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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做个大夫需配药


梳洗罢,林子宁坐在方桌左手凳子上,闭着眼睛,调整呼吸,心里默念静心诀。

那厢高庆则坐在方桌上首,正对大门,将手放在方桌之上的枕头上。而李奇则坐在方桌右手凳子上,双手抱于胸前,一脸审视地看着林子宁。

若要治病,则需先判断病症,诊明病因。诊断病症的方法有四种,即望、闻、问、切,此即林子宁所言四诊之法。

望诊即观面色、肌肤、指甲和舌象。闻诊乃听声嗅气。问诊则是大夫询问病人或家属,了解病症,询问发病过程。切诊乃是以指压脉,根据经脉运转不同,诊明病情。诸位看官若想悉知,则可自行百度去也,小可不再此处赘言。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林子宁睁开双眼,说道:“高先生,我要诊断了。”

既然给自己诊病,便是医者,理应尊敬。高庆微微点头、平伸右手,说道:“请。”

林子宁首用望诊,先是看了高庆露出的手腕,继而看他的脸,脸色发白,目光有晦暗之状。接着叫高庆张开嘴巴,舌质纹理细腻、红绛而瘦,舌苔白滑/湿润。

望诊之后就是闻诊,林子宁请高庆说了一句话,语音声高有力,前轻后重,又叫高庆长呃一声,呃声低而长,且微弱无力。又嗅其味,腥味较重,这却不能算数了,多是死者血腥熏染所致。

其三是问诊,但是林子宁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欲将问诊放于最后,好让高庆和李奇验证便跳过了。乃是先切脉诊病,发现高庆的脉象沉迟而虚涩。

望闻切三诊之后,林子宁将右手收回,说道:“我已知晓高先生的病情,现用问诊之法验证,不知高先生意下如何?”

“好”高庆仍是寡言少语,也左手收回,微微点头。

断定生死的考验就要来了,林子宁坐得笔直,轻咳一声,问道:“是否口淡不渴而喜喝热饮?”

高庆答道:“是。”

李奇本要看林子宁的笑话,却不想他竟说中了高庆的症状,不过,若是自己仔细观察也能看得出来。仍是双手抱于胸前,一脸审视,并不出声。

林子宁又问道:“是否小便清长大便便溏?”

高庆又答道:“是”

又说中了!李奇双眼瞪得又大又圆。心道,这小子还真有几分本事,莫不是瞎猜的吧?

林子宁问道:“是否夜里时有周身发冷,心胸闷痛,遇冷痛增,得温痛减的症状?”

高庆答道:“是。”

事不过三,林子宁竟能说中高庆的三处症状,李奇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双手放下,眼里也少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就在这,林子宁突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双眼紧盯高庆,朗声道:“先生二三月之内,曾被利刃刺于左腹,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被林子宁猛的一问,高庆眼神一凛,亦是紧盯着林子宁。

而李奇竟是身子不稳,“啊”地一声,连着凳子一并往后面倒去。

在李奇倒下的瞬间,高庆也站起来,却是转身背对林子宁。

林子宁紧盯高庆,站立无言,李奇起身之后,也不说话,而高庆则是面壁沉思,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约么半柱香之后,高庆缓缓说道:“四十余日前,我被人用剑刺入左腹。”

这时,李奇才出声道:“神了!”

听得高庆和李奇的话,林子宁心里也有些许的骄傲,暗道,李老匹夫,你林小爷可有狂傲的资格?

本是将林子宁这个毛头孩子当作备手掳来,却不想是捡了个宝贝,这小子心思倒是重的很,若不是这番逼迫,他怕是根本不愿意出力。指不定自己配错了药,他也将错就错,看着我自是恶果。

不同于李奇的惊奇、林子宁的傲娇,高庆却是又喜又惊,转过身来,看着林子宁,一时间有些踌躇。

林子宁本想着高庆会问自己将他的病症定为什么,却不想高庆是这样一副神色,念头一转,便明白了,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卖弄过头了!

不过他到底是机敏异于常人,知道不能过于冷静,立刻在脸上浮现疑惑的神情,接着问道:“高先生,可还需要我说一说诊断的结果。”

见林子宁这样问,高庆脸上已是一脸和蔼,浑不见之前的踌躇,接着他往凳子上一坐,一边挥手示意一边说:“坐,坐。小郎君才貌双全,真是难得啊。我的病症我自知晓,小郎君医术高明我亦信了,自是不需多费口舌。小郎君自去配药即可,无需说与我听。”

千年王八万年龟,百年兔子不得追。

听得高庆这样说,林子宁一口老血又咽了下去。本想故意说错几个症状脉象,配错几位药,一来显拙二来推责。谁曾想,高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想好了对策,直接把自己挂在半空,底下还竖着一根削得又尖又细的竹竿,嗯,更有可能是精钢炼制的长枪!

