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镇
转眼，已过六个月，笼罩在掌天宗上空的七脉会武风云终于淡去，另一重风云再起。
掌门圣符真人派遣七脉弟子兵分七路出海北上，追踪魔教踪迹。每路七人，各脉出一人，分由七脉首座的大弟子带队的人事安排，用意深远。
甘燮养伤期间，得到师父的亲自传道授业，道行大进。历经数十个日夜，艰难炼化贮藏在体内的由「通天大阵」所降的力量，修真境界稳固在凡人境五品。如此一来，创下掌天宗亲传弟子修炼到凡人境五品的最长时间——七年。
他正好赶上此次大行动，由师父指定，与定天峰韩万万一路，目的地是东方大漠西北角的埪垌山。
这天，起个大早，反复收拾行囊，怅然若失，总觉得此次出海后自己再也回不来。出门前，将套在外面的马褂穿在内里一层，将小刀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天光放亮，红日冉冉上升，金箭四射，普照山海，驱散隐藏在群山万壑间的夜幕残痕。
甘燮脚下的集灵剑发出均匀的破空声，剑周围的虚空微微扭曲，留下金色残影。与天武峰的人会合后，一起前往出海渡口飞鱼港，乘坐渡海仙舟出海。
渡海仙舟上，面对刘晶不断瞟来的目光，甘燮十分坦然，暗地里非常疑惑与惊讶。刘晶为什么早在仙舟上？她将以什么身份参加此次行动？是师父的安排，还是大师兄的主张。庆幸不是一路同行。
闵小凡十分敌视甘燮，尽量将刘晶挡在身后，不让甘燮看见。好像，所有的错都在甘燮。
“齐焱受到建业师伯极严厉的惩罚，被罚往黑木崖，禁闭十五年。”官羽低声道。
甘燮错愕的看向官羽，官羽自然走开。事过六个月，他才知道齐焱竟受到如此重的惩罚，不可思议。怪不得刘晶看自己就像看杀夫仇人，目光如刀似剑，尽一切可能撕碎自己。
“她这是要拿自己的错误来惩罚我？”
甘燮心中十分蔑视的冷哼一声。
渡海仙舟乘风破浪，带起两道高高的海浪，似出海大鱼生出的两支翅膀扇动，海风狂滔，连绵起伏。三万里海域，不过半个时辰。滨海之畔，天南九城一字排开，雄伟壮阔，出入海之九门，名副其实。
七脉弟子一登陆，立即分作七队，沿着既定的线路北上。
定天峰韩万万这一路，由掌天峰叶乘风、通天峰万剑晨、天柱峰万人王、天都峰季大仁、天武峰甘燮、天影峰文铭组成，从荒谷进入东方大漠，直扑埪垌山。一路上，闲事不理，众地不企，只顾赶路。
“岷山五枭？”韩万万俯身观察五具尸体，“昨天，这里发生过一场遭遇战，岷山五枭竟被人轻松击毙。此地距荒谷不过千里而已。”
韩万万，中等身高，身体十分匀称，面如满月，剑眉星目，圆圆的大脑袋，明亮反光。他本是天生少发之人，年纪越大头发越少，索性剃成光头。掌天宗还有一个光头，乃是掌天峰上的萧宝乐，二十年前闭关，至今未出关。
“追上去，看看能轻松击毙岷山五枭的是何许人。”韩万万抚摸着光头微笑。
“万万师兄，这五人是大名鼎鼎的恶人，杀了不是正好？”
文铭说，满脸的不以为然。
她那胖乎乎的身材尚未长开，个头又矮，像个充气的小胖墩，每次看甘燮总是嘟着个嘴。
“能正面一击斩杀这五人，如果杀我们，也不会很难。”甘燮说。
“切！”文铭不屑地拧过头。
甘燮没理她，仔细查看尸体，外表没有任何伤痕，五人好像睡着，以神识查看内里，心上绽放出一朵狼毒花。若是道行高深，神识强大，还能追踪到更多信息，如杀人者的气息。韩万万一路的疯狂追赶，证明甘燮的判断。
“野狐岭。”韩万万轻声道，忽又惊呼道，“甘……”
甘燮御集灵剑，斩向最密集的那片树林，硬生生劈开不起眼的大树干，砰的一声巨响，似是撞在一面极厚的镜子上发出的声音。噗～，一股殷红的鲜血出现，一人御空逃离。
“小畜牲，毁我大事……”
只见被震开数尺的甘燮，潇洒挥动长剑，剑尖吐露锐利的黑芒，瞬息间将那人圈在内。剑芒似一根可随意操控的绳索，迅速缠紧。
“缚仙术？”黑袍人惊道，“这是天武峰的缚仙术？”
“原来是海烂前辈，幸会。”韩万万跟着出手，将黑袍人擒下，“前辈乃是颇有声望之人，行为何以如此诡祟？”
“韩万万？”海烂其人，出没在荒谷周边，以探秘寻宝著名，他看清周围的人，尴尬万分，不断瞄向甘燮，转而说道，“没想到，天武峰上竟能出这等奇才。老夫只是放个屁，透透气，便被探知行踪，差点丧生魔剑之下。”
“这位是天武峰甘燮，是我掌天门下的天骄。”韩万万道。
“哦，是那个引动「通天大阵」的人。”海烂点头道，“这就不奇怪。身怀「猎人王」血脉的人，方圆数里乃至数十里的一切细微变化，都在掌握中。”
“你们从荒谷而来，定是碰上许多尸体，对不对？”海烂嘿嘿笑道，“你们可曾听说过「镇魔刀」？”
他一直扫视周围的七人，很容易看出忽一皱眉的甘燮是唯一一个没听过的人。
