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郝诚
平时的郝诚,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要他往一个地方一站,全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接触他的人,大多会认为他是一个挺能打的大个子,或许没有什么智慧。和年梁站在一起,就特别像智囊配武力担当的标准配置。
郝诚有时候也挺认同这个想法的,他的确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特别是进入特别组以后。
和很多人不一样,其他特别组的人基本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加入特殊组并被秘密培养了,这些人随着出的任务逐渐增多,慢慢都会成为特殊组的正式成员。
但是郝诚却是在他二十岁的时候才被特殊组作为特别人才招入的。
郝家是武学世家,而且是一个非常大的家族,为了传承,每一代都会留几个孩子做出\"牺牲\"。
郝诚家作为家里的旁支,原本是不需要郝诚把心思花在武学上,他本可以稳当正常地上学工作,过完这一生。
他的大堂哥郝诘比自己大了十五岁,出生之后就一直被祖爷爷带着,后来他才知道郝诘五岁那年就已经慢慢接触特别组了。
自己和他见得不多,他大自己太多岁了,只是过年的时候能尽量回来吃个年夜饭,吃完就走,有时过年也是见不到的。
但是自己对他印象很深。
郝诚出生以来就长得特别壮实,身边的人都觉得这个孩子打小就是练武的料,小辈们打架打输了也都会找他,他甚至在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比自己上初中的哥哥们高了。
因为这个,祖爷爷要把八岁的自己接过去,他爸妈说什么也不愿意,说家里不是已经有了好几个“郝诘”了吗,为什么还要自己这个旁支顶上。甚至连过年也不愿意回去了,在家里爸爸叉着腰说郝家不讲理,自己也干脆不认这个郝家了,转身拉着妈妈的手说以后过年改成回妈妈的娘家。
祖爷爷已经很老了,拄着拐杖,手臂上的皮肤都在往下坠,但也不让人扶着,坚持自己颤颤巍巍地走向主位。
祖爷爷眼珠特别亮,但某些瞬间却又很浑浊,仿佛在哪些瞬间年轻的他和年老的他换了一下位置。
他爸爸低着头不敢看祖爷爷,被祖爷爷喊了起来。
他爸爸平时对谁都敢拍桌子,但这辈分压在这,他怎么能横得起来。然后自己被赶出了屋,蹲在院子里半句话也听不见。
只记得等得快睡着的时候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自己却没有听见半点声音,一个晃神郝诘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八岁的郝诚看着高高的墙头,没忍住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显然郝诘就是悄无声息地从墙头翻了过来的。
尽管从小练武,但郝诘的身体并不是非常健壮,一眼望上去甚至还有些单薄,脸色也不像郝家大多数人的小麦色,而是有些苍白,甚至唇色也是淡淡的。但是这样的一个人却笑得很温暖,一直在同龄人中当“哥哥”的郝诚也会忍不住依赖。
“诘哥哥!”小郝诚站了起来。
“嘘”郝诘浅笑着让小郝诚轻声点,又指了指墙头:“飞檐走壁,想学吗?”
小郝诚星星眼望着郝诘,使劲点头。
“不教~”郝诘用力掐了郝诚的脸一把,趁他反应过来之前背着手走远了,声音绕了个弯,有些戏谑的味道,在炎热的空气中这丝情绪也显得很淡,像他这个人一样。
郝诚懵住了,摸了一下自己刚刚被掐过的脸,冷得一哆嗦。
大夏天的,他的手怎么会这么凉呢?
