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09 失眠
刚过九点，阿煜也在收拾东西，准备关门了。突然看到肖柒一脸烦躁地来了，有些惊讶。
“亲爱的，这大晚上的离家出走还一脸的晦气，是跟你家那位吵架了？”
肖柒一口气抽烟抽得过多，抽得嗓子有些哑，无力回道：“没有吵架，他出差了。”
这次换到阿煜茫然了，肖柒这一副灰败样子，肯定得是发生了点什么事情。阿煜问：“那你是怎么了？”
“心头烦。”
阿煜挠了挠后脑勺：“那我能做什么？”
“不用。”肖柒刚一说出这两个字，肚子咕噜了一声，他才想起自己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那我去给你煮碗面条吧。”
阿煜把一大碗加满了甜虾、干贝和牡蛎的海鲜面端给肖柒时，自己都不觉咽了一口口水。可是肖柒翻搅几下，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阿煜看了肖柒几眼，看他似乎也没什么倾诉的欲望，阿煜也懒得问。他从来只对别人感情里快乐和狗血的部分感兴趣，至于感情里的那些纠缠不清、爱恨交织，他一向没兴趣知道。像他这种自诩对爱情看透的人，早就丧失了去分析和处理感情里难题的能力，他也不屑这种能力。过不下去就分手咯，有什么可纠结的，这世界上长着几把的男人到处都是，不愁找不到自己需要的尺寸。
阿煜说：“我准备关门休息了，你要呆我这儿吗？”
肖柒点了点头。
阿煜去拉上了卷帘门，外面的黑暗和喧嚣一并被隔绝开了，而房子里凝滞的空气则像装着一屋子的果冻。
“你去楼上睡觉吧，我睡沙发。”阿煜没话找话。
“不用了，反正我也睡不着。”
阿煜无奈地看着肖柒：“你现在还一整晚睡不着啊？”
肖柒垂着的脑袋点了点：“我很焦虑。”
阿煜坐下来，拿过桌上的烟，给自己点上一根，又给肖柒点上一根，他感觉肖柒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似的，在犹豫要不要跟他说点什么。
“亲爱的，你想倾诉我可以听着，但是我给不了你任何意见。”
肖柒深吸一口气，终于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急需找一个合适的出口，还是开始讲述他跟吾宁的故事。讲他们的相遇，讲他年少莽撞的时候，在吾宁家玩游戏、看电影后的一次偶然的亲热。讲吾宁对他表白，追求他，自己又是怎么恶作剧地折腾对方。讲到肖柒怎么一边勾引一边恶心对方时，阿煜忍不住啧啧赞叹。
“肖柒，你丫真不是个人。”说完阿煜又挤眉弄眼的，“这些招都找个时间教教我呗，我也想给自己训只有钱的小狗。”
肖柒没理他，接着讲自己挨揍，吾宁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然后在他奶奶生病时出钱出力。慢慢的肖柒对他产生了一种信赖和依赖的感觉，他们就在一起了。在一起后，度过了一年多非常甜蜜的时光，纵然中间受到吾宁家里的阻碍，也没能拆开他们。
再后来，就是十年前的夏天，吾宁必须出国，然后他们迫于无奈分开了。肖柒对于吾宁这十年的细节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有次试图跟别人在一起，但是失败了。而肖柒自己却熬得非常辛苦。花了十年时间，终于慢慢摆脱了他，吾宁却回来了。软磨硬泡，他们又在一起了。
听完后，阿煜半天没发出声音，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对这种感情只有震撼和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分开十年，都心心念念只有对方，然后再复合，再续前缘的。简直就是讲故事嘛，但是看肖柒讲的太认真，太动情，阿煜也不得不信。
过了好一会儿，阿煜才说：“我没明白，为什么五年前他回来你要骗他你结婚有儿子了。”
肖柒揪了一把头发，手滑下来时，握着一大把：“那时我奶奶刚去世，老太太是带着怨念走的，所以我就很埋怨他。而且我以为他是找我约炮的，因为他最开始说的是读完博士，我以为他还要走。”
“我还是没明白，约个炮有什么问题吗？”
肖柒抬眼瞪了一眼阿煜：“跟你这种人说不明白。”
“哦……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这样？”
“我怕他离开我，”肖柒抬起头，看着阿煜，一双眼睛因为痛苦、焦躁和失眠，布满了红血丝，“阿煜，我真的很害怕。”
