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天骄 ③
我在冰凉的地上悠悠转醒，周围的一切都都带着阴郁的阴凉，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这里……好熟悉。
“喝吧，孩子。忘掉尘世的不快，地狱会重新规划你的命格。”
一碗清澈的水递到我面前，这碗水清澈见底却倒影不出我的样子。
沿着这双苍老的手抬眼看去，是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老者。
我自然接过碗，却无喝意，含笑以对：“孟婆，好久不见。”
孟婆轻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你的到访我很惊讶。”
轻笑道：“会突然到访我也很惊讶。”
孟婆指了指我手中的这碗水：“既然来了，就喝了吧。“
我并不急于喝下这碗孟婆汤，反而问出心中的疑惑：“我为什么会死？”
“你的阳寿在一万年前已尽，若不是有人违抗天命为你续命，你早已走过了这条奈何桥。”
“既然如此，我现在又为何在这儿？”
“救人者和被救者的意志力都极其强大，从而使生命源降临在你身上，你的生命源散尽便是你命数散尽之时。”
生命源散尽……我不禁皱起眉，说的是我与怨魂对抗的那次？
微皱的眉头被抚平：“怨魂的出现本是地狱使者的失职，我为你们消除了这么大的隐患让你们免受阎王惩治，现在你们却要收了我的命，是不是太无情无义？”
“地狱这种地方本就没有情义可言，小妖还是不要为难我这个老婆子好。”手臂轻轻移向一边，一根高于自己的权杖被握于手中，“我只是个守护三生石的老婆子，引魂使者的失职代价不在我的任职范围内，我也不懂。”
我的目光越过孟婆，看向奈何桥下那道不见底的深渊，权杖一划而下，挡住我的视线。
“你已从那儿跳下过一次，命改也只有那么一次而已。”
当权杖收回的那一刻，视线中的深渊被水填满，一条不知流向何处的忘川河出现在眼前。
我暗自动用了自己的法力却无济于事，现在的自己跟普通人没有两样。
“别白费劲了，无论是人还是妖，一旦到了这里，生前的所有力量都会被纯黑力量压制。“孟婆算是好心提醒。
“我心有所挂，忘记前生不明不白的活了万年，如果让我平白无故喝下这碗孟婆汤，恐怕在喝下这碗孟婆汤之前冥界又会多出一个怨魂。”我沉着地说，“到那个时候，孟婆你也难逃其咎。“
“你想如何？”
“来冥界做客也不是常有的事，不知我是否有幸目睹一下三生石？”
“你此生从未与情字沾边。”
“我想看的是前世。”
孟婆与我对视了然，露出慈祥的一笑：“原来如此。”手中权杖在空中划出一道圆，“看在我们也算有缘的份上。”
权杖上方的骷髅头眼部亮起红光，直直地射在鬼门关忘川河边，凝聚日月精华的光束在这黑暗的冥界一闪而过。
一块硕石出现在忘川河旁，头重脚轻，直立不倒，其势大可顶天，长相奇幻，石面两条线条微光闪现，竟生出两条神纹。石隔成三段，纵有吞噬天、地、人三界之意。
孟婆嘴唇微动，细声念着我听不懂的三生诀。
只见灵石在三生诀的法力下，石面变幻为明镜，镜中倒映出的是我记忆的回望。
我不由地走近些。
记忆画面在快速倒退，有我记得的，已经忘记却又被重新翻出的，直到倒退的记忆画面突然停止，画面停留在一处桃花源里，在冒着热气的温泉旁摆放着一坛花酒，而温泉里有一个绝美的背影。
画面开始正常播放，那是一些我不曾记起的故事片段——
清冷的月色凝在桃花林里，男子安静地盘坐在温泉里，与其说是泡澡更像是在运功。他一言不发，呼吸声也轻得如同花瓣飘落在泉水中，秀气的剑眉微蹙，香肩露出水面，左肩颈处有一道好似胎记般的花印，花开得诡异，泉水不会粘附在上面，花印在热气的环绕下有些微微发亮。
画面突转。
一个慵懒的男子身着一袭风骚精致的红衣，红衣被他传得松松垮垮，露出半边精致的锁骨，当他转身之时，那个熟悉的花印在白皙的肩颈处闪现得十分明显，男人正把玩着手中的金叶子，金叶子在光线下翻转，折射出一道斑驳射影倒在墙上，那点点斑驳与男子肩颈处的花印相互辉映。
男子懒散地听着身边人说着一些迂腐的长篇大论，反复翻看手中的金叶子，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画面飞转，原本的金色殿堂转眼挥散成一处绿树林荫。
看得出这是一个盛夏晴天，金光透过树叶洒下，偶尔见一滴积满的雨水随之落下，这里刚下过一场雨。
这里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前面的女人明显是我，后面的人好生熟悉。
“听说你是书生，你会写故事吗？”我这样问道。
