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跟来做什么？
他梦见自己和苏灵灵坐在溪边，他一边烤鱼，一边看着苏灵灵笑。夕阳下，和风徐徐，苏灵灵的眼睛又圆又亮，像小鹿一样，纯净灵动。他忍不住问苏灵灵，愿不愿跟自己离开，苏灵灵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梦境转换，他跪在一座禅堂里，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自己，梦中的自己缓缓接过，仰着脖子一口吞了下去……梦境像雪片一样纷纷飘落，转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千百里醒来后，只记得这两个小小的片段。当他睁开双眼，天色已然大亮。
山林里晨雾弥漫，四周静悄悄一片，想来苏灵灵应该是跑出去。
……
“你来了。”
兰芩发髻插着玉钗，耳垂坠着珠翠，腰后垫着锦被，梳洗干净地坐在床上，满眼阴霾地看着面前的苏灵灵。
不错，苏灵灵在这里。
其实苏灵灵并没有想见她，只是早上起来，肚子仍然有些发涨，只觉昨晚没有消化，便去晨跑消食，不料在溪边遇到了兰鸢，她执拗不过，就勉强跟了过来。
兰芩住的地方很雅致，院子里遍植花木，屋子里摆着名贵的兰草，精致的香炉焚着上好的松香，屋里整洁又明亮，每个细节都体现出了用心。
苏灵灵看着床上坐着的女子，那白皙的皮肤，小巧的鼻子，尖尖的下巴，光看那双眼睛，就有一种我见犹怜的错觉，想来她原本的姿色是不错的。只是，脸上丑陋的疤痕破坏了所有的美感，乍一看，有些阴森吓人。
鼻间嗅到一股淡淡的木香，苏灵灵抬头一看，原来是床顶悬下的香囊，那香囊小巧精致，香味淡雅，像极了柏崖身上的味道。
“这是柏崖哥哥送给我的十八岁生日贺礼，两年了，味道依然和当年一样。”兰芩见苏灵灵抬头看向香囊，口中多了几分得意。
“看起来很好。”苏灵灵喜欢那个味道，夸的真心。
“你要见我做什么？”苏灵灵看向她。
兰芩眯着眼睛，咧开嘴角：“再过几天就是你十八岁的生辰了，你说我该送什么礼物给你呢？”苏灵灵看着她没有作答。
“哦，对了，我是听兰鸢说，你病了，是吗？”兰芩脸上的疤痕随着肌肉拉伸，笑容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是，我病了。”苏灵灵想到消失的苏皖，垂头看了看手腕的伤口，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兰芩：“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开心？”
兰芩看到她腕间的刺青，突然情绪激动，咬着牙，扑向苏灵灵：“开心，当然开心！我恨不得你去死。”
苏灵灵盯着她头上晃动的珠花，对她忽然涌起的愤怒感到奇怪。当然，她是能够感到兰芩是憎恨苏皖的。
“这么恨我，还要见我？你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苏灵灵看着她悠悠地道。
“哼，见你，是为了看你的惨样儿。”兰芩被兰鸢扶正了身子，嘴角勾出一抹讥讽。“你不是病了吗？为什么没有一点儿病人的模样？哼，你就是个骗子！你骗了兰鸢，骗了柏崖，骗了所有人，但是你唯独骗不了我！”她眼底涌现一抹血色，似乎气急了。
“兰芩，我干嘛要骗你们？说谎对我有什么好处？”苏灵灵看兰芩，像看疯子一样。
虽然她很同情兰芩现在的模样，但她总觉得苏皖和兰芩坠崖是个谜团，凭借自己的直觉，苏皖很可能是冤枉的，但是随着苏皖的消失，所有的真相都被掩埋，什么都无从考证了。
苏灵灵脸上的淡漠神色和审视目光，让兰芩渐渐安静了下来。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兰芩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
苏灵灵眼神倏地凌厉起来，兰芩当即闭口不言。
“想起了什么？”苏灵灵揪住不放。
“没什么，不是说你忘记一些事情了吗？我以为你想起了什么。”兰芩神色如常，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苏灵灵见她那副模样，就知她刚刚差点露了马脚，只是她反应太机敏，也十分谨慎。
苏灵灵只觉有些可惜，她没法帮苏皖做些什么，只能看着兰芩缓缓道：
“我虽然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相信直觉，我们之间的事情肯定不是你说的那样，总有一天我会想起来的，到时候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水落石出？”兰芩讥讽道：“真是笑话！你亲手毁了我，转身就说忘了。被赶出族居后，又用生病的借口，来捕获大家的关心。你可真会啊！苏皖，我告诉你，只要我活一天，你就休想好过一天，如果我死了，我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兰芩说完两眼涌出泪花，那激荡的神情，一点儿都不像做假，苏灵灵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她转头看向兰鸢：“今天我跟你来，纯粹是好奇，现在我已经清楚了。这是我第一次来，也是最后一次。你这个姐姐，还是托人好生照顾吧。”苏灵灵说完转身就走了。
“你——”兰芩看着她的背影，气得噎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待苏灵灵的身影完全消失，便听见屋子里响起阴森的声音。
“你不是说她病了吗？我怎么看她什么事都没有？”
“兰芩姐姐，她的确病了，她发病的时候其实很恐怖的。”
“你没有骗我？”
“兰芩姐姐，我干嘛要骗你。”兰鸢替兰芩掖了掖被子，眸色暗了暗。
“呵，我都这样了，你的确没有骗我的必要，看在咱们一起长大多年的份儿上，我劝告你，离柏崖远点儿”
“为什么？”兰鸢站直了身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介意。但是柏崖现在对谁最上心，你不是很清楚吗？你凑过去，只会让自己难堪。”
