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宝钗在王府里略站稳了脚跟，就已经开始期待归宁了。
虽然王爷待她极亲厚，虽然她贴身的丫鬟都带了过来，虽然房内的布置与她闺房无二。她也能看到王爷的体贴与用心。
可是她还是难免的想母亲。她想尽情的在母亲面前撒撒娇，告诉母亲她过得很好，王爷对她也很体贴。
她想母亲摩挲着她的头发，她想母亲拉着她的手同她讲些家长里短，她想母亲再打点她做针线。
她是已经在适应妻子这一角色，可还是会忍不住怀念自己做小女儿的时候。
宝钗因为格外期待着明日回家归宁，所以这两日都没有睡好。又因为马上要回家，怕母亲看到她没有戴着金锁而担心，又戴上了金锁。
宝钗是没有午睡的习惯的，当年在贾府住着的时候，蘅芜院实在太偏了，她又不想麻烦嬷嬷们抬轿子，撑船的。因而每日中午就在园子里逛逛，或者同姐妹们聊聊天以解午乏。
后来回了薛家，虽可以午睡，却没了那个习惯。现在嫁到了王府，王爷午睡时，她又有些羞涩，不好上床去睡。
没想到今日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在那半梦半醒，似睡非睡期间，宝钗又离魂，飘飘荡荡来到了离恨天之上。
宝钗见此处朱栏白石、绿树清溪，格外眼熟。宝钗见前面有一位神仙姐姐，忙上前作揖道：“仙姑，敢问这是何处？”
那仙姑苦笑，“少不得又再讲一遍。”因而说道“此乃离恨天上，灌愁海中。我是这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的警幻仙姑。你也不是无缘来的，原是我召你来的。”
宝钗心想：曾在戏中听说，三十三层天，离恨天最高。她这难道是死了吗？便问道“敢问仙姑，妾身是因何病离世的。”
“你到没有死，不过是我召你的生魂来的。”
“生魂？”
“生魂不可离体太久，我长话短说。”警幻仙姑说道，“你原是我座下仙姑，正到五百年之期，乃下凡渡劫。以期望骗过天道。好助你渡劫。”
“渡劫？”宝钗问道，“敢问仙姑渡何劫。”
那仙姑说道：“三十三层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种病，相思病最苦。你要渡的就是这‘相思’一劫。”
“相思劫？”宝钗问道，“我现已成婚，夫妻美满，何来相思之说。”
“这相思劫，虽有相思二字，却实指“情劫”正是‘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宝钗将这话又默念了一遍，心内大惊，这情中苦楚，竟都被她囊括进去了。
警幻仙姑继续说道：“你湘云妹妹修的是‘怨憎会’，你黛玉妹妹修的是‘爱别离’你修的是‘求不得’。”
“‘求不得’”，宝钗说道，“可我原就无所求。”
“这就是关窍所在了。”那仙姑说道，“我原是安排了神瑛侍者，祝你修行，却不知发生了什么蹊跷，你竟嫁给了一介凡人。”
宝钗抓住话里的关窍，问道：“这下界还有其他仙人不曾。”
“你一下凡，到有不少姐妹陪你历劫去了。”那仙姑笑道，“你原是我座下悟性极高，法力极强的仙子。原是凡花成仙，早脱离情种，难动情，也难历情劫。故而特意派神瑛侍者下凡辅助你渡劫。”
“敢问神瑛侍者是我的那个妹妹？”宝钗问道。
“神瑛侍者乃男胎男体。”
“宝玉？”
那仙姑听了，方才点头。
若比起儿女私情而言，终归是修炼更为要紧。宝钗问道：“敢问仙姑，是该如何归引入正。”
警幻仙姑指了指宝钗的金锁，顿时金锁发出五色光芒。变得热辣辣的。宝钗忙取下金锁。这五色光才消失。
宝钗拿着金锁一看。那上面“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个字冒出闪闪金光。顿时又变成了“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这其中有何关窍，万望仙姑明示。”
那仙姑苦笑道：“此乃天机，我纵使说了，你也听不见。只按我说的做，握紧金锁。关窍都在金锁里。”
“关窍都在金锁里？”宝钗依言，紧紧握住金锁，一道道金光从金锁中出来，包裹着宝钗。
“时间来不及了，”警幻仙姑说道，“切记玄机尽在金锁里。”
宝钗悠然转醒，全然不记得刚刚梦中之事，只是挂在脖子上的金锁突然到了手上，还因为抓得太紧，手上都出现了勒痕。
宝钗正想看这其中的蹊跷，却见一个小丫鬟拿着她的青灰色鹤氅过来。
“这是？”
“我见王妃您睡着了，特拿了这氅衣与您盖着。”那丫鬟说道。
“我睡着多久了？”
“我见娘娘睡着，就去拿斗篷了，回来就见到娘娘醒了。”
“哦，把衣服放回去吧。我不睡了。”
“是”那丫鬟应道，又将衣服放了回去。
宝钗心里纳罕，又想起那和尚说的，这金锁必须有玉的方可婚配又开始有些不自在起来。便将金锁收回妆奁盒内，不去看它。待明日梳妆的时候再戴。
那丫鬟收了衣服，见宝钗将金锁起来，略有些迟疑的说道：“我刚刚，好像见到娘娘的金锁，好像、好像在发光。”
