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5 决定滚蛋

吾宁早上起来，洗了个澡，让家里送过来一套干净的衣服，还顺路去理了个头发。乍一看，很有精神，朝气蓬勃的，但实际上卧蚕那圈淡淡的灰，足以说明他昨晚并没有睡好，而他眼神里，更是不符合他年纪的疲惫。

        刚到教室，班主任就在统计寒假要去游学和参加交流的学生。问到吾宁这儿，吾宁说他爸妈已经安排好了假期一家人去度假，所以他就不参加了。

        是啊，已经快期末了。虽然他们的成绩是积分制，但是期末的测试也挺重要的。这段时间他总是为肖柒的各种事情操心，总是在忐忑、焦躁、狂喜……这各种情绪中颠沛流离，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磕了药的狂热状态，他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好好管理自己的事情了。他感觉自己表面看起来还是他自己，是那个接受着精英教育、冷静理性，有着独立的世界观和思考能力的吾宁，但实际上，他内里真的被肖柒搞得一团糟，破烂不堪，像个被扔在垃圾堆、扯出来棉花的泰迪熊。

        很多事情他想不明白。他不明白肖柒是什么样的人，他现在也开始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他吾宁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不知道。现在吾宁只想回到几个月前，回到他没认识肖柒的日子里，继续他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生活。

        吾宁发现自己养成了一个很糟的习惯，几分钟就要拿出手机看一眼，让他根本沉不住心做自己手上的事情。而他每次拿出手机，又都会不自觉地点开有关肖柒的页面——他的短信页面，他的微信页面，他的拨号记录。等他点开后，他又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有任何期盼，这让他很火大。“啪”一声把手机盖在了课桌上，引得周围的同学纷纷回头。吾宁露出个抱歉的神情，重新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把肖柒所有的通讯方式都点了删除。

        每次点击那个红色的小按钮时，他的手指都会微微颤抖，心脏更像遭到重击一般，猛烈地震颤，然后狠狠痛一下。点完之后，他眼前的景象都朦胧了起来，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安慰自己，所谓的刮骨疗毒就是这样的，先要狠心忍痛剜除自己的脓疮，然后才能慢慢愈合。

        吾宁想，他这么喜欢肖柒，喜欢到了这么疼痛的地步，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再喜欢他了，肖柒会觉得惋惜和遗憾吗？他会后悔吗？要是他后悔就好了。

        吾宁不再去找肖柒了。

        庄晓梦发现吾宁这段时间和肖柒来往得很少，大概猜到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问吾宁：“你跟肖柒怎么了？”

        “没什么。”虽然吾宁嘴上淡定，但是听到“肖柒”两个字，他心里还是狠跳了一下。

        庄晓梦看吾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问：“被彻底拒绝了？”

        吾宁顺水推舟地嗯了一声。

        庄晓梦在旁边安慰他，无非就是肖柒不是什么好人，吾宁值得也应该跟更优秀的人在一起。还推荐吾宁注册一些小软件，找找自己的同道中人，相互交流一下。庄晓梦只是知道有很多专门的同志软件，但是并不了解里面充斥着约P和卖X，只想吾宁能赶紧从这种失恋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就瞎出主意。

        吾宁心不在焉地听着庄晓梦跟他唠叨，脑子放空。放空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除了肖柒。不管他干什么，学习也好、运动也好、甚至跟别人交谈，他脑子里都总有一个角落想着肖柒。这种感觉让他抓狂。

        他转头对庄晓梦不耐烦地说：“能不能别说了，你真的很烦人。”

        庄晓梦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吾宁从来都是从容而且有耐心的，从来不会这么跟她说话，她十分诧异地望着吾宁。

        吾宁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跟庄晓梦说：“晓梦，对不起，我很累，你别再说了可以吗？”

        “可以，我不说了。”说着眼神又柔和下来，“吾宁，你好好的，会走出来的。”

        吾宁点点头。

        最初吾宁秉持着一个环保主义者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理念，每天乘公交车。但是，他发现他总是忍不住想往职校里走，总是在职校门口来回逗留，心里总在隐隐地期盼。当他注意到自己这种苗头时，他就放弃在职校后门等车，而是叫司机来接了。

        过了两个星期了，一切好像都开始进入正轨。吾宁觉得自己是可以忘记肖柒的，只是需要点时间。这已经是最后一个考试周。考试周更忙，他更没空想肖柒了。

        考试终于结束，再过几天，就能和家人一起去澳大利亚度假，刚好放松心情。等他回来时，可能一切都过去了，又是新的学期，自己也就走出来了。

        这天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虽然还是冷，但是风轻云淡、阳光明媚的。到了年末，最忙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即将进入春节假期，吾宁爸爸公司的节奏也放缓了，终于有点时间跟吾宁一起约着打打网球。

