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与前次不同,清竹只是肌肤泛红,却仍在沉睡,而十四愈发难忍,似是有人在她耳畔低语。
“……若你还要入轮回,我在奈何桥边等你可好?”
“……哪怕成你院中一棵树、池塘一尾鱼,只要日日能见到你,我也是欢喜的。”
“你可曾对我动过心?”
十四心疼得厉害,一时泪如泉涌,她趴在清竹胸口,听他心跳之声,不由自主地抬起自己右手,在空中做出紧握的动作,莫名熟悉的触感传来,温热且生机勃勃。
“清竹,你看,你不是有心吗?有心却为何要如此待我。”尖锐刺耳的声音,短暂驱散了十四混沌炙热的意识。
她坐起身,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眼角余光瞄见清竹醒了。
他先是疑惑地望着帐顶,转而又看向她,眼中无悲无喜:“怎么不继续了?”不待十四反应,他伸手抓住十四的脚踝,一把将她拽到眼前。
天地翻转,他在上,她在下,衣衫皆是不整。
清竹还是那副天人之姿,哪怕二人如此亲密贴近,也似有万丈深渊横在中间,十四咽了口唾沫,轻声道:“我有些怕。”
“你还会怕?”清竹嘴角上扬,笑意却不入眼底,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十四随意挽在脑后的黑发中,迫她抬头靠得更近。
“花月,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暂时不会想法子杀了你。”他说话时神态语气如情人低语,山盟海誓,誓要厮守终生。
屋中的烛台是十四从固北城东市花大价钱买回来的,一只栩栩如生的铜制仙鹤口中衔着高低错落的六盏莲花烛台,照得屋内犹如白昼。
十四在汹涌波涛中沉浮,避无可避,她原本因羞赧捂住眼睛的双手,实在耐不住,又去推拒清竹,试图拉开二人的距离,猝不及防对上清竹的眼眸,眸中还是那般平静无波,矜贵清冷。
这场□□,他的魂识置身事外,唯有炙热的身子与她共沉沦。
不对劲,大大地不对劲!翌日十四把玩着铁骨扇,思索昨夜清竹所言,为什么是“想法子杀了她”而不是“直接杀了她”,莫非二人共享一颗妖丹,导致他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处置她?
十四后知后觉想清楚其中关键,一开始,清竹尝试压制反噬,赶她下山,但最简单最安全的办法是杀了她,融合一颗完整的妖丹,他没有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二人朝夕相处一年有感情基础,而是他不能。
乖乖,怪不得自己近来三番五次得寸进尺,清竹也只在言语上吓唬她,被动防守,竟是因为老虎屁|股她摸得了。
为验证自己所想,十四决定再探虎穴,奈何清竹恢复了大半修为,布下牢不可破的结界,靠近不得,只得作罢。
眼看就是除夕,十四乔装打扮一番,为不显年少,还贴了假胡子,往太平镇去采买贺元日所需的物什。
城中甚是热闹,四处张灯结彩,百姓脸上都洋溢着新年佳节到来的喜悦之意,讲话也十分客气,遇到点子龃龉,说和之人一句“大过年的”,双方也就算了。
十四腰间的乾坤袋装得满满当当,路过闹市街口,见不少人围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老头面前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上面铺着不少红色宣纸,一方砚台,一座笔架,还有对儿白玉奔马镇纸。
十四从人群中挤进去,磕着瓜子看那老头写字,龙飞凤舞,是挺好看。
“老先生,可否给我家也写一副?”十四从袖中摸出几角碎银,放在案头,她头一次见到对联,不知价钱如何,况且顺眼的字画也值不少钱。
“好阔气的小郎君,这些银钱能把老朽的摊子买下来了,快些收回去,若让你家大人知道了,小心挨揍!”白胡子老头面容慈祥,捻着胡子哈哈大笑。
十四不服气,明明都有胡子了,怎还当她是小孩,遂把银子往前一推,昂首挺胸道:“我们家我做主,还请老先生卖我一副。”
围观人群也起哄,劝老头天降财神,别再推脱,老人家只得提笔问道:“那小郎君可想好要写什么?这里有些现成的,郎君可参考一二。”说着便将一本翻得已经卷了边的册子推到十四面前。
十四随手一看,都是些“福寿无极,家吉人和”的吉利话,应景是应景,却总觉得缺点什么,灵光乍现,她对着老头道:“请先生按照我说的写吧。”
