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迷茫

冯仲义回到自己的客房，哭的眼都肿了的冯夫人赶紧迎上来，说：“老爷，您可有问出什么？”
冯仲义坐在官帽椅上，拿起已经凉了的茶碗喝了一口，润了润已经干涩许久的嗓子，冯夫人见了，赶紧给他又倒了一碗，冯大人也顾不得了，拿起来又是喝了一大口，这才放下茶碗，说：“夫人，刚才我有好好的想过，咱们回去，就让婉儿喝药吧。”
冯夫人听了，愣了半晌之后，泪如雨下，说：“这个冯若素，自己想要攀附权贵，拿着咱们婉儿的命做筏子，我要跟她拼了去。”
冯若素是冯首辅长女，嫁与冯首辅同年之子。冯首辅对方这位姓宋的同年是个忠厚之人，家中人口简单，冯首辅跟冯老夫人就是看中了宋家人口简单，觉得自己的长女性格有些霸道，再加上有娘家帮扶，总能让这冯若素日后跟姑爷好好的过日子。
冯首辅的同年是个忠厚的，从一个县令慢慢的做起来，一直做到知州，后因身体原因，致仕归隐山林，之后致力于家乡的教育，是个被人称颂的人，谁知道儿子竟然跟自己的老子性格正好相反，是个非常善于钻营的人，一心想要攀附权贵，这几年跟三皇子走的很近，冯首辅作为他的岳父，劝过好几次，只可惜收效甚微。
因为这个，冯首辅跟自己的长女关系变得有些冷淡，早些年冯家条件不好，家中弟妹都是冯若素帮着带大的，所以，冯仲义兄妹几个都是暗中的照顾冯若素，只可惜，冯若素嫁人之后为夫命是从，对于自己相公的吩咐，都是无条件甚至是不问缘由的去执行。
冯仲义几个看自己的长姐如此是非不分，也是慢慢的冷淡下来关系。
这家中来了急信，说府中几个孩子去姑母家中做客为姑母贺寿，正遇三皇子在宋家，慌乱之下，冯仲义的长女冯婉儿掉入宋家后花园的水池，被三皇子所救，毁了名节，家中让冯仲义夫妇赶紧回家商量对策。
冯仲义说：“夫人，你且听我慢慢跟你讲，许家的事情，京城知道的人只是知道许荛之女跟平西侯长子早些年被双方的母亲定下来的亲事，可我听母亲说过，她带着子杰去许家拜访的时候，听许家的老夫人说想要给他们家九姑娘说一门合适的亲事，当时母亲还说咱们子杰年纪小，要再年长几岁，跟许家九姑娘年岁差的少一些也要替咱们给子杰定下来这门亲事的。”
冯夫人听了有些疑惑，说：“这个冯家的九姑娘跟咱们婉儿有什么关系呢？”
冯仲义说：“你且慢慢听我讲，咱们今日所遇见许家人，为什么要去甘州？那是为了要去甘州给许家的九姑娘送嫁，许家的这位九姑娘，跟郑家那位过继的孩子的亲事，不是早些年定下来的，是因为三皇子想要许家的九姑娘给他做侧妃，许家人不愿意，这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让自己家的姑娘，现在就嫁给郑家的孩子。”
冯夫人这次算是听明白了，惊讶的说：“许家为了孩子竟然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吗？年前京城中不是盛传郑家那位常年吃斋念佛的老夫人梦见自己故去多年的婆母，想要让过继给二房的孩子赶紧成亲，听说这梦还是请了大佛寺那位老住持给解的梦呢？”
冯仲义叹了口气，说：“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许家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有人要害自家的骨肉，那是拼着性命也要给救出来的，永宁侯爷不说服了平西侯，能把这件事情办好吗？那平西侯也要真心的对自家前头夫人留下的孩子好，还能把好好的孩子就给这样过继出去吗？夫人婉儿的事情，端看咱们是不是能够豁得出去了。”
冯夫人说：“婉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自然是能够豁得出去的。”
冯仲义说：“既如此，咱们为了婉儿这次就豁出去吧，兄长来信说婉儿最近不吃不喝，一直躺在床上，咱们就让婉儿假死，先从这个坑里逃出来，至于以后，只要是婉儿能够过的舒心，那就好。”
冯夫人听了自己相公的话，捂着脸又哭了起来，冯仲义说：“婉儿假死之后，就让她重做你娘家的侄女，就说因为婉儿故去，你受不了，娘家找了一位跟婉儿长相相似的姑娘过来陪伴你，咱们以后走到哪里就带着到哪里，至于说亲事不亲事的，只要是婉儿愿意，咱们就养着她。”
冯夫人又哭了一阵，这才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问道：“老爷，您这是怎么想出这样一个主意来的？”
