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湘云妹妹也嫁人了，嫁的是风头正盛的白马将军卫若兰。据说是卫老太太一眼相中了，就匆匆忙忙定下来的。

        老人家喜欢湘云那直率、爽朗的性子，与她家兰哥儿正堪婚配。一时择了良辰吉日，过了三书六礼，便正是成为新妇了。宝钗因为哥哥的事情，一直没有时间去祝贺，只送了贺帖与礼物。

        关于史湘云婚事的状况还是探春与黛玉说与她听的，宝玉已经从大观园里搬到书房里住了。除了李纨，她们都去参加了湘云的婚礼。

        湘云的婚礼可比迎春的婚礼热闹多了，那卫若兰同一堆出生入死的副将来迎亲。据说酒席也办了好多桌。那爽朗的笑声、劝酒的声音隔着墙都听得格外清楚。

        宝钗想那湘云妹妹的叔叔是保龄侯史鼐，嫁的又是朝中备受赞誉的白马将军，宴席自是办得大些。卫若兰又与进京谋职的孙绍祖不同。那卫若兰本是王孙公子，打小的言行规矩自不必说。只说他那白马将军的名号，是自己在战场上实打实的打出来。比靠着余荫不思进取者强百倍。

        宝钗真心为湘云感到高兴。豪放开朗、不拘小节的史湘云，正配着这般才貌仙郎。挣得一对神仙眷侣，才无愧于她幼年时辛苦模样。

        大观园早就不似初时般干净，先是“尤二姐”死在了大观园里，后又出现了“绣春囊”的事件。宝钗是不愿再踏进大观园的。只每日去王夫人那。她是格外感恩王夫人的，在那个的时候，让她与母亲进到贾府里。愿意庇护她与母亲。

        薛蟠是六月底的时候回来的，整个人瘦了好大一圈，身上还有些淤痂。薛蟠一回来便直接找到薛母，直扑倒薛妈怀里，哭个不停。薛母也格外心疼地抱着他。宝钗这时正和王夫人说话，有小丫头来报，说薛大爷回来了。宝钗听了忙向王夫人请辞，快步回到梨香院。

        一进房门，就见到母亲与哥哥抱在一起，眼泪是再也忍不住地溢了出来。忙上前，从后面报着薛蟠。

        “疼——”薛蟠说道。宝钗闻言忙松了手，薛蟠回首一看，却发现是妹妹正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忙说道：“不疼的，不疼的。”

        宝钗却是没有再抱了上去，刚刚本来就是一时没忍住失了态，这会子清醒过来了，自是不肯在抱着的。

        “儿啊，那里疼啊？”薛母听说儿子身上疼，忙撩起衣袖，看着身上的淤青都还没消。忙叫同喜拿药过来，“你也等伤好了，再回来啊。”

        薛蝌也是这般想的，他接薛蟠出狱的时候，就想直接将薛蟠接到他那去住些时日，等伤好了再回京城也不迟。

        那薛蟠倔强得非要要回京城。

        从监狱一直出来他都没有实感，夜间睡梦的时候，都觉得自己随时会被狱卒叫醒审问。一直到抱着母亲的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像脱胎重生了一般。

        薛妈一手环着薛蟠，一手招呼宝钗过来。待宝钗走了过去，薛妈一手抱着薛蟠，一手环着宝钗，一家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等一家人哭过劲了，薛妈才细细地问薛蟠到底犯了什么事。

        薛蟠说，那日他本在街上游玩，见一伙人聚在一起，他好奇想上前凑热闹，没想到人就那般直挺挺的死在那了。他觉得这事同自己没关系，自在悠然地逛着街。

        却不曾想有官府来抓他，他说了自己是金陵薛家也不管用。直到后来那应知府换了一个师爷，他说来说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管让他点头，最后他就这般脱罪出来了。

        薛妈叫他再说的仔细些，薛蟠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那师爷说一句，叫他答一句。也没有动刑，也没有画押。最后就那般证明了他无罪。

        “那师爷可之前与你接触过吗？”宝钗问道。

        “没有，就是在大堂上才见过一面的。”薛蟠回答道。

        “事后可有让你带个话，什么的？”

        “没有啊。”薛蟠说道，“我想起来了，他说了香菱的事情。”

        “他说当年那个冯渊的案子，已经撤诉了。可是香菱是从拐子那买的，要是被人抓住把柄了，是要流放的。又属于逼良为妾，罪加一等。”

        “那怎么办？”薛母问道，“她又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住哪里去，就算是放出去也得有个地方放吧。”

        “不如把香菱叫过来问问他的意思吧，叫她找个满意的人做干娘，放她出去。”宝钗说道。

        这到是个主意。便命人将香菱接了过来。

        香菱原是知道薛蟠出事，就一直忧心忡忡的。薛蟠不知道母亲和宝钗已经搬到薛府去了，因此一开始就回的是薛府，一时泪汪汪的出来迎接。

        “哭什么，你男人还没死呢。”薛蟠笑道。

        “这事要快些告诉太太与小姐，让她们高兴、高兴。”香菱擦了擦眼泪说道。

        “对了，我妈和妹妹呢？”薛蟠问道。

        “夫人和小姐去贾府住了。”