二十三岁的郝诘背着手,脚步声突然大了起来,迈着步子走向了主屋,八岁的郝诚愣在原地,看着眼前人的背影,门一开又一关,这是郝诚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大哥哥。
郝诘进去没多久门就开了,他妈妈率先走了出来,眼睛有些红,看见郝诚就说了一句“回家”
他爸爸连忙出来拉住妈妈:“不要紧,咱们再生一个。”
妈妈根本不理他:“回家,收拾东西,办手续,然后你就回来待在这,跟你祖爷爷学…学武呜。”
最后一个字她带着哭腔,说完眼泪立刻喷涌而出,捂着嘴就走了。他茫然地跟着爸爸去追妈妈,慌乱中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只剩一张空荡荡的桌子,没有郝诘,也没有祖爷爷。
进了主宅,祖爷爷没力气带他,让他认了几个嫡系的叔公就撒手不管了,自己跟着嫡系的几个哥哥或者叔叔们在叔公手底下学武,天南地北找各派系的武学世家对垒,看各种学武传承背诵各种招式,也很少能看见父母了。
好像每个叔公都很着急,非常急切地想要让他们学完所有知识,但他们从来不说为什么。
没过几年祖爷爷就没了,但即便是祖爷爷走的那一天到发丧或者以后,他都再没有见到郝诘,只是有人带来了郝诘的一句口信:“诘儿不孝,难以在床前侍奉,无法到坟前磕头…”
送信的没说完,祖奶奶挥手打断:“郝家对不起诘儿啊,我的诘儿啊。”
祖奶奶昏了过去,再也没醒来。从此郝诘也没有任何书信或者口信了。
叔公们给郝诚他们安排了一段特别紧密的时间打基础,等基础打得差不多了又突然让他们回到学校,一切都毫无征兆。
学习比练武轻松很多,特别是郝家没有强求他们读出什么名堂。
某一个周一的早晨,郝诚穿着校服站在操场等待升旗仪式,因为练武期间办理了休学耽搁了很久,二十岁的他现在还在上高一。突然他心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操场的尽头出现三个显然不是老师和学生的身影。
自己的二叔公看着自己点了点头,用力砸了下拐杖示意他专心看前面,而他身边两个陌生人也看了郝诚一眼,几人交流了几句就目不斜视地看向升旗台。
郝诚学过唇语,视力也很好,能辨别出来。他们其中一个人问二叔公“就是他吗?”
叔公回答了一句是。
因为身高,郝诚是最后一最边上的,他的回头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此时他也转过头看向了光秃秃的旗杆,鲜红的旗子随着升旗手白色手套的拉动缓缓升起,渐渐爬上了杆顶,郝诚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感觉。
升旗结束以后就是大课间,每个班级都解散了,二叔公朝郝诚招了招手,让他过来,自己就拄着拐杖跟那两人一同走向了操场外面。
行走间,郝诚又看见了,二叔公问:“怎么样?”
“还要再看看,现在肯定还是不行…”其中一个人回答。
走近了,郝诚连忙佝着腰贴近二叔公:“什么事劳烦您亲自跑一趟,给我个电话我直接就过去了。”
二叔公摆摆手,眼中盛满了郝诚看不懂的担忧:“我是顺道…哎,算了阿诚,你先认识一下他们。”
郝诚直起腰看向眼前的两人。
“我叫终远初,我的车在外面,我们车上聊。”其中一个人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他拍了怕郝诚的肩膀,示意郝诚跟着他们走。
另一个人倒是看着更精神一些,但是垂着眼睛在中年人身边,除了最开始郝诚走进的时候瞟了郝诚一眼,他再没有抬起过眼睛,看起来对郝诚不是很有兴趣。
“事请比较急,我们也跟郝家协商过了,现在你直接跟我们去基地,退学手续有专人给你办理,你以后就跟着我们了。”
“郝诘同志前几个月在特别组的一次行动中牺牲了,但需要郝家的帮助,你是郝家推荐的表现最突出的孩子,所以我们想选你。”
“此事需要保密,所以我们选择直接把你接走。”
“特别组是隶属国家,专门处理特殊事件的,详细内容我们会在你通过特别组的培训以后跟你说明。”