兰鸢沉默了一瞬，开口道：“我不信争不过苏皖，他毕竟是个男的。”
“这种事情哪儿分男女。”兰芩呵呵干笑了两声，她见兰鸢垂眸不语，脸上闪过一抹暗光，缓缓道：“鸢儿，你帮我做件事好不好？如果你做成了，我可以帮你追到柏崖。”
“什么事？”兰鸢抬起头。
“你靠过来。”兰芩嘴角弯起。
细碎的阳光从密密的林叶中洒落。
苏灵灵从房中走出，看到兰鸢后，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耐。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兰鸢假装没看见苏灵灵的神色。
“你们这是要出门？”兰鸢看向苏灵灵身后的千百里。
“干嘛？”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嘛。”
“我们只是随便走走。”苏灵灵绕开兰鸢，带着千百里一起走了出去。
兰鸢小步跟在苏灵灵身后：“怎么走的这么快，等等我嘛……”
苏灵灵听见她的声音，扭过头：“你跟来做什么？”
“我也想随便走走。”
兰鸢嘿嘿一笑，说的很随意。苏灵灵内心不由一阵冷笑，呵，谁信你。
她不再理会兰鸢，转身与千百里沿着溪水，缓缓一路向山涧走去，山石路转，碧野清幽。
走在前面的千百里，忽然皱起眉头，他只觉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
“这——”
“怎么了？”
苏灵灵见千百里神色忧疑。
“这里我好像在梦里见过。”
千百里缓缓道，他站在原地转身看了看，发现四周的景色，竟然与昨夜的梦境不差分毫。尤其是那片树林，那条溪流，那些野草，还有那块巨大的鹅卵石。
“梦里？”
“嗯。”
千百里不由脸色微红，他想起梦中自己，曾蹲在那块卵石的旁边，双手捧起苏灵灵的脸庞，问苏灵灵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什么时候？你梦见了什么？”苏灵灵有些好奇。
“昨晚——”千百里眼神闪烁：“醒了后我记不清了。”
身侧的苏灵灵，眼睛无比灵动，面孔与梦中的那人合二为一，让他的心脏不由狂跳了两下。
苏灵灵见他眼神闪躲，以为不是什么好梦，便没有再问。
“你……喜欢吃鱼吗？”
走在前面的千百里，突然转身看向她，他记得梦里苏灵灵很喜欢吃鱼。
“怎么了？”苏灵灵问道。
“哦，我见那里有鱼。”千百里扬手指向远处的水面，有些踌躇地道：“如果……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去捉两条。”
“真的吗，哪里？”
“那里——”千百里往水边走了两步
苏灵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见一处水洼，下面簇拥着一团乌黑的身影。
“哇！”
苏灵灵拍了下掌心，笑着看向千百里：“有鱼，哈哈，你说你可以捉两条，你去捉吧，咱们吃烤鱼！”
千百里见她眉眼弯弯，便挽起衣袍，踩着卵石，走到那片水洼，弯腰捉了两条青色的大鱼。
苏灵灵对千百里竖起拇指，笑着在卵石上坐了下来。
……
千百里的鱼，烤得的确不错，皮焦里嫩，虽然没有调味，味道却一点儿不失鲜美。
苏灵灵坐在溪边，一边吃着烤鱼，一边极力地想忘掉心中的不快。
她假意地欣赏着风景，此时，阳光正好，四下清幽，远处青色的是山，绿色的是树，奇峰连绵不断，如锦画一般秀美。浩瀚的晴空，蓝的纯粹无比，脚边的野花，洋洋洒洒沿着水岸，一路隐没至丛林深处。树影倒映在溪中，随着波纹一晃一晃的，她的人影也跟着一晃一晃的，忽地，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你怎么了？”千百里一把揪住苏灵灵的后襟，将她从身后抱住。
“没，没什么……”苏灵灵待那股眩晕过去，抚了抚额，刚刚竟然差点儿栽进了水里。
“我们回去吧。”千百里担忧道。
“好。”苏皖这具身体可能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太过虚弱，苏灵灵回去的路上，脑袋一直隐隐发晕，为了不麻烦别人，她一路强忍。直至走进院子，她才敢放松下来。
“我说，”苏灵灵推开木屋的门扉，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兰鸢：“你跟我们一路，烤鱼也蹭到了，该回去了……”‘吧’字还没出口，一股眩晕直击颅顶，苏灵灵随即两眼一黑，瞬间倒在了地上。
“苏灵灵！”千百里低呼一声，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兰鸢紧跟着过来，只见苏灵灵双眼紧闭，已然晕了过去。
“他这是怎么了？”千百里眉头紧锁，看向兰鸢。
“他可能太虚弱了，我这里有百花丹。”兰鸢掏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千百里瞥了她一眼，并没有接。
兰鸢见状，说道：“这百花丹可强身健体，可调理气息，若是常人服用，可延年益寿。”
千百里将瓷瓶接了过去，打开看了看。
“一粒即可，多了无用。”兰鸢又道。
千百里把苏灵灵抱到床上，从瓷瓶中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轻轻纳入苏灵灵的口中，见她呼吸渐渐平稳，才看向兰鸢。
“如果想药效达到最佳，必须配合我的功法。”兰鸢站在床前，眼睛盯着苏灵灵。
千百里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说的是真的。”兰鸢又道。
“那你施术吧。”
“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身边看着。”
千百里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痛苦地呻｜吟，紧接着是瓷瓶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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