宝钗听了虽然心里大惊，面子上却是不显，笑着招那丫鬟过来，拿着金锁给那小丫鬟看，笑道：“定是这上面的嵌的宝石反出来的光了晃到你的眼睛了。”
那丫鬟看了看，又揉了揉眼，笑道：“应该是了。”
宝钗心想：这金锁必定是给自己指引的。要是知道那赖头和尚在哪，尚且还可以问一问，这……宝钗摩挲着金锁上刻的“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的字样没了主意。
原是兴冲冲的宝钗，因为金锁的事情略有些闷闷不乐。
水辰看出了宝钗的变化，却也没有多疑，他以为宝钗只是因为快要回家，因而有些忐忑。
虽然没有多疑，但是夫人意志消沉，他也是少不得安慰一番的。
“怎么了？是在担心明日回家的事吗？”水辰问道。
宝钗摇头又点点头，那金锁的事情太离奇了，又扯着姻缘。因此也不好和水辰细说。
“是怕我明日在你母亲面前表现不好？丢你的脸面。”
“没有。王爷不要开这般的玩笑了。”
“都是说丑媳妇怕见公婆，你不过是见自家父母。怕些什么？”
宝钗笑道：“你又不是媳妇。”
“虽不是媳妇，但也是女婿，是一样的道理。”水辰说道，“我怕明日在你母亲面前表现不好，她担心把你交给我了。”
“可就算担心，我也已经是你的人了。”宝钗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对她而言，出嫁从夫。是正经的纲常伦理。
宝钗这句话虽说得无所谓，但对于水辰来说却是不小的冲击力。
这种归属的话，让她有了心安的感觉。
虽然他从没有觉得自己拥有过她，她独立、理性又温柔、和顺，他能感受到宝钗的顺从，但却感受不到她的爱意。
若不是她哥哥当时被捕入狱，她家走投无路，也不会想着主动求助他吧。若不是她家哥哥，他也许就没有机会一亲芳泽吧。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恩爱夫妻、恩爱夫妻，先有“恩”再慢慢有“爱”。既然已经嫁与他了，还能跑了不成。
水辰又想起那“金玉良姻”的事情来了。虽说人已经在这里了，可这“金玉良姻”始终横亘在他心中。虽不伤人，到底刺挠得难受。
“不光这辈子，下辈子也当我的人好不好？”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宝钗笑道，“姻缘本来就是天注定的事情。”
“老天若不想让你嫁给我？我硬是要娶你呢？你答不答应嫁给我。”
宝钗向来是应天而知命的，像这种事情，且不说不实际，就算真发生了，也只得顺应天命。
因而笑道“你又不是牛郎，我也不是织女。这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水辰笑道：“我若是牛郎，绝不让织女被抓走。”
“可织女毕竟是天界的人物，牛郎毕竟是个凡人。”
“那牛郎与织女的故事却也从来没说过那牛郎是凡人。”
“没有吗？”宝钗问道。
“大河之东有天帝之女……大河之西有牵牛之人。”水辰将故事讲了出来。
“这不是说了他是人吗？”
“牵牛之人怎么就不能是仙人了。”水辰笑道，“八仙之一的张果老就是倒骑驴的。骑驴的可以使仙人，那牵牛的怎么不能是仙人呢？”
宝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想法，她书虽读得多，却甚少有机会和人讨论，尤其是这种闲书野史的东西，一时也来了兴致。“那也只能说明牛郎可能是神仙。”
“可不仅如此，我有关键证据哦，”水辰笑道，“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宝钗也确实对这新奇的想法有了些许兴趣，见四下无人，凑到水辰身边，啄了一下。
水辰笑道：“你可还记的鹊桥相会的那一节。他既然可以踏着燕雀而行，想来不是凡人。”
“这个不算，那鹊是神鸟，担起一个人又有什么呢。”
“可若牛郎是凡人，他又怎么能做到年年七月七与织女相会呢。凡人是有生老病死的。”
宝钗本来觉得这个想法荒谬至极，听完却觉得水辰说得竟有些道理。
水辰笑道：“我若是和牛郎一般，定是要拼死将我的织女带回来的。”
宝钗听到“死”字，却是急忙捂住水辰的嘴，“别说这个，不吉利的。”又说道，“再者二人就在天上相会不好吗？”
“可一年只能见一面，会憋坏的。”
宝钗笑道：“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若没有朝朝暮暮，又何来的长久之情呢。”
“可织女毕竟是神仙。”
“那就把凡间变成仙境。”
宝钗笑道：“这怕是神仙都难做到吧。”
“神仙不是难做到，而是本来就住在天上神仙，没有这么做的理由。而牛郎有这么做的理由。”
“你不是说牛郎就是神仙吗？”
“那我现在改口，说他是凡人了。”
二人就这小事，闹了好一会儿，方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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