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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璧水寒荠客,春闱擢挂郎。”

        春闱的日子总算来了,陆长亿考试那天,宁芊芊也去给他送行,陈怡宁听了这个消息也跑来凑热闹了。

        陆长亿这才知道原来他入城那天遇到的姑娘竟然是表妹的闺中密友,一时待她的态度更加温和了些,他这般进退有度的姿态更是让人萌生了不少好感。

        “考篮里的东西都准备好?再检查一下,笔墨纸砚,还有我老早就说了,被褥里再加一点棉花,考场夜间寒凉,万不可受了凉。哎,要不要早加个手炉?”

        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横在了考场门口,红桃木的窗牖被一帘深红色的绉纱遮挡,上面坐了两个妙龄女子,隔着半透的鮹纱,曼妙的身姿隐约可见,铃佩环鸣和女子软糯的嗓音随着她的动作响起,让周边人侧目不已。

        约摸都是来送考的学子家人。

        “二小姐,这天气都入春了,手炉是用不上了。”

        放冷和他身边的陆长亿都笑得一脸无奈,但丝毫未见勉强。

        宁芊芊又仔细盘点了一下考篮里的东西:几支半新不旧的宣城兔毫、纹瓷笔洗,还有清浅绛山水纹瓷盖砚等笔墨纸砚,都是她亲手准备好的东西,如此检查了几番总算是放下了心,把篮子递给了放冷。

        也怪她忧心过了头,这又不是冬闱,竟然还想着把手炉放进考场。

        “瞧你忧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去考试呢?”

        见她难得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的样子,陈怡宁“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我倒也想啊,要是我也能考试,指定不比别人差。”

        宁芊芊毫不自谦道,她从小也是四书五经地念着长大,为了这事儿她那个草包大哥不知道酸了她多少次,偏生她念得也不差,至少夫子在宁湛面前说宁星河资质不好时,还用她暗暗贬低过宁星河。为此,云氏还对她横眉竖眼了很久。

        宁星河那个草包都能中举,为何她不能。

        陆长亿轻笑了出声,看向宁芊芊的眼神温柔又宠溺,仿佛星光落入了他眼中,春日的暖阳下,他眼底细碎的光晃得简直让人头晕目眩。

        “表妹自是巾帼不让须眉,若是表妹同我一齐科考,表哥指不定都要退让一步呢。”

        见此,宁芊芊得意地向陈怡宁抬了抬下巴,小表情颇有些傲娇的味道,她难得露出这么女儿家的娇俏模样,倒是让陈怡宁惊了一下,然后就嘻嘻哈哈地去闹她。

        一时间,马车里想起了女子打闹的娇笑声,好不热闹。

        正是愉悦自在的时候,偏生有个不长眼的东西要来刷他的存在感。

        “哟,有人说的科举像是菜市场的大白菜,她想考就能考中一样。”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一辆缓缓驶来的马车里响起。

        宁芊芊撩开鮹纱,只见宁星河刚从马车上下来,只见了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宁芊芊就放下了鮹纱,凭白脏了她的眼。

        比起激烈的争执,宁星河最无法接受的就是她这种冷淡的态度,这种对他压根瞧不上眼不屑中暗含讥讽的态度,让他觉得在她面前就像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他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妹妹,她是先夫人所生,本就和他有着天然的敌对关系,偏生她长得雪肤花貌,却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什么下流东西一样。

        小时候,父亲给他们请了学前夫子,兄妹四人里,夫子就偏心宁芊芊一人,对她赞不绝口,对他却只有皱眉叹气的,让他觉得夫子这是在针对他。

        后来入了国子学,因着他的身份,国子学里很多人都捧着他,这才让他渐渐遗忘了年幼时的屈辱,甚至在心里恶意嘲讽:会念书就怎样?以后还不是只能出嫁相夫教子,要是受了夫家欺负,还不是只能来求他这个兄长。

        但事情好像并不是都像他想的那样发展:他原本以为会成为太子妃的妹妹阴差阳错嫁入了朱家,母亲在家以泪洗面,在他面前殷殷嘱咐了好几次让他要争气,不然宁芊芊要是做了太子妃,这国公府就没他们的位置了。

        这让他惶恐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怨恨,这种怨恨的情绪更是在陆长亿到来后达到了顶峰,他总算是明白了母亲的心态。

        为什么白氏总是那么阴魂不散,她死了都要让云氏一辈子笼罩在她的阴影中,任她做的再好,旁人都只会叫她一声二夫人,而白氏的孩子也想一片阴云一样永远笼罩她孩子的头上。

        这样想着,怨恨的神色表露在他的面上,活生生让那张清秀的脸都扭曲了起来。

        宁芊芊不搭理他,可不见得陈怡宁会容忍他,只见她一把掀开窗帘,上下打量着他,冷笑一声道:“哟,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和朱二公子齐名的京城四大草包之一的宁大少爷啊。怎么,念了二十几年书这才进了会试,我可是听说了,这赌场居然有人压你能中会元?该不会是你自己压的吧?”