        路上，吾平治问吾宁：“你真要等高中毕业才出去？你叔叔们的孩子大都初中就出去了，有的小学就在国外念的，你看你晓生哥就一直在国外，也挺好的。”

        “爸，我毕竟还得回来，不想被同化得太厉害。晓生哥才回来时，非常不习惯，就是现在他也一直想回美国，庄伯伯一直拦着。”

        吾平治沉吟片刻，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你想好去哪个国家了吗？”

        “还没想好。”

        “没关系，还有时间，不过也得开始想想了。爸爸给你的建议是去美国，毕竟最好的商学院都在美国。”

        吾太太发言了，“你这人有没有劲，难得陪你儿子出来玩玩，尽聊这种无聊的话题。”

        “怎么能是无聊呢？这是关于人生规划的大事，我平时忙，这些事该是你关心的，你也不上心。”

        “我怎么没上心，不管小宁去哪儿，妈都跟你一块儿。”

        吾宁搂着他妈妈的肩，说：“不用了，我能照顾自己。等我走了，你们好好过过二人世界吧。”

        “我跟你爸有什么好过的。你走了，家里就是我一个人了，你爸多忙你不知道嘛。”

        吾太太的埋怨让吾平治有点忏愧，“好好，以后小宁走了，我尽量多回家行了吧。”

        说着就到了地方。父子两连带着教练在场上练着，吾太太就在旁边看他们。吾平治虽然忙，但是绝对是个好老公、好爸爸，都说有钱男人会变坏，这么多年，吾平治一直行得端坐得正，从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有其父必有其子，吾宁跟他父亲一脉相承，很懂事也很优秀。吾太太常常觉得能拥有一个这样的家庭，是这辈子自己最大的幸运。

        吾平治毕竟年纪大了些，平时工作繁忙也疏于锻炼，没过多会儿，就气喘吁吁了，下场休息。吾宁也跟着过来时，他手机刚好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神色陡变，拿着手机匆匆走远了一些。

        虽然他把肖柒的电话号码已经删了，但是这串数字实在太过熟悉了。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吾宁觉得十分糟糕，难以自持的糟糕。他不想再接肖柒的电话，可是在远离人群的那一刻，他立马就接了。一种痛苦而又解脱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内心，像溺在水里无法呼吸的人，然而空气不在水面而是在水底深处，想要解脱，唯有继续沉沦。

        吾宁用了自己所有的镇定，然而还是止不住地声音颤抖，“喂~咳……有什么事吗？”

        肖柒一贯的声音，“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

        接着又似乎有些不满地嘟哝了一句：“宁宁，最近都不来找我了啊，也不给我打电话。”

        吾宁嘴角微微抖动着，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委屈的。他很半天没出声，肖柒也沉默下来，似乎是在等他想好要说的话。

        沉默半晌，吾宁开口，“肖柒，你……”

        肖柒马上抢过话头，“宁宁，还真有事。我明天生日，晚上八点在涮羊肉馆吃饭，你来吧。哦，对了，记得帮我带个蛋糕。唐博买的蛋糕没法吃，你买的我喜欢。”

        一股怒气从吾宁肚子一路升到了天灵盖，他感觉整个人都快爆炸了，要不是不远处就是他父母，他简直想找棵树揍一顿。他很愤怒，肖柒这种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于他带给吾宁的伤害毫不在意的态度，让吾宁气的混身颤栗，捏着手机的指节直发白。

        吾宁咬着牙，仿佛咬了一口的苦涩和难过，对着电话不自觉提高了声音，“肖柒，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我怎样？”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放低了一些，平淡地说：“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要你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

        吾宁简直被气疯了，冷笑一声，“你是怎么觉得我还会来参加你的生日聚会的，肖柒，你这么对我，有脸来邀请我吗？你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肖柒在电话那头也轻轻笑了笑，“别说你今天才知道我不要脸。再说了，邀不邀请你是我的事，来不来取决于你。”回头又补上了一句，“来的话，别忘了我的蛋糕哦。还要写上‘祝小七七十八岁生日快乐’。”说完挂断了电话。

        吾宁站在原地，刚才运动出的一身热汗早凉透了，但是他额头仍在不停地冒着冷汗。突然胃部一阵剧烈的绞痛，疼得吾宁两眼眩晕，站立不住，蹲下身子按住了自己的肚子。

        【作者有话说：求求你们大噶告诉我，虽然是有那么一点点虐，其实文还是很好看的，对吧？？！！有没有只吹不黑的读者帮我吹一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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