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这天宁芊芊本是盛装打扮，一副被督公大人宠得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模样去的，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用羡慕嫉妒亦或者嘲讽的眼光看着他，但在她身后的一干海棠绣花锦衣的东厂人的逼视下，没人敢给她脸色看。
就连皇上也隐晦地表示对她的同情，毕竟一个妙龄女子给一太监做了夫人，这辈子不就完了吗？
宁芊芊笑而不语，只抿着笑着，谁也看不出她的勉强和不甘，只觉得她身上那件孔雀掐丝披风实在是耀眼，也怀疑头上那支凤钗是不是僭越了，但也不敢说什么。
本以为这场满月宴就会在皇后端庄贤淑的假笑，贵妃妙语连珠的好话和宸妃对皇上的娇嗔中过去，哪曾想，一声尖叫打破了众人刻意营造出的美好假象。
宁芊芊是沉着脸回去的，她坐上轿子后有些疲惫地用手扶了扶她的额角。
今天的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大，得让她好好捋捋。
四皇子宴会过半时，一声冲破云霄的尖叫打破这份美好。
有内侍道在太液池旁发现了三公主的尸体，并道看见太子慌慌张张地从假山那边走过，神色惊慌，衣服也勾破了。
德妃当时就失态了，扑到三公主跟前，让太医赶紧过来。
但到底迟了，太医赶到的时候，三公主早就断气了，也就判定出三公主是因为额头受重击导致死亡，假山石上那块石头上的血迹也可以说明一切。
太子被找到时，神色慌乱，一开始他还尽力狡辩，但在三公主的尸体和证据面前，他终究是哭倒在地，只道他不是故意的。
但皇上和德妃哪听得了这个，尤其是德妃，她本就这一个女儿，刚好养到可以出嫁的年纪，就这么没了，哪个母亲不得发疯。
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一向端庄贤淑的德妃就扑到太子面前，嚷嚷着要太子把女儿还给她，指甲在太子脸上划了好几道杠，衣服也被德妃扯烂了，还好有宫人把德妃拉开了，不然德妃非得从太子身上扯下一块肉不可。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皇上的表情却不像以前那样愤怒，他只是平静地让人把三公主的尸体收敛了，又平静地让人把太子押了下去。
见他的态度如此，宁芊芊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了种预感。
若是皇上像往常那般愤怒，那尚可说明皇上对太子还抱有期望，并不想把太子废掉，但如今这般冷静的作态，反倒说明他对太子已无怜悯之心，恐怕这废太子之事不日就能搬上行程。
只是……
宁芊芊从紧握的手心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香囊。
这像是女子做的香囊，上面精心绣了一朵木兰花，带着淡淡的香气。
这是她从假山石后面捡到的，可能是出于自己的一点私心，她便把这个香囊藏了起来直到上了马车后她才拿出来细细打量。
可就这么一打量她就发现端倪了，因为这是双面绣的针法，果不其然，一翻面就可以看到背面的木兰花，和正面的木兰花一样秀雅。
看着这针法，宁芊芊不知想起了宁妙，她们在闺阁时，宁湛为她们请来了苏绣大师教她们刺绣，宁妙是学得最好的，因此宁珠的功课大部分也是宁妙代为完成的。
这双面绣的针法高明，整个来赴宴的人里怕是不超过三人会这种，便是连宁芊芊自己也只能磕磕绊绊绣出图样简单的双面绣。
而且这木兰花又是萧明煜最喜欢的花，这不得不让宁芊芊对三公主的死产生怀疑，但她在现场时什么也没说，只是偷偷地把香囊藏了起来。
回到薛府后，恰好薛怀玉也刚从宫里回来，他穿着一袭深红色绣海棠花的锦衣，长长的头发往后绾着，这幅唇红齿白、面如桃李的模样一时又让宁芊芊看呆了眼。
只是瞧着他不如往日苍白的模样，宁芊芊偷笑了出声：那日她说他脸白得跟纸糊的似的，再好看的眉眼都不怎么好看了，便一时兴起硬拉着要给他上妆。
他表面不怎么高兴，皱着眉头一脸为难的样子，看的宁芊芊更像欺负他了，硬拉着他坐到了铜镜面前。
看着上妆后他愈发好看的容貌，宁芊芊笑着把下巴抵在了他肩膀上，凑到他耳边道：“你这么好看，以后我叫你美女姐姐可好。”
那时，薛怀玉眼神中透着不可思议的光，隐约还有些无辜的神韵，宁芊芊笑着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低笑道：“我这就是在非礼你，调戏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事情证明，薛怀玉还真能拿她怎么样……
想起了一些羞羞的事情，宁芊芊不由地红了脸，于是看向薛怀玉的目光愈发暧昧缱绻。
她掀开轿子的鮹纱，伸出一只手，示意薛怀玉过来抱她。
在薛怀玉的视角里，娇艳动人的少女抱着一只白猫，娇憨可爱地抬了抬精致的下巴，一副投怀送抱的模样。
薛怀玉可不会做柳下惠，径直上前把她抱进了里屋。
……
窗外开始下细细密密的雨，后花园的花被雨打的可怜兮兮的，花蕊都快被打烂了。
宁芊芊歪着头，闭着眼睛，借着月光，薛怀玉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绯红的脸，从背后搂着他，手指缠绕住他一缕柔顺浓密的头发，这是恋人最亲密的姿势。