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兴奋的事一样，加快脚步跑到我面前，笑得好生灿烂：“当然会！我哥常说，不会写故事的书生不是好书生！”
我被他的话逗笑，指了指不远处的林中亭台：“那你写个故事给我看看。”
少年答应得爽快，快步走到亭台，将自己常年背在身上书箧放下，拿出自己的文墨一一在石桌上摆放好。
他抿了抿唇，蘸了蘸墨，落笔写道：七月末，林中小楼一歇，小生遇到长兄命定中人……
在亭台的上梁，翘腿而躺的男子正好整以暇、光明正大地偷看少年写的东故事，手腕上的花印十分明显，只是此刻的花印鲜红似血，衬得整个人越发的妖冶。
女子走到石桌旁，将酿好的桃花酒向空中一抛，躺在梁上的少年顺手接住。女子第一时间看的不是少年的故事，而是赞叹他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惹得少年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羞涩红。
“姐姐，你喜欢什么花？”原本还在脸红的少年也不知突然哪根筋不对，抬头神采奕奕地问道。
女子细细想了一番，摇头浅笑：“不知道。”
少年似乎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意，嘟起了嘴，不过那双透亮的眼睛却悄悄瞥向上方。
上方的男子一跃而下，宠溺地揉了揉少年的头：“既然不知道，那就都种上，等所有的花都开过一遍那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
女子有些惊讶地看向男子：“你要种花？”
“听说女人都喜欢花。”男子答得理所当然。
少年嘟起嘴小声发牢骚：“还说姐姐喜欢什么种什么呢，现在只能全都种了。”原本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却在少年这一出声下烟消云散。
如此美好的画面画风急转，那是大雪纷飞的寒冬，女人躺在透明的冰雕台上，原本总是以悠闲示人的男子沧桑了不少，他在冰台前轻柔地抚摸着女子的脸，而后俯下身子轻轻与女子的额头触碰，这一吻不带任何情欲。
躺在冰台上的女子睫毛微微动了动，她勉强地吐出一个字：“冷……”
男子赶紧将她的手握住，还不时地哈气给她取暖，他不能让她离开这个冰台，寒冷能让勉强她的生命延续。
“我想去看桃花……”女子想翘起嘴角，唇瓣上覆上了薄薄的一层冰霜，无法上扬。
男子轻轻擦去她唇上的冰霜，语气轻柔：“好。”哪怕她不能离开，既然这是她的心愿，那么他愿意。
此刻，他似乎做了个天大的决定，他将女子抱起，踩着厚雪。
四面白雪皑皑，看不到丝毫春的气息，男子就这么一直朝前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脱离冰台的女子好似回光返照般，精神好了不少。
她似乎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说了在这寒冷冬天里最长的一句话："穆九，我愿来生是一棵生长在大森林里的树，不求参天不求挺拔，只求肆无忌惮的生长……“后面她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没了声音。
瞬息间，寒风骤起，吹乱了男子的发，吹散了女子发上的白雪，天空边际好似被神明划开一条细线，一抹耀眼的暖光从天际另一端穿越而来，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光芒之中。女人就像是收到神明的眷顾般，身体开始一点点回温，原本僵硬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与女子身体的变暖不同，男子的身体开始不断的变冷，略带僵硬的手缓缓移到女子的脸上覆盖住她的眼睛，似乎是怕太过强烈的光线惊扰了她的梦。
唇瓣被人覆上，随之是男子轻柔的声音：“关沐，桃花开了。”
白雪在神明的热光下奇迹般的快速融化，新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展开，处处桃花竞相开放，一股春意扑面而来，飞雪化为桃花漫天纷飞。
后来，唇上的那股轻柔不知何时被一片飘落的桃花代替，轻覆在她的唇上……
那段画面同鬼影让我想起的记忆重合……
三生石上时间飞逝，画面突转。
男子面无表情的躺在那块冰台上，少年在没人的时候轻步来到冰台前，他的双眼红肿，明显是痛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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