吧。
        让紫雨没想到的是，小倩只跟她一起住了这么几天，却和她的那个在歌厅里做小姐的舍友柳曼打得火热，让她在心里暗暗感叹，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小倩辞职后没两天就跟柳曼去南城最大的KTV水晶宫去当小姐了。紫雨气得好几天都没跟她说话，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她带到出租屋里来，世上有些人原本就不值得同情的。小倩则知趣地搬出她的房间，正好做净水器的女孩搬了出去，小倩就把这个房间续租了下来。
        本也是陌路人，犯不着跟她这样的人见气。紫雨安慰着自己，白天忙碌了一天回到空空的屋子里的时候，她又无端地想起幽谷来，这个男人虽说是老了一点，但对她却是呵护备至，在南街那个创作室里，她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的日子，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宠爱，读了好几本书，还写了几篇文章，练了几十张的毛笔字，身心都沉浸在一种微醺的幸福中。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直到地老天荒。可没想到这一切被小倩彻底打破了，她也再没心思在那个创作室里呆下去了，因为她总感觉有一天她也会落得像小倩一样惨的下场。
        再说，幽谷这个男人也不是特别可靠，上次在超市里撞见的那个女孩，看样子好像跟他有什么关系，她一直想问问他的，但每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她不想去触碰真相，幽谷另外有什么女人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要回到原来的自己，那个跟陆飞不咸不淡却很安心地谈着恋爱的自己。
        陆飞？这个名字让她的心猛然一惊，好像很久都没有联络了，这个人也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样。难道他也不爱她了吗？他们在大学里相遇，他是她的初恋，她也是他的初恋，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却懵懵懂懂地相爱了。陆飞除了性格偏冷之外，倒没有什么让她厌弃的毛病。反而是她，自从遇见了幽谷，整个人都变掉了。原来那个纯粹的自己不见了，经常偷偷摸摸地与幽谷幽会偷欢，搞得自己跟个贼似的，可她内心一直向往充满阳光的生活，与幽谷的爱是见不得人的，如果有一天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是要遭到万人唾骂的。不管幽谷怎么美化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管他有多爱她，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破坏别人家庭的的小三，这是百口莫辩的事实，到那时候她也没脸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好在这一切结束了，这样的危险也随之消失了，她为自己庆幸，没有走到小倩那一步。
        她狠下心，拒绝接听幽谷的任何电话，也不回他的任何信息，后来她干脆拉黑了他的微信，删掉了他的电话号码，虽然在她的脑子里，那一串数字早已根深蒂固存储在记忆里，即使刀削斧凿也除不去它们。
        她要与他永世隔绝，虽然她知道，他的心会多么痛苦，多么绝望，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既然是一个悲剧，那就让这个悲剧提前结束吧。
        如果陆飞这时候再来找她，她就马上和他订婚，年底就把婚结掉，省得她老妈见一次催一次，也让幽谷彻底断了对自己的念想。
        可陆飞依然没有一个电话打来，她也不可能主动打电话给他。那就让她一个人安静下来吧，多看点书，再写点东西，女人并不是离开了男人就活不下去，她恰恰要证明，女人离开了男人会活得更好。
        一连几个夜晚的阅读，看得她眼睛都痛了。放下书，一股难以抑制的虚空感又袭上了她的心头。和幽谷在一起的那些温馨画面又浮现在她的眼前，他是牧羊人，她是他的小羊羔，她走在前面，他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她时不时地回头看看他，他则冲着她微笑，在那些傍晚散步的陌生的人群中，他们的两颗心之间像架了无线电，那无线电波在他们之间穿梭往来，让他们不用说话，只用眼神就可以交流一切。
        现在牧羊人不见了，她也成了孤独的羊羔，陪伴她的只有漫漫的黑夜。
        人生是苦的，尤其是为情而苦是人间的最苦，思念一个人，却不能跟他去通什么声息，这是怎样的痛苦？幽谷一定比她更痛苦吧，她知道，他是那样的爱着她，把她当成了心肝宝贝，可她却狠心地从他的世界逃开了。
        她要回到原来的自己，可原来的自己就一定是好的吗？紫雨将脸颊贴在书本上，眼睛失神地望着光线惨白的台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紫雨去公司上班，何旭又在QQ上给她发来一首诗，写的是银杏叶子黄了的景象，这首诗写得的确不错，她看了很喜欢，好像就是从她的心底流淌出来一样。一直以来，何旭都是这样执着地和她进行诗歌的交流，有些诗一看就知道是为她写的，但她只装作不知道。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情感可以做到这样的耐心和细水长流，这真让她没想到，中学的时候他对她就有那样的意思，他没挑明，她也没去点破，他们就一直这样游走在友谊和小小的暧昧之间，虽然以诗歌的名义在交流着，但他那种心思是一目了然的，奇怪的是她竟然一直没有断然拒绝。他也在南城上班，也经常会约她吃饭喝茶什么的，大多数时候她是拒绝的，少数时候也会赴约，他们在一起聊的都是诗歌。
