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6. 有人没

第二天六点半，天还不见大亮，唐博就在肖柒楼下扯开嗓门喊，喊了得有十分钟了，楼里的狗随着他的喊声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楼上有人扒开窗户，对唐博破口大骂，唐博也不怵，中气十足地骂回去。

        屋里肖柒奶奶推开肖柒房间门，“小七，你同学来喊你上学了。”

        肖柒把蒙着的脑袋露出来，“这他娘的才几点，让他滚。”说完又拉过被子蒙住脑袋。

        肖柒奶奶叹了口气，把头支出窗户，“小唐啊，别喊了，楼里狗都给你吵醒了。你上来吧，给你开门。”

        唐博蹭蹭蹦了上来，径直进了肖柒房间，刚喊了一声，“小七哥。”肖柒一条毛茸茸的扫堂腿就从被子里给唐博踹了过去，唐博一闪身躲开了，顺势把拎的几个塑料袋放在了书桌上。

        “别踹，我拎着早饭呢。”

        听到早饭，肖柒把脑袋露了出来，烦躁地看着唐博，“你他娘的这么早叫魂啊。”

        “你昨天说跟魏巍干架了，我怕你路上遇到他，所以不是早点过来跟你一起走嘛。”

        “难道我怕他？”

        “我知道你不怕，但是以防万一。”唐博又说：“你吃什么？有豆浆油条白粥和小笼包。”

        “豆浆和小笼包。”

        “你就不能吃白粥和小笼包？你把豆浆喝了，你让我白粥跟油条怎么吃。”

        肖柒抬了下眼皮，说道：“不想喝白粥，冰箱有啤酒。”

        唐博看着肖柒一脸真诚地给他建议，心想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大哥是个傻逼。

        两人吃着饭，肖柒听到外面的关门声，知道老太太又赶早出去捡瓶子了。其实肖柒家里条件在这片算好的，至少比唐博家好不少。他跟他奶两人住的这个房是肖柒父母留给他的。挨着的一栋楼里，四楼还有个单元也是他家的，那是他爷爷奶奶的。那套还更宽敞一些，一百多平，现在是三户人在合租。他爷爷以前是钢厂的小领导，奶奶也是车间主任，现在奶奶每个月拿着不低的退休金，加上出租房子的钱，肖柒家日常开支绰绰有余。

        反而是唐博家租在一个一室一厅，唐博就住在客厅的隔间里，一个五十平不到的房子，三口人住的紧巴巴。

        老太太开始出去捡瓶子让肖柒觉得很丢面子，后来也想开了，老太太当了一辈子工人，已经习惯每天一大早起床就有活干，退休后反而没事干了，会憋出病的。当初肖柒给牛小天吐槽他奶奶的时候，牛小天就这么给他说的，现在他也不去管她了。

        唐博突然问肖柒，“小七哥，有件事你帮我分析分析。”

        “说。”

        唐博说起来顿时有点来气，“就是那个庄晓梦，最近天天骚扰我，烦死逑了。”

        “她怎么骚扰你了？”

        “开始是给我发信息，我耐着性子给她回两句，后来发个没完，我他妈就懒得回了。看我不回，她又开始打电话，我把她拉黑了，她换个号再打，我他妈拉黑她五个号了。我承认最开始是对她不太客气，但后来我也对她挺客气了，她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想跟我约一架吗？”唐博拧着眉，一脸的不忿。

        “我看她不是想跟你约架，是想跟你约会吧。”

        “啥，约会？小七哥，你别玩我，我现在真的很烦。”

        肖柒把手机拿出来，调出之前跟庄晓梦的聊天页面，指着那两句：【你不会是看上了唐博那傻X了吧】【不知道，反正他比你好玩】给唐博看。

        唐博整整看了一分钟，脸色越来越凝重，说：“这庄晓梦不会是有病吧。”

        “谁知道呢？”

        唐博突然有点慌，“小七哥，你别真以为我两咋了啊？我两啥也没有，你要不今天把她约出来好好谈谈，让她搞清楚她谈朋友的对象到底是谁。”

        “哎，人家都指名道姓地觉得我不好玩了，我还往前凑个什么热闹。不过嘛，我觉得你倒是可以把她拿下。”

        “不不不，女人都很麻烦，这个庄晓梦是麻烦中的麻烦，我不想惹上这种麻烦。”

        肖柒突然有点感概，自己这个傻不拉几的小兄弟肯定不是庄晓梦的对手，掉坑里是早晚的事情。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安慰性地拍了拍唐博的肩。

        唐博也沉默了一会儿，仿佛难以启齿，好歹是鼓起了勇气，问道：“小七哥，你，你真觉得我是个傻X么？”