若是没有跳起来居高临下这一问,或许林子宁还可以装疯卖傻,硬是将高清的病情和治疗方法说出来。

但是,有其势,必有其志;有其志,必有其谋。依谋养志,倚志成势。

我知道我的医术不如你,我也知道你已经诊断出我的病情,我还知道你知道我医术不如你,我更知道你可能会故意给我配错药,我更更知道你可能想试探我医术哪里不如你。

但是,但是我就不让你说出来!你且打落牙往肚里吞,欲喷血往肚中咽!

你自放心给我配错药吧,只要不被我发现,你自可以逍遥快活,否则,定教你魂飞魄散。

在今日刚刚醒来时,林子宁于高庆而言可有可无,便如蝼蚁一般,捏死了不费劲,扫开了不碍事。但此时,林子宁于高庆而言则是寒冬炭火、炎夏寒冰,虽然不可或缺,但亦有反噬之虞。

一言以蔽之,林子宁有本钱了,有了反制高庆的手段了,让高庆投鼠忌器了。但本钱少得可怜,反制效果甚微,一狠心,把老鼠杀了,也不碍大事,毕竟本身就是把他当作备手,如今之意,乃是精益求精,密益加密罢了。

林子宁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乖乖坐下,谦虚道:“我的医术有限,今次是我第一次诊断。”

林子宁说的是实话,但是李奇和高庆如何信他?

只听李奇说道:“便是你第一次诊断,也比那等寻常的庸医好上许多。”

高庆接话道:“小郎君年少有才,怎能和那等庸医相比。”

李奇告罪道:“前言不慎,前言不慎。不过,太谦虚也不是什么好事。”

高庆道:“过谦者怀诈,过默者藏奸。太谦虚自然不好。”

到底是老江湖,二人你来我往,话里话外是绵里藏针,倒让林子宁见识了什么叫是赞是骂,汝自品味。只得接话道:“我自幼诚实,从不骗人。学医也只是在纸上谈兵法,未曾下场打过仗,二位便是看我年纪,也该知道的。”

林子宁这话的意思是,我先把话放于此处,若是医治得当,我也不敢居功,若是手法失措,你们也莫要怪我。

有点功成不在我,事败莫怨人的意思。

二人见林子宁这样说了,也不多说。高庆道:“小郎君放手去做就是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来。唯有一个要求——越快越好,不可耽搁太久。”

说完,高庆顿了顿,复又说道:“若是我得小郎君施以援手,能以痊愈,高某必将重谢。”

为什么不能耽搁太久,一是怕林子宁携医自傲,故意拖延,二是怕官府追剿,不能在此地多留。

痊愈之后,重谢什么?放你自由罢了。

若不能痊愈呢?

都是明白人,何须问这么多?

既然高庆如此说了,林子宁便道:“那我立刻配药。”

林子宁这么上道,高庆很是高兴:“好,小郎君真是个实在人。药物都在右手的房间,你刚刚应该看到了,就拜托小郎君了。”

闻言,林子宁立刻起身就去配药。

等林子宁进到右边屋子,高庆又对李奇道:“老李,你且去找套被褥和几套换洗衣服来,再弄些酒肉山珍回来吧,可不要让小郎君分心。”

李奇听了这话,咧嘴哈哈一笑,拍了拍大腿,喊道:“省的省的,你们在这里等着就好。”说完话就站起身来走到右侧房门,对着正在铺开药物的林子宁道:“小郎君,你可有什么要求,或是还需要什么东西?”

林子宁正在仍埋头翻检药物,听得此言头也不抬就回道:“只要是新的,寻常的衣服被褥就可以,若是方便,给我带几本医药丹符的书籍和笔墨纸砚。”

“小郎君,还会炼丹画符吗?”

“不会。”

“那你为何要这些书?”

“药物配置好之后,还需炼化成丹药。我虽然不会炼丹,却也得看看炼丹画符的原理,这样才好配置药物。”

听得林子宁这样说,李奇忙道:“小郎君想得周到,我必尽力找寻。”

在外面的高庆听得此言,也觉得不管林子宁有什么心思,最起码办事确实是认真,继而又想起了自己当年刚刚拜入师门时,也是如此兢兢业业,才得了师父的认可,被明确指为衣钵传人。

见林子宁如此负责,李奇又问了他是否还需别的东西,还说,若是需要,一两个人也是可以带的,男女都行。

林子宁忙说不用不用。自己这情况,何必再去糟践别人呢?这老李好不正经。

调戏了一番林子宁,李奇倒是心情不错,出了大门便腾空而起飞走了。

没一会儿,高庆就听见林子宁在里面一边翻动东西,一边背诵药理,他嘴角一笑,看着门外的天地草木,并无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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