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航海
李禁师暗自观察，发觉女子居然有一品宗师的实力。要知道习武练功一事，重在打磨体魄筋骨，然后藉此躯壳修养内功，对于体质娇弱的女子来说，天然就比男子多了些阻碍，所以少有女子能够登堂入室，更别说是迈入一品上境，这可是许多男儿身都触摸不到的境界。
没想到这船坞主人，竟然是一个女子宗师。
心中虽然疑惑，不过李禁师面容上却平静无比，见对方已经临近，才抱拳说道:“在下奉命前来督察航运，还请大人允许上船。”
身后护卫左右列开队列，高挑女子居于中央，扫了一眼炙热的艳阳，淡淡道:“既无书信密函，又无佐证符牌，光天化日之下却行欺瞒之事，不怕被我丢入这海中喂鱼?”
李禁师从容的笑了笑，道:“大人说笑了，在下怎敢行欺瞒之事，只是符牌密函等物，我家大人确实没有给我。”
“你家大人是谁？”高挑女子蹙眉问道。
“龙大将军。”李禁师平静开口，龙官一生丰功伟绩令人咋舌，头衔其实有一大长串，不过大将军这一称谓是对方最喜欢的。
高挑女子的神色滞了一瞬，显然听到龙官参与此事后，她心中的起伏非常剧烈，只不过被她掩饰的很好，几乎没有太大的表现。
“卫一，去查一下。”女子紧紧盯着李禁师，却发现对方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身后的一个护卫领命离队，骑上快马往明阳禁城赶去。
“既然是龙将军的吩咐，那便进船坞一坐，等商船最后一道远航检查完毕，我们便要启程了。”高挑女子说完，转身走向高大的铁门。
虽然她不知道李禁师所言到底有几分真假，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对方太大的漏洞，只能先带进去安排休息，等卫一回来禀报后再做决断。
李禁师并不害怕其中是否有鸿门宴，眼神示意薛清儿紧紧跟上，随后便迈步向前走去。
通过船坞铁门后，还要走一段狭窄的通道，随后来到一个宽阔的广场，数十人正在广场上搬运货物，往停靠在岸边的商船上输送。
广场三面铁墙环绕，剩下一面则是面朝大海，有海风灌来，带着一股浓郁大海的气息。
“请坐。”高挑女子命人端来座椅，示意李禁师两人坐下。
李禁师神色自若，等主人家坐下后也跟着坦然坐下，而薛清儿则是乖巧的站在他的身边，充当丫鬟的角色。
“因为要保证航运安全，刚才外间考察之事，多有得罪了。”高挑女子告谦说道:“我是本次航运执事，宁玟，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无碍，执事叫我李尘就好。”李禁师摆了摆手，平静开口。大玄国位于海外，饶是他也从未去过，况且那处应该要有神兽宫殿出现，为了低调探查情况，李禁师便当下随意给自己取了个化名。
“李……督航，”宁纹不知道眼前之人的官职为何，不过自然不能直呼其名，所以只能如此称呼，继续说道:“龙将军除了命你督察航运外，可对我们有任何吩咐?”