        “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好久不见了。”何旭在对话框里打出了一行字。
        紫雨看着一行字，愣着神，她不知道怎样回答他。
        “没空？”何旭问。
        “嗯，好的。”她不知怎么，敲出了这几个字。一发送出去，她就后悔了，她早就明白自己跟何旭之间也是不可能的，却为何又要心软去赴他之约？
        南城最繁华的地段在银泰城一带，不管是白天黑夜，那里总是车水马龙，堵车也堵得最严重。刚落成不久的汇龙大厦高耸入云，五楼以上都是高档的写字楼和商务中心，五楼以下和两边的裙楼都被商场和各种特色餐饮店占领，一时间南城人趋之若鹜，每到双休日，这里的每一家店都是人满为患，可中国人就爱扎堆，人越多的地方总会吸引来更多的人凑热闹。
        何旭请紫雨来吃这里最近人气爆棚的铁板鲈鱼。紫雨大大方方地跟何旭一起走着，她一点也不担心碰见什么熟人，这与跟着幽谷出去有很大的不同，俗话说做贼心虚，她跟幽谷走在一起，心里发慌得很，总感觉周围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更害怕碰见熟人。而跟何旭一起走着，她心里一点压力都没有，他们是同学，虽然何旭对她有那方面的意思，但她和他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这是她感觉最坦然的地方。看来人还是要心底无私、心中无鬼好，否则连一起走到阳光下的勇气都没有。
        紫雨正这样想着，忽然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竟然是幽谷，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她也认识，是阿宝。她嘴角边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南城真小啊，怎么会在这里碰到幽谷呢，难道就是常言所说的冤家路窄吗？数天不见，这个老男人竟然一下子苍老了这么多，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怎么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是她的离去对他打击太大了吗，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紫雨，这个人你……认识吗？”何旭明显感觉到对面的这个男人看紫雨的眼神有点异样，扭过头问紫雨。
        “不认识，我们走吧。”紫雨拉了一下何旭的衣襟，转身就走。
        幽谷的脸色骤变，整个脸膛都憋红了。他横到紫雨的跟前，睁大两眼瞪着她，嘴唇颤抖着地问道：“你刚才说你不认识我？！”
        “是不认识啊。”紫雨没有抬头看他，抬脚又要走。
        “紫雨！”幽谷伸出双手抓住紫雨的手臂，心痛地喊道，“你的心怎么一下子冷硬如铁了啊？！”
        “你认错人了，反正我不认识你！”紫雨听幽谷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脸立刻涨红了，恼怒地甩掉他的手，扭身跑开了。
        幽谷还想过去拦住她，何旭伸开双臂挡在他面前，皱着眉头对他嚷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人家都说不认识你了，你还这么纠缠人家，什么意思？”
        “我……”幽谷被这个长得结结实实的小伙子这么一拦，这么一质问，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气得脸都青了。
        “我看你也挺大岁数的人了，还纠缠人家一个小姑娘，真的一点不自重！”何旭见幽谷被震住了，鄙夷地瞪了他一眼，扔下一句话转身要跟上紫雨。
        “你刚才说什么了呢，什么挺大岁数了，什么纠缠？！”幽谷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上前一步，堵住了何旭，血涌上了他的脸，他的双眼也是通红的。他的心里像有万把钢针在扎着，强烈的嫉妒心像燃烧的大火，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似乎顷刻间就要将他整个人烧焦。他从来没想到紫雨会是这样的人，和他分开才这么点日子就和另一个男孩泡在一起了。
        “你想怎么着，你纠缠人家小姑娘你还有理了？”何旭不甘示弱，也向他跟前移动了两步，两人四目相对，像两头发怒的狮子，颇有几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味道。
        “年轻人，你是怎么说话的呢？”一直站在一旁的阿宝这时把身子一横，扎到何旭的面前，眼睛凶凶地瞪着他。阿宝块头明显比何旭大了许多，像一堵墙一般，何旭立刻好像缩小了半截，刚才目光里的那股狠劲也一下子委顿下来。
        “算你们狠！”何旭一看这架势不对，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丢下一句话，撒开腿去追紫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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