“你需要先在特别组作为编外人员接受培训,这个时间可能会很长。”
…
车上郝诚没有问任何一句话,他在听到那句“郝诘牺牲了”之后就陷入了一种混沌的状态,思绪似乎变得很慢,但这种慢没有影响他接收车里的人说出的每一句话,反而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了很多事。
比如自己一个旁支,即使再有天赋也不应该从犄角旮旯里翻出自己接受一些匪夷所思的武学训练,更何况一个八岁的小孩能有天赋到哪里去?嫡系又不是无人可用。
比如自己明明表现并不是最突出,郝家显然是在说谎,二叔公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比如自己回到校园时,并没有按照自己的年龄直接就读初一,而是继续自己原来的年级。
比如小自己四岁的小学二年级同学扬起的脸庞,他们的眼睛里有着不带丝毫恶意的清澈的好奇,反而让自己更加难以自处。
比如上个月自己回家看父母的请求终于被主宅批准,九岁的弟弟陌生又警惕的眼神,和爸爸歉疚的拥抱,妈妈红了的眼眶。
比如八岁那年的酷暑,郝诘冰凉的手指和淡淡的唇色,还有他消失的身影,连带着那一句“不教”仿佛都带上了难言的风的气息。
…
郝诚收起了自己眼里的所有迷茫,无比清晰地明白自己又一次“被抛弃”了。
这个词真的很冷,但又有些滑稽,因为他也同样非常清楚,八岁以后自己就不再有自己的人生了,没有人会问自己愿不愿意。一个随意摆放的活物件,不曾接纳过,那又谈何“抛弃”呢。
特别组的培训很特殊,党委的爱国教育,基础的地质知识,各种野外生存技巧和数不清的各个门派的武学,有自己学过的,也有自己没学过的。
杂乱的知识塞进脑袋,他在某个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在主宅学武的日子,脑子犹如一团包住无数东西的浆糊,让他几乎都忘了自己来到特别组多久,忘了为什么来,忘了思考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诡异地习惯了这种感受,甚至产生了奇特的归属感。
到了特别组的第三个年头,所谓的培训也好像终于走向了尽头,一些秘辛也搬上了课堂,怪物的概念还在不断冲刷着自己的认知,当初接他到特别组的终远初出现,把他指派给了年梁。
“熟悉我们的日常工作吧,跟着年梁好好学,以后靠这些活命的。”终远初漫不经心。
这句话让郝诚有些厌烦,因为他已经听了无数次了,学武的时候叔公们说靠这个保命,进特别组每个老师都不断强调现在的学习是为了未来能活命,但是没有人告诉自己为什么,他只能在一句句“活命”中强迫自己去学。
现在还要学,我不学就不能活着了吗?不能像我的同学一样安安稳稳地读个书,毕业找个对口或者不对口的工作,或者开个学校门口的便利店,有一口吃的不至于饿死。
至少这些都是能看得见未来的,而不是像自己现在,拿着郝诘的死讯,根本无法自己选择地走在一条很可能跟郝诘一样下场的路上,却连要面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好,我会认真学的。”郝诚听到自己这么回答。
心里的某个角落,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在逐渐泯灭了。
被注视的感觉有所减弱,虽然依旧让尤异心中有些焦躁,但好歹没有那么密集的不安了,尤异放下活计正想找陈奶奶家,陈奶奶正开着门等着她呢。
“你骑得可比我快多了!”陈奶奶高兴地说。
尤异把废品站老板给的钱递给陈奶奶,陈奶奶点了点,笑着让尤异进来:“这个小侯,还算厚道。”
“快来,给你做好饭了。”
尤异扬起乖巧的笑脸:“陈奶奶你不用客气啦,我就帮个小忙。”
吴桐此时正看完了错题,扶着额角出来看,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尤异心底的窃喜声几乎化为实质,直直地往吴桐耳朵里冲:“快快快,做啥好吃的了,快炫我嘴里!”