商船上的货物是管控严格的稀有精铁，龙官突然派人来督察，想必已经对此事了如指掌了，之所以没有让将军府的众人来缴交国库，想必对这块蛋糕也起了心思，宁纹出言试探，实则是在问这些货物是否要交接部分过去。
李禁师摇头道:“我家大人只让我督航，剩下的自然有人负责。”
他只是想搭个顺风船而已，这些稀有精铁虽然珍贵，他却没有任何心思。
湛蓝海面时不时拍起浪花，坐在广场中的李禁师默默观察，同时与宁纹客套寒暄着。
就在两人都已经各自沉默枯坐之后，出去查实真伪的卫一赶了回来。
虽然卫一手中并无信件等物递交给自己查看，但是看其平静的模样，宁纹知道李禁师的话都是真的，否则卫一肯定要呼叫同伴，将心怀不轨的李禁师迅速拿下。
李禁师心中暗叹龙官聪明，没有画蛇添足的派人过来，要是搞得如此隆重，他之前的低调行事都白费了。
这艘商船要前往寻王岛“交货”，寻王岛的人自然不可能不在船内设置眼线探子，李禁师之前粗略观察，就已经发现了三个乔装打扮的武道高手藏在搬运工人之中。
这艘货物，对两边来说都异常重要。
“好，我知道了。”宁纹挥手示意卫一退下，对李禁师歉意说道:“实在是万不得已，才如此怠慢了你们二位，眼下货品装载完毕，请随我前往船上的雅阁吧。”
商船之上虽然载满了货物，不过在船中部的最高处，还有几间精致房阁空置着，方便船上身份贵重的人短暂休憩使用。
走上商船，犹如走入了金属森林，身边高高码放整齐的木盒内，全是稀有的精铁，价值难以估量。
一行人沉默而行，顺着甲板走上环绕的阶梯，步步登高来到了雅阁处。
“天地玄黄四间雅阁，天字雅阁我已经住入，还请二位屈身入住地字雅阁，不知意下如何?”宁纹指了指房间位置，轻轻说道。
李禁师对这些并不在意，点头回道:“宁执事有心了。”
宁纹道:“这艘商船马上就会启程，要有三日的海程才能抵达寻王岛的渡口。海上风浪巨大，甚至还有海内巨兽可能会来侵扰碰撞船身，若是没有重要之事，你们还是不要出来走动，以免磕碰到。”
在宁纹看来，李禁师一副单薄瘦弱的样子，虽然眼神清明澄澈，不过应该不是习武之人，起码她感觉不到对方体内有内气存在。
这倒是让她很疑惑，不知道将军府为什么派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督航，要知道海上航行比陆地上要危险太多，若无自保之力，很容易葬身大海。
难不成是练气士?宁纹不禁高看了李禁师一眼，能够修炼练气功法，本身就证明天资强横，非同寻常凡夫俗子。
李禁师了然点头，问道:“宁执事手中可有多余的航海路线图，我来时匆忙，连这个也忘带了。”
宁纹无声吐槽，对面两人何止是匆忙而已，简直是什么东西都没带，若不是将军府的管家亲自确认确有此事，她怎么也不相信这两个人是来督航的。
不过既然确认了李禁师督航的身份，不管这两人的行为举止再如何怪异，对于他们的大多数要求，她也只能选择尽量满足。
“我手中也只有一份详细的，不如你们先回房休息，我命人再速速誊抄一份给你送来。”宁纹对李禁师说道。
“如此那就麻烦宁执事了。”李禁师又与之客套几句，便带着薛清儿走入了地字号雅阁之中，将房门反手关上。
雅阁精巧玲珑，床铺书案妆台椅凳样样俱全，居中还有一个圆桌大小的清澈水坛，几尾游鱼在其中游荡。
“为什么这鱼的头都朝一个方向呢？”薛清儿第一时间就跑到水坛边，皱着好看的眉头询问道。
李禁师扫了一眼，笑道:“这鱼叫做指向鱼，他们的头从始至终都会面朝北方，在大海航线之中经常用到。”
薛清儿点点头，好奇的在水坛周围绕来绕去，发现不管自己怎么逗弄，这些鱼儿的头确实都一直朝向同一个方向。
李禁师则是走到窗边，展望出去尽是一片广阔的蔚蓝大海，几只鸥鸟肆意翱翔。
没过一会，就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薛清儿小步跑去开门，将女婢送来的航线图拿到手中。
