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棺木酒 ②

在他们面前，有几个穿着艳丽的姑娘，有的淡定自若，有的诚惶诚恐，皆是暗观局势不敢先出一声。

        关沐看着那几个唯唯诺诺低着头的姑娘：“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察觉到她的视线，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离关沐最近的一人鼓起勇气说道：“她们跟着你，我们，我们只是跟着她们。”她们当初也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跟着，想着能一夜之间毫无风声地将春意楼清洗干净的人一定来路非凡，跟着他们指不定会有一个更好的机会，谁料会被发现。

        “没人告诉你们，不要轻易跟着陌生人走吗？”

        姑娘难堪地低下头：“我们无路可去，所以……”

        在她身边的女人，也是其中看起来最漂亮的女人，似乎受不了她的解释，也不喜欢关沐的问法，忽然气愤地开口打断：“我们只是跟着，又没吃你的用你的，这儿又不是你的地盘，你计较些什么，还把我们抓到这里算什么？”

        “我这人还是比较讲究先来后到这种说法。”关沐笑着将视线转向那名姑娘，“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不过你们也该看到，这里是三不管地带，就算你们死在这儿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拿出腰间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用刀背轻撩起对方的下颚：“你懂我的意思吗？”

        危险的冰凉让她咽了咽口水，她的脾气一直不怎么好，可在春意楼也算是春风得意，还从没遭过这样的待遇，可那轻轻一划就会让她与世诀别的刀正抵在她的颈处，让她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再随意开口。

        “怎么不说话了？”关沐又用刀背在她脸上来回擦拭，“不愧是春风楼的头牌，虽然脾气大了点，但还知道看人脸色。”

        脸上的到让她不敢乱动，却忍不住发颤得嘴硬：“这里能成为三不管地带是因为没人能进来，现在我知道你们是如何进入的，等我出去，你就不怕我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她隐隐还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既然你知道我是春意楼的头牌，那你应该知道有很多达官贵人都从我这儿来得消息。”

        “你觉得，我能放你进来，还会让你出去吗？”这个地方若真要说，还并非是她关沐寻到，是逆根据他曾经的记忆找到的这里，曾经的繁华已不复存在，更没想到现在成了三不管地带。

        “几名青楼女子失踪，以前疼爱你的富家弟子也不过是可惜罢了，又有谁会在意？就算看到你的尸体，他们也不会为此掉一滴眼泪。”

        她神色一僵，她知道这个可能性有多大，暗自沉了沉气，义愤填膺地指着另一些姑娘：“那你为什么要她们不要我们？我们才是春意楼最吃香的人！”

        她忽然脸色一沉：“你不会是觉得我们太脏，所以……这能怪得了我们？不都是生活所迫！如果你落到这种下场，你也会跟我们一样！”她说得那般愤怒那般不满，集天下之大悲为己。

        关沐迈步离她更近一分，逼得她步步后退：“你脏的不是身，是心。”被利益熏陶，被名利沾染，刻薄、骄纵。

        在她没站稳晃着身子将要跌倒时，关沐一把抓住她：“今天阳光甚暖，我不想让血腥破坏了它。我可以放你走，你能走出去也好，躲起来也罢，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便放了你。”

        她恍然看见一丝希望，下意识问：“那若是被你发现了呢？”

        “我也不知道。”关沐将小刀扔到一边，“但我相信，你也不想知道。”

        她忽然乏了，懒散地挥了挥手：“都散了吧。”

        逆将地上的刀拾起，指腹相合轻抹刀刃：“为什么放了她？”

        “天下人没有十全十美的纯善，她只不过是把人最丑恶的一面毫不避讳的展现出来罢了，她没有错。”

        “那你为何威胁她？”

        “我只是在试图改变她。”

        “你觉得她的性子还能变？”

        “不能。”

        “矛盾。”

        “这就是人。”

        ……

        我同狐九站在十世镜前，镜中的画面飞速流转，似乎想要我告诉我什么。画面好似空中鸟瞰，花草树木快速丛生，世间瞬息万变，那是当日关沐遣散的青楼姑娘所居住的地方，而今时今日……那是我曾去过的断桥村……一桥相隔，善意与谎言，人性的两面，都在不断的繁衍壮大自己，然后将那股本性遗传下去，原来这个村子的出现竟有我的“功劳”，兜兜转转均是逃不过历史的足迹，很多事情总是惊人的相视。