就当宁芊芊快要睡着时，她突然想起她还有事情没和薛怀玉商量，于是翻了个身，凑到薛怀玉跟前，道：“唉，今天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你看这个荷包，你见过吗？我怀疑是宁妙的手艺，这是我在案发现场找到的，你拿去调查一下，说不准我们会调查到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薛怀玉脸色稍微凝重了一下，把荷包收了起来，但一只手还是温柔地抚摸着宁芊芊柔顺的长发。
宁芊芊状若无闻地继续道：“还有，我总觉得太子有点问题，你说他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总觉得他从科举那事以后总是表现得跟个神经病一样，啧，你和紫薇道人相熟，应该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吧？”
这事薛怀玉还真知道，他漫不经心道：“他吃了寒食散，呵，还记得东宫太监一事吗？那太监虽然死了，但就是他向太子引荐的寒食散，太子本就因为三皇子的事情心生郁闷，这一用了那药不就戒不了？那太监是贵妃安插的。”
宁芊芊恍然大悟，眯着眼凑近了薛怀玉：“所以，你是想等皇上正式宣布废掉太子后，再找人把这事爆出来，让他们狗咬狗？”
薛怀玉凤眼微阖，姿态有些慵懒，但神态却是有些得意的。
宁芊芊笑着凑过去给了他一个香吻：“不愧是相公，就是聪明。再把香囊的来源查清楚，我们手里就又多了萧明煜的把柄了。”
宁芊芊还想跟他说些什么，薛怀玉却止住了她，天知道他不想和宁芊芊在床上谈这些事，于是打断了她的话，主动道：“芊芊，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很早就心悦我了，到底是有多早呀？”
宁芊芊被他转移了注意力，见他这么问，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哼哼道：“就昭鸿八年呀。”
“啊，可是那时候你才多大啊？”
薛怀玉不信，那时候宁芊芊才几岁大的小红团子呢？她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呵，反正他不信。
宁芊芊睨了他一眼，突然有了个主意，做出了一副神秘的样子跟他讲：“你不信就算了。哎，我跟你讲，这最近京城里有件大事你知道吗？”
“什么大事？”
薛怀玉奄奄地窝在宁芊芊胸口处，颇有些楚楚可人的样子。
宁芊芊最喜欢他做出这幅样子了，恨不得狠狠地欺负他，让他眼眶红红地落泪才好，想到外人眼里赫赫威名的九千岁在她这里就是个红眼眶的小媳妇样，她突然有一种很隐秘的快感。
宁芊芊憋着笑给他编故事：“这京城郊外有家姓凌的员外，家里有个闺女，这养在深闺人未识，正到了说亲的年纪呢，正是春心荡漾之时，有一天她竟然在她家桃花树下发现个绝色美少年。”
“唉，这莫非是那书生狐妖故事的翻版不成？”
薛怀玉提起兴趣了，这不同世俗的故事倒是有趣。
“嗯哼，你惯是聪明的，这绝色美人便是那海棠树化身而成，说是凌小姐为他浇水，助他修炼，于是便化成了人形，向来报恩来着。这小姐听他说是桃花树化身而成的，也不怕，这小姐见美少年长得好，便红了脸：‘公子要想报恩，便以身相许’就是。”
“哪家的女儿，竟然这般孟浪？”薛怀玉微微有些皱眉。
宁芊芊打了他一下，嗔道：“这便是孟浪了？当初我也是呀，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人牙子抱走了，若不是见你长得好，我才不会想着以身相许呢，便只会说‘公子大恩，小女子愿来世做牛做马伺候公子。’”
说着还有些不体面地睨了薛怀玉一眼。
薛怀玉讨好道：“好芊芊，亏得我生得好，不然怎么能抱得你回家呢？”
宁芊芊傲娇地哼了一声，继续讲故事：“听那凌小姐这样说，少年也是满意的，便是同意了，只是凌小姐有些担忧：‘只是公子到底是妖，我们往后生出的孩子不知是人要是妖……’，美少年笑道：‘这生出来到底是什么，试试不就知道了？在下姓薛，往后是小姐的人。’”
宁芊芊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憋笑憋的很辛苦。
薛怀玉这才反应过来，装作生气的样子去挠她：“好啊，你这是骂我是妖精呢！”
宁芊芊一边笑，一边道：“可不是妖精吗？不然怎么把我迷得连爹都不要了。哎呀，咯咯咯，你别闹我了，好痒！呀，哈哈哈哈哈，我错了，你别闹我了。”
两人在床上闹了起来，不知情的还以为在做什么不良运动呢。
等宁芊芊大汗淋漓，实在闹不到求饶，薛怀玉才松开她。
“不过芊芊，你想知道我们能不能生出小桃花，试试不就知道吗？”
宁芊芊有些困了，听他这么说，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道：“别闹了，我们生不出来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情况，你要实在喜欢孩子，不如我们去慈安堂收养个孩子，那个叫月牙的小姑娘我看就不错。”
说着，她音量就小了，迷迷顿顿的，快要睡着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行？”
薛怀玉神秘地笑了：“不如我们试试？”
“芊芊？芊芊？”
又睡着了。
薛怀玉有些无奈地看着又睡着了的宁芊芊，最终还是选择作罢。
罢了，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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