接过薛清儿递来的航线图，李禁师大概扫了一眼，心中便已经了然。此次航行是为寻王岛送货，商船却只能在距离寻王岛最近的“许岛”停靠，而不能抵达寻王岛的岛岸。
想来也是，这船商货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的，自然无法光明正大的停靠在寻王岛的岸边，选择一个小岛停留，将商货转移到寻王岛的本土货船上，才是最妥当的。
“师哥，这个旋风的标记是什么意思？是海上有风暴的记号吗？”薛清儿又指着航行路线上的一个骷髅头，问道:“还有这个骷髅头是什么意思？”
李禁师一一解答:“旋风标记的确实是海上风暴，不过也可能是水龙卷，至于骷髅头，则是海岛部落的标记。”
“海岛部落?”薛清儿皱眉，眉心的紫蝶双翼因此显得紧紧 合拢:“他们在海岛上，吃穿用度肯定很不方便吧。”
“这我倒是不太清楚了，不过毕竟限于孤岛之上，物资应该还是比较匮乏的。”李禁师说道:“我们此次要经过此地，不知道到时候要不要停留一番，若是停留到时候我领你去看看。”
听到李禁师的话，薛清儿立刻眉开眼笑的蹦跳起来:“师哥真好哩！”
就在薛清儿欢声笑语之中，商船缓缓在海面上移动起来，向寻王岛方向前进。
商船航行半个时辰后，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薛清儿看了看正在蒲团上席地打坐的李禁师，疑惑是谁在敲门打搅。
李禁师缓缓起身道:“开门吧清儿。”
“宁执事?”薛清儿疑惑的说道，门外正是身材高挑的宁纹。
“请进宁执事。”李禁师平静开口，对于对方的不请自来也并不介意。
宁纹走进房中，解释道:“大海航行可能会引发不适的眩晕心呕之感，我来看看二位是否有不适，我好安排船上医师过来查看。”
“宁执事有心了。”李禁师笑道:“请坐吧，正好我也有事情想找执事了解询问一下。”
宁纹正愁没有合适的借口攀谈，眼下李禁师主动询问，她也不客气的坐在就近的椅子上，道:“李督航请问，若是我能答上只言片语，肯定不会故意藏掖。”
“那就请教了。”李禁师斟酌一下，才开口道:“这半个时辰以来，我一直觉得船上似乎有什么异物存在，让我心绪不宁，不知道宁执事可有这种感觉?”
李禁师神情有些严肃，这种莫名心悸的感觉，实在有些渗人。修仙练气之人乃是与天地争造化，自身因此愈发玄奇，冥冥之中自有感应出现，极其神秘莫测，可以为自己趋吉避凶，尤其是即将出现尤为重大的事件时，感应最为强烈。
李禁师不是没有遇到过危及性命的事情过，不过最后关头灵纹神山才狂震预警，助他化解危机，可如今灵纹神山还没有产生反应，心中却已经提前出现了强烈的心悸感，这还是第一次遇到的情况。
李禁师心中明白，普通练气士想要出现这种冥冥感应，恐怕一辈子都遇不上，若是真的遇上了，多半都是临近真正消亡前的一丝弥留感应。
修炼了空灵道经后，李禁师身上的玄异逐渐出现了，比如能够感应到危险将至，这是一个几乎逆天篡命的能力。
“异物?”宁纹的神色带着疑惑，对李禁师的言语十分不理解，这艘商船上的人，无论属于大玄国亦或者是她的部下随从，根底她都清清楚楚，纵使有些江湖手段，也算不上武艺高强，无法对她形成什么有效的杀伤力。
宁纹紧接着回答道:“这艘船上的人我都知根知底，除此之外就是一船的货物了，没有什么所谓的异物。”
李禁师心中暗自思量，对方的话并没有什么隐瞒，他真正想问的也不是异物是什么，而是想确认一下，这种心悸的感觉，是不是除了他之外，包括薛清儿在内的其他人都无法察觉。
果然是只有他自己能够感受到这种莫名的危悸，好似巨大的危难在慢慢倾轧过来。
“可能是我近日没有好好休息，导致心神有些紊乱了。”李禁师轻轻开口，又转移话题道:“之前看航线图，我们将会经过一处风暴频出的海域，不知道宁执事可有什么妙招，可让这载满货物的商船平安度过?”