“你不是说他很爱你，对你很好，带你回家，还把他的财产都交给你了？他都做到这一步了，应该是不打算离开你的。再说了，你们分开十年他都能把你追回来，我觉得他也离不开你才会这么做吧。虽然感觉你俩的感情有点畸形，但还让我挺羡慕的。”
肖柒闷闷地说：“我知道，但是我就是害怕，很焦虑。我知道他不会离开我，但是我打消不了他会抛弃我的念头。我该怎么办？”
阿煜也跟着肖柒一起把眉头拧成了麻绳，愁眉苦脸的：“我怎么会知道，你们这种感情已经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了。不过，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或许会有用，起码比跟我这么聊有用。”
肖柒只是闷着不说话。
阿煜突然凑过来，谄媚地对肖柒笑了笑：“亲爱的，吾宁的财产是不是都在你手上啊，他那么多钱，随便刷个几十万应该看不出来的吧。”阿煜带着撒娇的语气，趁虚而入，“我最近看上奥迪的一款车，还差个十来万，你可不可以先借我啊，吾宁应该不会过问的吧。”
突然听到这话，肖柒愣了好一会儿，才从刚才的思绪里转出来，哑声问道：“你现在有多少钱？”
阿煜毫不脸红的说：“我就差十八万首付，你先借我行不行啊？”
肖柒操起沙发上的坐垫，往阿煜头上一阵拍：“老子当你是兄弟，你他娘的却想坑我。”
“啊啊，别打了，我两怎么可能是兄弟，明明是姐妹。”
第一天晚上，阿煜陪肖柒坐了大半夜，后来实在撑不住，阿煜上楼去睡觉了。
到了早上肖柒自己离开了，回到公寓躺床上辗转了两个小时，一点睡意也没有。吾宁那边已经晚上了，吾宁回到酒店立马给肖柒打了一通电话。肖柒强装镇定跟吾宁说了会儿话，他也不是非要逞强，现在吾宁也不可能立马回来。即使吾宁能，他也不能让吾宁这么做。
肖柒在躺在床上闭着眼一直挣扎到下午，起身去了阿煜的店里，又待到了第二天早上。也就只有两周，肖柒想，熬过了就好了。
已经一周了，肖柒各种方法都用了，没法睡着，熬得有些精神恍惚，脸色更是难看。加上还没什么食欲，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了下去。
肖柒这副样子看得阿煜心惊胆战，好几次劝他去医院看看，别没等到吾宁回来，自己先有了个三长两短。
肖柒说:“没关系，他还有四天就回来了。”马上又有点慌，“你说他会回来对吧？”
“会回来的。哥，你去医院看看行不行？我TM怕你死我这儿啊，吾宁回来可不得削死我。”
“不会的，我死不了。”肖柒虚弱地笑了一下。
阿煜有点难以启齿:“亲爱的，你到了晚上，能不能先回个家啊？那个，我有个朋友要过来过夜……哥，你懂的吧？！”阿煜这“朋友”是他花了不少功夫才钓上的，颜值高身材棒，那啥还大。阿煜是想跟人好好发展发展的，肖柒这问题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也只有先委屈他了。
肖柒点了点头，走上下午的街头有些茫然。
他在往来的人群里站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去市医院里看看。
诊断结果，重度焦虑症。
肖柒压根不关心自己什么症不什么症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一架失控的机器，只顾高速运转，无论如何都无法停下来。他只要医生能给他开点药，让这架机器停下来，让他什么都不想，赶紧睡一觉就行了。实在不行，他都想给医生一根大棒，一棒把自己闷晕算了。
肖柒拎着药意识恍惚地回到公寓，医生给他开了帕罗西汀和阿普唑仑，他马上遵医嘱吃了一把药丸。药物下去了，没过多久生效了，他觉得更是昏沉。焦躁的情绪似乎抚平了，他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平静了，什么情绪都没了，仿佛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可还是睡不着……肖柒又勉强爬起来，顶着满眼的重影，一路跌跌撞撞打了个车去西城。司机还以为他喝醉了，还叮嘱肖柒不要吐他车上。肖柒到了西城，从铁架下钻进楼里，一脚把房门踢开了，里面很大一股灰尘味儿。肖柒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从衣柜里拖出一床棉被，和衣裹上，一头扎进自己床上，像一个死人终于得以瞑目似的闭上了眼睛。
闭眼之前还在想，好好睡两觉，别让吾宁看到自己这副鬼样子。还要给他准备惊喜呢，到底要给他准备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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