        宁星河被她怼地说不出话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又有点心虚。

        陈怡宁见此笑得更高兴了:“哟,不会真是你自己压的吧,那可真是——”

        她笑了出来,语气中的讥讽怕是谁都能听出来:“这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有些人不是那种命就别强求了,能中个同进士就算不错了,至少也和‘如夫人’相称啊。”

        宁星河怒了:“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你攀扯我母亲作甚?”

        陈怡宁也丝毫不让,比谁嗓门大她可从来没输过,故意提高了嗓门:“我说什么了吗?我有提到云夫人?难道你自己也认为你母亲是‘如夫人’?也是,连先夫人的嫁妆都敢偷的继室,活该她做一辈子的如夫人!‘龙生龙凤生凤’,山鸡的种也是一辈子的山鸡,难不成还真能变凤凰?呵。”

        若不是因为她女子,宁星河恨不得上前堵她的嘴,偏生她说的也是假话,云氏做的事是臊皮,但她毕竟是他的母亲,她名声坏了也会连累到她的子女们。

        这时,陆长亿打圆场了:“宁表哥,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进去了。”

        他说这话时,眼底的柔光消失殆尽,只是浮于表面的温柔,微微扫过宁星河微微发青的眼下,然后漠不关心地移开了目光。

        宁星河像是想到了什么,得意地笑了:哼,等成绩出来了,看谁比谁丢人!

        宁星河近日来像是变了一个模样,以前看着陆长亿的眼神还妒含酸,前些日子就能抬起下巴看人了,高傲到了极点的样子,看到陆长亿时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时不时拍拍对方的肩膀,轻蔑又自得。

        当真是自信到了极点,也不知这自信从何而来,前天晚上还在怡红院过了夜,今个儿也是一副纵欲到体虚的模样。

        宁星河冷哼了一声,接过考篮抢先进了考场,还故意撞了一下陆长亿的肩膀。

        陆长亿自是不在意,反让陈怡宁横眉竖眼地和宁芊芊骂了宁星河好久。

        送陆长亿进考场后,宁芊芊和陈怡宁不打算马上回家,正巧今儿个天气不错,在外面溜达一下也蛮不错的。

        马车上,听了宁芊芊的话,陈怡宁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这不就是倒卖吗?真黑心啊。”

        宁芊芊反倒笑了:“商人的事儿怎么能叫黑心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无奸不商。再说了,我不过是赚了些蝇头小利,哪又能和皇商相比。”

        刚才,两人聊着聊着,宁芊芊突然让马夫把车赶到商市,说自己商铺有些事情要办,麻烦走一趟。

        陈怡宁一问才知她竟在做期货交易的勾当。

        自从她收敛了母亲的嫁妆后,就立马把商铺的掌柜换成了自己人,自己把商铺的生意打理地蒸蒸日上,因着她的敏锐的眼光,这收益竟然比以往翻了三倍不止。

        如今,又在达官贵人最多的东大街添了一家脂粉铺子,生意很是红火。

        里面的卖的最好的玉女莲花粉,玉簪粉,还有绿雪含芳脂等胭脂水粉也送了不少到公主府里,就连公主这种见惯了昂贵胭脂的都说好,怕是和宫里进贡的东西比也不差什么了。

        就这么小小的一盒却要十两到一百两银子不等,偏偏夫人小姐们还抢着买,果真还是女人的银子最好赚了。

        这些胭脂水粉的方子也有段渊源,原是前世萧明煜为了讨好她让内务府的宫人和太医精心研制的,后来薛怀玉像是和他打起了擂台,也让在外面让人给她研制出了各色胭脂水粉,倒是让她暗笑不已。

        随便拿出个方子都是世面上的胭脂水粉比不上的,如此她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只是比起这正常的商铺经营,她还挪了一笔钱出来专门做些期货交易——也就是倒卖。

        这才是真正暴利的买卖:先是在货物低价时买入,囤到价高时卖出,这是最简单又迅速的赚钱方法,当然这也是件走钢丝的行为,稍不注意就有血汗无归的风险。

        如此,她也是小心翼翼地分析盘算着,即使有着前世的经验和记忆也不敢肆意妄为。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要赶在半年后的瘟疫和蝗灾到来前囤上足够的药材和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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