对于李禁师的怪异言语，宁纹虽然心中疑惑，不过因为李禁师的身份她还并未得到确切的资料，也不好贸然刨根问底的询问，于是便不再纠结这个“异物”的事情，解答道:“这倒是不必太过担忧，这艘商船之上的庞大机关设计极其精巧，具有非凡之威，乃是专门为了航海而造，能够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妙方法卸去风暴之力。”
“普通的海上风暴根本无法撼动分豪，哪怕是遇到强力龙卷，只要我们提前避开龙卷中心范围，也能保证有惊无险的通过。而且船内还放置了专门破坏龙卷的爆炎石，真到避无可避了危机时刻，可以将爆炎石投入龙卷中，水火不容产生的巨大之威，可以使龙卷偃旗息鼓，海阔天晴。”
宁纹看着李禁师的神色，当听到“爆炎石”的时候，对方明显的提起了兴趣。
对于这种材料感兴趣，这个李尘是练气士。
虽然猜出了对方是练气士，不过宁纹却并不满意。成为练气士是许多人的的奢望，包括她也是其中一员，眼前这个年轻的没比自己小几岁，到底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够让他有资格步入直指青天的练气大道。
李禁师确实对“爆炎石”感兴趣，这种石头之内蕴含着非常浓厚的火焰灵气，更重要的是里面有一团火焰精华，只要火焰精华不消失，火焰灵气就会源源不断的产生出来。
若是以往，这种灵材不会让李禁师如此明显的将情绪表现在脸上，可是如今他修炼了“空灵道经”，不仅仅可以吸收逸散出来的火焰灵气，更强悍的是可以炼化其中最本质的火源精华，这个时候任何具有灵气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都是极其的珍贵。
……
通过一番交谈，宁纹心中对李禁师两人的身份也有了些猜测，在她看来这两人多半与龙官将军有着血缘关系，可能是龙家第三代辈份的小少爷，如今出府游玩来了。
“李督航，商船如今已经远离大陆，切记不要随意走动，别看此时室内安稳舒适，外面的海浪却十分凶猛。”宁纹仔细的告诫道:“若是不小心被海浪卷去，这茫茫海域，想要救回来可是难上加难。”
李禁师点头道:“执事放心，我们二人不会在船上乱跑的。”
看到李禁师点头答应，宁纹又寒暄了几句，便有了离开之意。
可就在宁纹正要起身时候，李禁师却突然阻止道:“执事且慢，李尘还有一事相问。”
宁纹满眼疑惑，这一番交谈虽然言之不深，但是也聊了不少，没想到对方还有需要询问的事情。
“督航还有什么问题?”宁纹端正坐好，看向李禁师。
李禁师眼神凌厉的看向房门处，声音却没有停顿的说道:“这船上的诸多机关位置我还不甚清楚，等下还请执事带我亲自我查看一番，我也好做到心里有数。”
宁纹注意到李禁师的目光，立刻朝房门处看去，原本还没有察觉，现在仔细去感应，便能发现房外有人正在悄悄隐藏，心中不由得一惊，没想到居然有人在此时偷偷摸摸的靠近了她自己的房间，天字号雅阁。
更没想到李禁师居然比她还要提前察觉到动静，及时的制止了她起身，否则这个窃贼必然会立刻转身逃走。
李禁师示意宁纹继续交谈，不要露出马脚。
宁纹反应并不慢，立刻接嘴道:“这是自然，龙将军将你派来便是督察我等，这船上的机关险要，自然要悉数告知。”
两人不紧不慢的交谈着，在房外之人听来，如同好友许久不见一般，交谈融洽惬意。
“叮……”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传出，比一根针掉在地上还要微不足道。
李禁师心中明白，房外之人通过一番窃 听后，发觉自己和宁纹的交谈一时半会不会结束，终于悄悄的将天字号雅阁的房门打开了。
破开房锁的声音极其细微，连宁纹都没有察觉，不过依旧逃不过李禁师敏锐的感官。
李禁师眼神示意薛清儿拿来一张宣纸，抬臂写道:“已经进入天字房间，可有贵重物品在里面?”
手中一边写字，口头上却并没有停下，依旧没话找话一般的和宁纹再聊着，怕惊扰到那位窃贼。
“没有。”宁纹蹙眉写了两个字。
是否要出去现场捉拿?李禁师眼神示意，却看见宁纹摇摇头，眼中露出遗憾神色，显然有什么李禁师并不了解的内幕。
“让李督航见笑了。”宁纹歉意的笑了笑，随即拧着眉头走了出去。
看着宁纹的背影，李禁师静静坐着，没有动身去看，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主人家自己解决就好了。
可就在宁纹离开没多久，天字号雅阁内却猛然爆发出一股不弱的灵气气息！
李禁师目光一凝，霍然起身朝外走起。此时是在商船之上，不能爆发威力巨大的争斗，否则一旦船沉，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你居然是位练气士！”李禁师才走出房门，就听见宁纹惊诧的声音传来。
“为了成为练气士，我付出了太多了。”在宁纹对面的是一个面容普普通通的男子，原本的身份是宁纹的护卫之一，没想到却是藏得很深的一位练气士。
宁纹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俏脸布满寒霜:“卢膏，你从小便在府内做事，所以我才如此亲信你，提拔你成为我的护卫，没想到你居然暗自投敌！”
“放下印章吧，我让你有个好死！”宁纹最后咬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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