十四回到宝刹寺已近午夜,她张灯结彩忙得不亦乐乎,去年此时她是只相思鸟,重要节日轮不到她做主,今日得了这般自在,又见过凡世喧闹,气氛还是要营造起来。
大红灯笼挂在寺门前,贴了对联,放了炮竹,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十四捂着耳朵高兴得直蹦跶。
“过年啦!过年啦!”一转身她瞧见身后不远处阴沉着脸的清竹,下意识低头,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转眼想起二人共享一颗媚丹之事,她又扬起下巴,不卑不亢道:“清竹,你睡醒了?今儿是元日,愿你福延新日,庆寿无疆。”连“大人”都不唤了。
清竹上上下下打量十四,少女容颜依旧,未施粉黛,梳了个简单的交心髻,斜插四蝶金步摇钗,身着盘长纹红色袄裙,像是年画中走出来的福娃娃,她站在哪儿,哪儿就是喜庆。
元日?哦,凡人的新春。清竹略一琢磨才明白十四口中所言何意,他从未庆贺过什么节日,只是偶尔清明时,给故人点上一炷香。
“我今儿下山,太平镇可热闹啦,驱傩游行你知道吗?他们管扮成妖怪的人叫傩翁、傩母,那面具忒丑了,我们妖怪哪有那般不堪入目……”十四兴高采烈,一边回忆一边比划,笑得合不拢嘴。
“那这是……”清竹被吵得头疼,眼睛望向满地残骸。
“太平镇的百姓管这叫炮竹,驱散鬼怪用的,噼里啪啦响起来,别提多带劲儿了!”十四有些后悔自己买得少了,不能让清竹再体会体会,随即想到对联,拉起清竹的胳膊就往外跑:“你快看看,字虽不是我写的,可对联却是我想的呢。”
清竹觉得心中某处的弦断了,就这么被小东西扯了出去,红彤彤的灯笼好似寺中有喜事,贴得歪七扭八的对联上书:一颗大丹两人分,三更半夜四次郎。
横批:五合六聚。
十四见清竹脸色更青了,与夜色相衬,心底愈发肯定他对她下不了手,火上浇油道:“怎么样?我写得是不是特别工整?周围的百姓都鼓掌叫好,直夸本郎君身体好……”
话未说完,十四惊觉天地掉了个个儿,她悬在空中惊慌失措,怎么扑腾也不顶用。
“六个时辰后,自会解除。你发现我不能杀你了?”清竹冷冷一嗤:“但我还能整治你。”
“你懂不懂幽默?”十四气不打一处来,每每觉得二人关系她占上风时,当头就会有一盆凉水泼下。
清竹再一挥袖,十四发不出半点儿声音,初春贺元日,她与梁下灯笼作了伴。
不知挂了多久,昏昏欲睡的十四,猛地一道失重感,她惊叫一声,离地半寸处停在了空中,她拍拍胸口:“好险好险,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那是自然,我舍不得你,才会千里迢迢来寻你。”
十四一抬眼,这不是那不男不女的月影吗?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不待她开口,只见月影脸色一变,冲着她一指,她怀中铁骨扇嗖地飞了出去,落在他手中。
“与竹怎么会在你手里?”月影打开扇子,温柔的盯着落款瞧,再一抬头,望向十四身后,嘴角笑容真切:“怪不得……清竹,好久不见。”
倒挂在空中的十四左看看,右瞧瞧,旧相识的二人皆是未动:“那个……那个能不能先将我放下来。”
月影勾了勾手指,十四终于落了地,天地恢复如初,她感觉很好。
“我以为你早就死了,没想到躲在这荒山野岭中,清竹,你还是这般胆小怕事。”月影打开与竹,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可清竹仍站在原地,不开口回答,表情依旧,毫无愠色。
“怎么?白堕死后,你成哑巴了?”月影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怒不可遏,冲着他袭去,清竹双手背在身后,从容躲闪。
“哎呀,大过年的,你来都来了,多大点儿事,都不容易,别打了!”十四活学活用,依葫芦画瓢劝和。
“当年要不是白堕救了你,你哪儿能活到现在。”
“白堕赠你的与竹,你转送小妖怪,可对得起她?”
“当年若不是你失约,我们二人联手,定能带走她!”月影似是忆起痛苦往事,话说得咬牙切齿,眼底弥漫诡异的血红色。
眼下还是白日,天上却升起一轮红月,寺中狂风大作,吹得十四睁不开眼,两男争一女的剧本已在她脑海中写了一万字,怪不得清竹总是一副面瘫脸,竟是被情所伤。
“白堕魂飞魄散是她心甘情愿!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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