“「镇魔刀」与掌天宗颇有渊源，最后一次现世，是由雄天武祖师所持。近万年来，众说纷纭，普遍认为此刀藏在「天武峰」。”季大仁说。
季大仁，身材细长，相貌平平，鼻孔特别突出的圆而大。
海烂听后，不断摇头，大失所望。
“镇魔刀乃天降奇铁，吞噬日月精华，历万年时光，自行炼化而成，沉重无比。唯有天生神力之人可扛的动。若用人族的修真力量接触刀，会被反噬，甚至吞噬血肉`精气。
人族文字记载中，此刀共历两位主人，第一位是天妖神将贪狼，第二位便是人族的雄天武老祖。
据老夫所知，掌天仙君离开天鸿城前夕，密令雄天武祖师隐藏镇魔刀于某一秘密地。
近一年来，江湖传闻，大漠深处出现奇异的力量，每当月圆之夜，会有神秘的刀光出现。消息传开，有人将其与镇魔刀关联，引动一场寻刀风波。”
“此事，掌天宗早有所闻。只不过，宗门上下对此并不感兴趣。”韩万万说时，瞄向甘燮。
“五正名门，乃是两位佛祖与九位人圣的苗裔香火，对镇魔刀确实不会非常感兴趣。然而，在我看来，如何将事情做到滴水不漏，那才是高手。”海烂瞄向甘燮，“圣符真人兵分七路北上，却让能引动通天大阵的弟子走荒谷道，怕不是无心之举。”
“倘若此刀真的现世，纵使不落入掌天宗之手，掌天宗有义务不使其落入魔教或是其他什么歹人手中，为祸一方。”叶乘风朗声道。
他是掌门人弟子，接话最合适，说的恰如其分。
甘燮捉摸眼下的情形，隐隐断定黑袍人所说非虚，那么，镇魔刀是柄什么样的刀？为什么曾经落入掌天宗之手，又将之放弃？不知为什么，他将携带的小刀联系起来，不断回想自己得到小刀的情形。
这柄神秘的小刀，掌天宗是掌握的。
“小英雄，可否放了老夫？”海烂问。
甘燮施法解除缚仙术，没有说话。
他受海烂提及的“如何将事情做到滴水不漏”提醒，开始特别注意同行的同门，忖度每个人的身份来历与可能的行为目的。
“前辈是寻龙点穴的高手，定会指点晚辈们一二。”韩万万笑道。
“此事已经吸引不少强者现身，老夫根本不敢靠近。”海烂说，“恕老夫直言，以掌天宗七位高徒的能耐，大概是螳臂当车。像击毙岷山五枭的苗赋老怪，可是两百年未见踪影的人。倘若他仍在凡人境的天关挣扎，你们或许可以一战。若是到了圣境，无异于以卵击石。”
“既然如此，晚辈们告辞。”韩万万笑道。
甘燮明白韩万万的做法，此一行毕竟没有明面上奉令追踪镇魔刀的下落，不应纠缠其中。受越来越多耳闻目睹的修真情形影响，令他浮想联翩修真一事。
修真界，每一重大境界有三大玄关，分别是五品的人关、七品的地关、九品的天关。该三关犹如神奇的漏斗，将修士筛选的层阶分明。无数奇绝之才，终其一生，只能停留在修真境界的第一大境界——凡人境，能突破凡人境天关达至圣境者，凤毛麟角，极其罕有。放眼堂堂名门大派掌天宗，合三代人，圣境上者共九人，包括仅有的两位天境强者。
“我才修到凡人境五品，如何与无数强者对抗？如何搞清楚村子的真相，报仇雪恨？”
甘燮扪心自问，有时茫然失神。
“咱们到「妖月镇」歇歇脚。”韩万万朗声道，“这处开辟在大漠中的小镇，只有十三家客栈、五家商铺、百余家村家小院，每日的人口不过万余，却是热闹的很。如果海烂老鬼所说不假，此处会更加热闹。大家可要多加小心。”
这里是大漠深处的一方绿色区域，以造化奇迹月牙泉为中心，以那圈茂盛的松柏林为边界，约莫方圆五十里。只要需要，总能找到去那儿的路。所有的房舍都是有目的地布置起来的，没有任何豪华的设备，但特别干净。商铺与客栈的门一直敞开着，时刻迎候想在这儿倒卖与歇脚的修士，而且还有，任何一个修士可以得到一些建议与意见，避开沙漠凶险地。
甘燮跟着韩万万降落在妖月镇的西南入口，正好看见一人披麻戴孝，拉着一辆沉重的车子缓步前行。时不时撒一把纸元宝，念念有词一番。套在拉车人脖子上的那根极粗的红绳异常显眼，有奇异的符纹闪烁。
“啧啧，一下子死一车人，看来，有大战发生。”韩万万惊叹后，低声叮嘱道，“你们记住，在这个小镇上看到的任何不平事，都无视。否则，会惹上天大的麻烦。”
他看向甘燮，特别叮嘱道：“行走江湖，只有学会无视，才能活的更久。只有活人，才能做更多的事。”
甘燮走过拉着尸体的车，察觉还有一道微弱的气息存在。可是，前面六人无动于衷，毫无停步的意思。心想：名门正派的弟子，就这样见死不救的走了？难道他们早就知道车上的人都是坏人、恶人？如果是，那他们是对的。
快要走进小镇时，甘燮不禁回头，想看看车子拉向何方，却见一个黑袍人正迈步走来，还朝自己微笑。
“我早料到你会回头。光明与黑暗，往往只在一线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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