        薛蟠听了再不管再流泪的香菱，直奔着贾府去了。

        香菱看着薛蟠消瘦的背影，又是不住地落泪。哭了好久，又听人传唤，说是薛蟠叫人将她接到贾府里，喜不自胜。忙擦干了眼泪，上了轿子。

        然而到了贾府，才知道竟是薛蟠要将自己放出去。

        香菱先是跪着哭求薛母，不愿意离开薛家。薛母侧身，不忍直视。又膝行到薛蟠面前。“不是被逼的，奴是自愿的，奴自愿照顾大爷一辈子。求大爷不要将自己发配出去。”

        薛蟠看着香菱泪眼朦胧的样子，竟是比平日里好看了十倍。细想自己这么多年玩过的，都不及香菱半分。不免心下不忍。拉着香菱起来。

        “奴的身子，已是给了大爷的。”香菱哭道，“您这样分明是要奴去死。这样也好，奴就死了，爷也就甘心了。”

        宝钗与薛母听得这话，暗暗佩服香菱是个烈性的人。

        薛蟠更是抱起香菱安慰：“别哭了，爷的乖乖。爷错了，错了还不成吗？不放出去了。永远跟着爷，跟着爷好吗？”

        香菱这才略止住眼泪，点头应了。

        其实薛母也舍不得香菱，香菱这么些年在薛家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目共睹的。且不提别的，就只照顾薛蟠一项。这么些年来，尽心尽力的。

        薛蟠说道：“妈，反正我又是这个鬼样子，你也不想我去祸害别的好人家的女孩。香菱就很好，我们就把她扶正了吧！”

        “不、不、不，”香菱忙从薛蟠的怀里挣脱了下来，哭道：“我就这样一辈子服侍爷就很好。”

        薛母看香菱是个忠心、本分的，又是那般体贴薛蟠。扶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够娶个好些的媳妇，扶持一下薛蟠。“我再想一下吧。”

        还没等薛母做决定，薛家就收到了一封孩子金陵的信。

        是那个师爷写的，他说香菱原是甄英莲，是姑苏士绅甄士隐的独女，这个甄家是姑苏阊门当地的望族。其父虽然疯了，行踪未定。其母封氏现在母家大如州住着。虽说务农，家中还算殷实。

        这封信的愿意是叫薛蟠放香菱回去与母亲团聚。却不料，薛蟠看了只觉香菱身份够了。便把这信给母亲看了，母亲看了，说道：“怪道这香菱看着不俗，原来家里根基不差，确实可以做你正妻。”

        薛蟠看了，也是喜不自胜，正欲去告诉香菱。

        薛母说道：“她这阵子也为你日夜操心的，正巧你要把她扶正，何不把那岳母接过来住。”

        薛蟠问道：“咱们不回金陵吗？”

        “不回了，你妹妹的亲事就在京城定下，咱们家以后就住金陵啦。”

        “定下了？”薛蟠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那端王爷，好像看上了你妹妹。多半是跑不了的亲事。”

        “端王爷，那是谁？”

        薛妈想着这一切都是薛蟠没问清楚身份，惹得这一番事来，也懒得同他说。“你直问你身边的书童吧。”

        薛蟠回去，问了书童，书童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诉了他。薛蟠听了心下愧疚，正欲找宝钗道歉，谁料宝钗已是去找姐妹们聊天去了。直到傍晚才回来。

        薛蟠等到妹妹回来，二话没说，先是直愣愣的作了个揖，而后认真道了歉。

        宝钗虽然委屈，但是有了哥哥的道歉，却也没觉得那般苦涩了。

        “你以后，再不可惹麻烦了。”宝钗说道，“不然我绝不轻饶你。”

        “是、是、是，我要是再闯祸，妹妹啐我，打我，骂我，让我跪排位都可以。”薛蟠连连赔笑。

        宝钗也知道薛蟠不靠谱，可毕竟是自己嫡亲的弟弟，又不能拿他怎么样。“你是第几次说这般的话了。”

        “最后一次了。”

        宝钗听到这个说法反而笑了，“回去吧，我不生气的。”

        “妹妹如今该置办两件衣裳了，要什么颜色花样的，告诉我。”

        又是这一招，宝钗心中好笑，“给香菱添两件吧。我衣服还没穿遍呢。”薛蟠给宝钗香菱各置办了几件衣服，再不细说。

        只说香菱见到自己的母亲封氏来的时候，又喜又怕。喜得是母女团聚，怕得是薛蟠就这么将她赶了出去。

        封氏抱着女儿哭了一阵子，说道：“女婿在哪？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香菱听这“女婿”二字，方才知道薛蟠不是要将自己卖了，反是他将母亲找来，感激不胜，找到薛蟠就想磕头。

        封氏这才明白女儿原是小妾。心里悲痛，却也忍着，挤出个笑容，满脸感谢。

        薛蟠说了要将香菱扶正之类的话。封氏才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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