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6章
调查发现,这个砖窑是一个无营业证、资源许可证、税务登记证的家庭作坊式砖窑,建在村支部书记家一墙之隔的地方,而且砖窑的老板就是村支书的大儿子,砖窑建了五六年了,老板下面还有包头工,签定有相关的不合常理的承包协议。调查组获得的石城县黑山村蒋正丰黑砖窑的上百名受害人名单显示,其中来自十三个省份,被抢、被骗、拐卖来而的都占了百分之二十以上,只有近30%是正常用工。
这种情况不是当地没整治过,而是整治当年好一些,过后照旧。打击之后要不了几个月就死灰复燃,甚至比整治前还增加许多。慢慢的当地就不整治了。按调查组下去之后,一些人士所讲,“每次打击都是风头一过,所有的监管、检查就成了走过场。”
由此可见,政府监管的缺位,表明了一个现实:政府有关部门对农村地区的小作坊、小煤矿、小工厂等基本处于失察和失控的状态;加之一些干部、公职人员的失职渎职,包庇纵容甚至充当黑后台和“保护伞”,使得一些非法窑主得以为所欲为、滥施淫威,曾家辉在调查中了解到,县劳动监察大队检查一个砖窑,发现有一个外地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属于未成年人。检查人员当场罚了砖窑两千块钱,并让窑主支付了少年一千块工钱,然后带走准备送其回家。可是,在离开这个乡的途中,这位少年却被“护送”他的一名劳动监察队员私自送到了自己亲戚开的砖窑,而且把人卖了一个好价钱。
这已经构成玩忽职守与滥用职权罪。
为什么官员会失职渎职,甚至与黑恶势力狼狈为奸?曾家辉在调查中了解到,这些黑砖窑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存在,经营多年后,利用地缘、血缘和业缘关系,已经形成了一张纵横交错的经济网、行政网乃至司法网。近年来,尤其是税费改革之后,农村经历了史无前例的社会转型,原有社会结构已经大部分解体,部分乡村社区出现“权力真空”。在这些家族势力、黑恶势力的强势面前,农村的基层治理逐步丧失效力,甚至成为黑恶势力的附庸和其做大做强的“帮凶”。他深切地感受到,在三江省这个现实世界里,劳动力价格的绝对下限,取决于最基本的人权能否得到保障。这决定于政府在其神经末梢能否有效行政,决定于一个社会能否自我维系基本的道德底线。
最为令他痛心的是,在三江省的黑砖窑里,许许多多被奴役的劳工们,最真切地体验到了两者缺失带来的苦难。
在黑山村黑砖窑的调查中,曾家辉离开村子时,一对中年夫妇站在村口拦住了他,这是黑山村本地村民。一年前他在当地一个煤矿打工时受伤,矿主置之不理,他的工资和医药费至今分文未得,“我们比砖窑里的那些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们的事能解决吗?”
他似在问曾家辉,又似在喃喃自语。此时,天空还下着雨,沥沥的雨声中,他的声音几乎难以听闻。但曾家辉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他点头道:“一定会解决的。”
两天之后,黑山村所在的当地镇党委书记、镇长已到有关部门接受调查。核心原因是蒋正丰黑砖窑就开在他们主政期间,而且乡里的部分干部和村民证实,“蒋正丰的黑砖窑根本就没取缔过,都被钱给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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