        “呵呵，怎么会呢？”肖柒说着亲热地搂了搂唐博的肩。

        “但你跟庄晓梦聊天的时候就说的‘唐博那傻X’。”

        “你看你这问题就问得很有水平，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足以说明你不傻啊。好了，你快出去，我穿衣服了。”

        唐博深深看了肖柒一眼，“小七哥，你可以觉得我是傻X，但你不要说出来，很伤自尊心。”然后出去了。

        肖柒捂在被子里笑得停不下来，但又怕唐博听到，这就真伤人自尊心了。

        唐博实在来得早，他们出门才七点多一点点，一路走到职校都很顺利，没有遇到魏巍。但是离学校大概五十米的地方，却看到了另一个人。大清早的，庄晓梦穿着她的学生制服，露出两条又长又直的大白腿，站在职校大门前，甚是醒目，来来往往的男女无不驻足打量的。大概是气场太过强大，竟然没人敢上前搭讪。

        肖柒和唐博也远远看到了她。唐博停了下来，问：“你约她在这儿等你了吗？”

        “没有。你不是拉黑人家五个号了嘛，她多半是在等你的。”

        肖柒说着，对面的庄晓梦看来也看到了他们，朝这边走了过来。

        唐博忐忑地问：“小七哥，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不是。”三个人大概离了还有十米。

        “我操。我从翻南墙进去，你去那边等我。”唐博说完，立马转身拔腿就跑，一溜烟就没人了。

        庄晓梦几步走了过来，问：“光头这是干嘛？”

        肖柒戏谑地看着庄晓梦，“我家糖糖啊，人又单纯，胆子也小，这不是被你吓跑了嘛？”

        庄晓梦露出一脸吃屎的表情，“他敢把我五个手机都拉黑了，不敢见我？”

        肖柒把手搭在庄晓梦肩上，“小梦梦，你不会是认真的吧？玩弄纯情少男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哦。”

        庄晓梦乜了他一眼，“你也没被天打雷劈啊。说正经的，光头是不是很讨厌我？”

        “单纯的耿直少年都害怕女人，特别是你这样剽悍的。我就好奇了，你这么强势，怎么没有把那个吾宁搞到手。”

        庄晓梦脸色微变，没说话。尽管她不是那种喜欢纠结的女生，但是要从这种感情，更确切地说是这种感情惯性中走出来，也没那么容易。吾宁还真是够绝的，她其实并没有因为吾宁是个gay而不是移情别恋的更开心，因为前者她是一点余地也没有了，连挣扎一下都没办法。她现在需要找一些转移注意力的事情，而唐博每次看到她都气急败坏的样子，让她觉得很好玩。

        肖柒似乎看透了庄晓梦的想法，突然压低声音，用不同于平时的语调说道：“小梦梦，你要是出于真诚的目的，对我这小兄弟感兴趣，我完全不介意，甚至你需要我还能帮帮你，但是，你要是只想用他来疗伤，玩弄他的感情，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是的，肖柒就是这种双重标准的人渣，他的字典里只允许自己玩弄别人的感情，绝不允许别人玩弄他的感情。现在这个自己，变成了自己人。说完，走进学校，径直去南墙那边了。庄晓梦在门口站了站，也没跟进去，自己走了。

        周六，吾宁拿着洗好熨好的衣服，一大早去了肖柒家。

        前几天他穿着肖柒的衣服回家时，小心翼翼，生怕被他妈妈发现了，他又不愿意说谎，如果他妈知道了他被人用刀抵着抢劫，估计会被吓出心脏病。他之前坚持不让家里接送，要坐公交车，他妈就不让，还是他爸觉得尊重他的意愿更加重要。

        吾宁骑车路过哈根达斯的店还没开门，他打了一个电话，店员给他送出来两个挺大的外带盒。之前他给肖柒钱，肖柒拒绝了，吾宁想了想，似乎肖柒挺喜欢吃冰淇淋冰棍之类的东西，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口味的，就每个口味的都要了。

        他轻车熟路找到了肖柒的家，上到二楼，敲了敲门，没人开门。他又使劲连续敲了好几下，确保有人在屋里一定能听到声音，但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他只想屋里应该没人。自己上次忘了要肖柒的手机号，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免得来晚了肖柒不在家。现在也就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等了。吾宁就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拎着冰淇淋盒子，站在门口，跟猫眼大眼对小眼。他还庆幸，自己让外带加了三个小时的干冰。

        过了大概一个半小时，他听到了卫生间冲水的声音，眉头皱了皱，这家里有人吗？他想着又敲了敲门。这次门打开了，肖柒赫然站在门口，睡衣只扣了一颗纽扣，露出大半个胸膛，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了揉眼屎，就这样也能看出他一脸的烦躁，“你烦不烦啊，这大清早的，敲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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