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惊惧

方桂兰盯着久合的门板重重跺脚，转头看占老二一幅灵魂出窍的样子更是来气。握拳就捶过去，怒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哑了还是傻了，尽让我一个人说。你好歹也是一家之主，福顺的爹。不说为自己，也要为咱娃谋划谋划。上好的水田，外头要卖五两银一亩。那贱丫头滚出去，还顺带走了小畜生，这顶好的机会。我不管，你想个法子，把田从你爹手里弄过来。我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
占老二仿若入了定，对她的辱骂置之不理。方桂兰越看越气，双手发了狠地挥动，没注意一巴掌呼在他脸上。
这一下，两人都愣住了，方桂兰后怕的僵住身子。要说平日里，她泼蛮耍横，也知男人脸面最重要，轻易不能碰。现下她一个耳刮子打在占老二脸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占老二软蛋的性子，当即黑了脸，她见状低声求饶道：“当家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气疯了心，你……你没事吧。”
“你有没有闻着爹身上的味儿。”
还真是个软蛋废物，这当下，注意力还在旁事上头。
方桂兰被他问懵住，老人身上都有股味儿，也不是近日才有。她不明所以道：“什么味？”
“肉香味……爹今日吃了肉。喷香，不像家里头养的。”占老二说出心里疑惑，末了，魔怔般的大叫一声，“啊……那贱丫头今日必定来了。只没进家门，直接去了地里。好啊，我说爹好好的怎同我们要地，定是那死丫头搞的鬼。呸……敢在背地耍心眼，看我不叫她好看。”
“是……是……不饶她。”
方桂兰缓缓吐出一口气，暗自庆幸占老二没发作。附和说了两句，她去灶上接着准备晚饭。
刚走几步，占老二出声喊住她道：“下次出手轻点，可疼了。”他揉揉发胀的面，嘟嘟囔囔地埋怨。
方桂兰“……”不知怎的，看他这样更来气。
到家天色有些暗了，为赶上饭点，占喜做了最简易的面条。
和面抻面，水滚下锅。粗长的面条，随水沉浮，浇一瓢冷水，再沸开就捞起过凉。桌上已盛好满满一海碗，刚炒好的鸡蛋酱，拿来拌面吃最合适。
“叔儿……可以用饭了。虎儿……跟寅哥去净手吃饭。”
桌上一时静默，只闻吸溜声。
占喜吃完最后一口，搁下筷子，看着赵有才道：“叔儿，有个事要征求下您的意见。”
“什么。”
“阿爷说，等秋收了，让我们把虎儿的地拿回来种。原先空着怕荒废，二叔拿去种了。现在有寅哥在，我们就想拿回来，种上春夏两时谷子，届是地，也好给家里添些时项。”
赵有才闻言嗤笑一声：“他种的地，慌的没个样子了吧。你要拿来，功夫可不少花。”
在占老二家，她睁眼就做活，直到闭眼入睡仍没完没了。她爹留下的地，占喜从没去看过。看占老汉痛心疾首的样子，该是情况不大好。
“紧着家里的活做，完了再过去。不说伺候的多好，起码不搁空。”
“既嫁来，你的事自当也是寅儿的事。近来多忙未有空闲进山，明日我正想着带寅儿一道去。接下来，我会把心思放在林子里，赶紧挣些银子，好把另一间房盖起来。房里一应用具都要重新置办，省得明年事压一起，手忙脚乱地不顺当。”
明年，她就要同赵寅成亲了。说是开年就办，只日子还没定。大概事宜，先前也是商定好的。
“新房就紧着西屋另起，做大间的，到时添了人，隔开小间就能睡。”
占喜哪里还不懂，脸上蓦然红了大片，埋着头，不应也不答。
“我还要吃一碗。”
赵寅咂着嘴，把碗推到占喜面前。
占喜自然而然的接过，盛了大半碗，舀一勺沁满酱汁的鸡蛋碎拌均。最后，再捏小把嫩葱撒在面上佐味。
白日做活出不少汗，占喜烧了满满一锅热水。浴桶平日就收在房里，不用费力搬。舀几勺热水，再兑些凉水，她提不动，便喊来赵寅帮忙。
一大一小蹲在水里，又是泼玩又是嬉闹，没一会儿，周边地上溅得全是水。
占喜赶紧拉了两人起来，将他们哄睡，这才脱下衣衫沐浴。
水有些凉了，占喜脚一踏进去，冷得立即缩了回来。她只好穿上衣裳，觑黑摸进灶房，燃把枯柴烧水兑上。
等她舒适地靠在桶沿边，已是亥时。温水自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浸裹住。占喜倚在沿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屋里烛火未歇，她撩起身后满铺青丝，推开又揽回。后，她轻轻揭开，低头看了看。
蓦地，她矮身滑进水里，只留眼鼻浮在面上。颊上燥意仍在，且越发明显。哗一声水响，她探又了出来。如此反复，竟不知吵醒了床上原本熟睡的人。
水又凉了，占喜起身准备穿衣。她扶着桶壁跨出，还未站定，便撞上身后一双漆黑墨眸中。
纯澈中，有烛火在隐隐跳动，亦有少女玲珑身姿。满铺青丝堪堪遮住，欲露微欲最是惑人。
占喜怔住，慌忙披衣躲闪。
“怎……怎的醒了？”
两人一时无话，沉闷之下只剩此起彼伏，些微气喘之声。
倏然，他欲伸手，学着孙赖子那混样搓揉她。最后还是放弃，只倾在她肩侧轻轻闻嗅。
占喜惊叫一声，用力将他推开，远远缩在墙角处，警惕地凝着他。
“该……该睡了，明日你还要起早同叔进山呢。”
赵寅置若罔闻，顾自抬手放在眼前祥观，后又颇细致地捻了捻。指上软腻微凉的触感，神奇地化解了他心底的不适，他还想上前研究个透彻。在占喜惧怕地神情中，躺回床上。
赵寅整整一夜未入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甚至烦躁到一度坐起，直勾勾地盯着竹椅中的占喜瞧，看够了，才又躺下去。直至鸡鸣，他才合眼小憩片刻。
同样睡不安稳的还有占喜，房内一有响动，她就害怕地攥紧身上薄被。生怕赵寅不管不顾地扑上来，愣是睁眼到天明。等赵寅出门，她绷了一夜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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