        我还来不及感慨，十世镜的画面突转，那是一场刺眼大火，我注视着镜中的熊熊大火，听着里面发出的咔擦咔擦的裂开声。这明明是场再普通不过的火灾，甚至还比不过如筠家乡西城角那场滔天大火的万分之一，我更是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可为何，我分明感受到内心的震撼与心痛？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场大火，那场火像是有温度般刺激着我的眼，刺得生疼，疼得想要流泪。我的余光扫向狐九，他别过了眼，似乎没打算跟我一起看这场回忆的故事，而十世镜演绎的节奏就像是狐九早就设定好一般，一场火光之后画面再次突转，回到了火起的前几分钟——

        关沐独立于一间古老的大厅中，而无数道密集而粗大的铁柱猛然从天而降将她围困，那是专为洪水猛兽精心准备的笼子，没想到今时今日却成了困她的工具。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些时辰了，也仔细研究过这些围困她的铁柱，除非她有缩骨功这种传说中的能力，否则她根本无法出去，更何况她现在还被空气中的软骨粉侵蚀，仅剩些毫无用处的三脚猫功夫。

        这个地方偏得荒凉，她早该知道有问题，却还是跟着自己的心走到了这里，她看了眼捆绑着铁柱引申而出的细线，那根细线的尽头是一堆干枯的稻草和一把还在燃烧的火球，正如困她的人所说，如果在固定时间内不能自己出去，这里将会化为一片火海。

        她知道那个引她来的人正在外面的某个角落静静等待，等待她找机会出来一箭射死她，等待她出不来的时候将这里化为灰烬，她虽面无表情，却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迎来的压力，也不知道逆有没有发现她失踪了，也不知道逆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影星不离的两人难得一次分开竟出现这般事情，该是笑还是哭？

        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冷静地继续搜寻四周的破绽，太过集中的注意力导致大脑缺氧，精疲力竭，她令自己闭眼缓解压力，依旧没找到任何破绽。

        她盯着离她有些遥远的开关，只要轻轻按下，她便能从这里逃脱，可以现在的距离，在没有任何借助下，她根本就是空手摘星，这大概就是那人给她希望又想看她绝望的变态心理吧。

        “关沐！”

        她隐约听见逆的喊声，转瞬便看到门口多出个人影。

        关沐忽然发现在那逆光的影子后的草丛有丝丝动静：“小心！”

        刚一开口，一道火光从远处射来，逆侧身躲过那道疾风，发梢被削断，那根细长的丝线被狠狠射断，火球从而滑落在枯草上，火势瞬间而起。

        “该死！”逆咒骂一声，四起的火势将整个屋子环环包围，空气也越发炙热。

        “我在里面。”关沐的声音很沉稳，却应在逆的心头，也算是放下半颗心。他二话没说，迎着火势向里走去，外面显然有箭定准了他，不许他进入，可他没时间去反攻，只能勉强在火势中闪躲前行。

        这里的火势像吃了兴奋药似的越燃越大，木架被燃得喀嚓作响，偶尔塌下几根火柱挡住他的去路。

        逆也不再多想其他办法绕路而行，心急的他反手索性一脚快速将火柱踹开，那般力气足以让一个成年人粉身碎骨。

        巨大的火势和浓烟让外人看不清里面的身影，利箭停止，倒是让他暂时少了腹背夹击的危险。他的动作不慢，闪身进入到最里层，而关沐就在他眼前被一个个粗大的铁柱围困，他神情暗了暗，手紧握成拳，是不是他若没找到这里，关沐就会活生生的被烧死在这儿。

        他一声墨黑在万红中显得尤为显眼，关沐在茫茫火海看到他的出现，竟生出一丝难以言表的情愫。

        “在那墙上有开关。”她连忙指了指开关的位置，可在目光所及时后话却顿住，哪儿还有什么开关，早被大火包住，也不知烧成什么样了，这里像是被浇上过油一样，火势不减反增，呛得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逆目测了下这些铁柱，选择了被烧得通红的那根，厉声喝道：“让开。”随后也不说明缘由，一脚踹了上去，那股力道让她看着都感觉生疼。

        断裂的铁柱砸下，后方被塌下的房梁挡住，他不得不捂头硬生生受了这铁柱一击，背部的衣物被烧毁，还烫伤好大一片，他却浑然不知的冲进去，将关沐护在怀中。

        “有没有受伤？”他的眼中充血，像是忍急了愤怒后样子，可说出的话却暖得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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