吴桐:…
吴桐抱着胸有些听着尤异心底的馋相,原本有些沮丧的心情也稍稍明朗了一些。
陈奶奶家里的摆件什么的倒是仅仅有条,看着很是干净,但是一眼望上去最吸引人的还是满地大大小小的箱子。
尤异扫了几眼,尽是什么营养快线,坚果糖果葡萄干的,花花绿绿推着一地。
“这两天正想要收拾一下的,没想到腿脚不利索了就只能推这里了…”陈奶奶解释了一下就迫不及待拉着尤异去吃饭。
此时天还是蒙蒙亮,尤异摸了摸肚子砸吧了嘴,心里算了下时间,发现稍微移动几个项目还是能完成今天的目标的,也就放开了心。
“酱油鸡蛋,这个鸡蛋我可是腌了一晚上,绝对入味!还有皮蛋瘦肉粥,熟米熬的,熬的时间不多但是可烂乎了!对了对了,这里有我刚刚出去买的油条还有酱肉包…”陈奶奶掀开桌子上的碗罩。
“陈奶奶您腿脚不方便怎么还出门,我随便吃点就行。”尤异无比自然地接过陈奶奶递过来的筷子,吸了吸口水盯上了酱油鸡蛋。
吴桐看不上她那样,走过去走到她耳边来了一句:“嘴脸!”
果不其然尤异被突然出现的自己吓了一哆嗦。
这点小事影响不到尤异,她一口咬下了鸡蛋。
这个鸡蛋跟一般的鸡蛋不一样,吴桐看着,比市面上的鸡蛋小了一倍,但显然比鹌鹑蛋大,这种鸡蛋用酱油腌了一晚上可想而知有多入味,尤异刚咬一口就直接整个吞了,还急急忙忙想去捞下一个,看了一眼碗里就俩,筷子转了个弯伸向了油条。
正当尤异吃得满嘴流油的时候,吴桐的手机忽然一阵铃声响起。
尤异不想理,愣是埋头苦吃当作没有听见,哪知这铃声又响了一声,陈奶奶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你快看看手机吧,你们年轻人不是都忙吗。”
尤异摇头:“来找我的,估计都不是啥大事。”说完她又美滋滋抓了一个酱肉包子大口吞了起来。
陈奶奶好像更开心了:“好丫头,多吃点,都是你的,这里还有营养快线,慢点吃。”
这顿饭尤异吃美了,撑得直摊在椅子上起不来,最后挣扎着和陈奶奶一起洗了碗才拎着陈奶奶塞过来的营养快线挺着肚子回去了。
走之前陈奶奶一边说着这玩意小孩喜欢,一边硬要塞给她一箱,要不是尤异说以后常来她家喝,尤异估计就真的要提一整箱营养快线回去了。
“看看手机?”吴桐在意识里也摸了摸有些撑的肚子。
尤异打了个嗝掏出手机一看,差点把刚刚吃的饭吐出来。
【早上好!——棋神缔造者】
【吃饭没啊!——棋神缔造者】
尤异开了家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脸深沉:“棋神缔造者,这是在说我吗?难道我祺神的身份已经被坐实了吗?”
吴桐一脸不可思议看着眼前这个自恋的家伙:“你明知道这个后缀代表发件人。”
尤异无所谓的撇嘴:“这人谁啊,要回他吗?”
“估计是时光,褚嬴在维达是祺神,这应该是他给自己起的倒霉备注,也就只有他了。”吴桐无奈扶额。
“别回,发短信要钱,他想聊天别顺着他,伤钱。”吴桐冷漠指挥尤异无视这两条短信。
备注?
尤异心生好奇,想看看吴桐的通讯录,被吴桐打断了。
“我看完错题了,你来出题吧。”
尤异的眼睛瞬间灰白下去了。
吴桐走回小黑屋,看着堆积的死活题和那张计划表,眼睛也灰白了下去。
两人的心底同时发出一声呐喊: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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