冯仲义说：“刚才跟许家孩子说话，听他说的那些话，让我感触挺深的，许家的孩子说他们的父母打小就告诉他们，女孩子活得不容易，名节至于他们就是一道枷锁，以后切不可因为所谓的名节而让自己的妹妹活得不如意，许家的姑娘是许大人夫妇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咱们的婉儿也是咱们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没道理人家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能被家里人带着闯出来一条活路，咱们的姑娘就要被推进火坑啊？”
冯夫人点了点头，冯大人说：“夫人，京城看似平静，几位皇子暗地里可是没少了争斗，这次三皇子也是为了拉拢父亲，才出此下策，既如此，婉儿被咱们带着走了之后，就算是跟三皇子撕破了脸皮，以后朝堂之上不仅仅是父亲，就是兄长跟我，都要举步维艰的。”
冯夫人说：“老爷，三皇子此举，那就是明抢了，这样的人能走的多远？圣上不是个糊涂人，不会看着不管的。”
冯仲义听了自己夫人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说：“倒是我糊涂了，不如夫人想的长远，是啊，三皇子此人，虽有贤明，其实心胸狭隘，刚愎自用，可是圣上现在的几位成年皇子，也就是三皇子看起来还有几分气象啊。”
冯夫人说：“老爷，圣上虽年过半百，可是身体康健，皇后贤明，谁又能保证圣上以后不会再有个儿子呢？”
听到自己夫人的话，冯大人不由得陷入沉思，说：“夫人，你倒是提醒了我，前几年，我听兄长说过，大皇子的外家曾经追杀过一批人，其中一个內监，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这样想来，是不是圣上已经开始布局了呢？”
冯夫人赶紧言道：“老爷，慎言。”
冯仲义赶紧捂着嘴，对着自己的夫人点了点头，说：“夫人，且宽心，婉儿我是一定要救的。”
那边许棣安排人让客栈的厨房赶紧给做晚饭，做好了之后先给许茹跟李悦溪送了过去，然后再送到大堂，他就在大堂坐着，等着许柏他们回来。
饭菜上齐之后好一会，许柏他们才回来，许柏见许棣专门安排人让自己回来，就知道一定是有事情，碍于几位表弟在场，他没有问什么，  只是拿着自己买的几样小玩意，给许棣看过之后，说是要带着去甘州送给许栀的，至于张家的几位表弟，也是兴高采烈的分享着自己买回来的东西。
岳家的几位表弟除了去京城的外家，这是第一次这样出远门，很是兴奋，一路上虽然舟车劳顿，却是一直兴致高昂，去了街上，除了用自己带着从零用钱给三舅舅家中诸人买了礼物，还给许茹买了几样小东西，许茹见到孩子们给她买回来的礼物，很是欣喜。
吃罢饭，许棣让弟弟们赶紧休息，自己却去了客栈后院的一个小凉亭，他现在需要将自己的思路理清楚，朝中之事，甚至是京中权贵家中之事，许棣打探到之后都是在心中抽丝剥茧，力取探明这背后之事。
从冯仲义的话里，许棣知道这三皇子想要让冯家姑娘做侧妃，那一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冯家跟许家不一样，冯首辅是当朝首辅，冯仲义呢，则是正四品的梧州知州，许棣知道冯仲义适龄婚配的姑娘是他的长女，还是嫡长女，这样的身份，其实是许栀不能比的，许荛虽然是简在帝心，深得圣眷，可许荛名义上只是永宁侯的庶子，他的长女，虽然是永宁侯的孙女，只可惜出身上就弱了一些，要不然当初许栀想要嫁给郑伯源，许荛跟张兆慈也不会请了郑伯源来好好的商议了，在很多人看来，许栀嫁给郑伯源，那是许栀高攀了。
话又转回来，冯仲义长女就是嫁给三皇子做正妃都是使得的，有一个首辅的祖父，自己的父亲仕途亨通，这样的姑娘找个什么样的婆家找不到，没道理自甘下贱去给一个皇子当侧妃，虽然是妃，可侧妃相当于妾。
许棣拿话点醒了，冯仲义，其实就是打着结一个善缘的想法，自己家知道自己家的事情，萧垣只要是在自家，以后自家就是要拥戴萧垣继位的，这也是梁承帝的打算，要不然梁承帝不会费劲了心思把人从宫中送出来交给许家养着，许棣自打听了路嬷嬷说的老夫人的身份之后，就对梁承帝这个人多了几分了解。
老夫人是本朝长公主的后人，当年本朝立朝，能够开疆拓土打下偌大的疆土，长公主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长公主此人，不论是谋略还是心性，都是极难得的，听闻当初长公主手下有一队她亲自训练出来的队伍，在战场之上立下赫赫战功。长公主归隐之后，先帝做主，将这一队人马留与长公主，并言明，日后长公主的后人也可以继承此队人马，而长公主也对先帝发过誓言，此生效忠于大梁，大梁若有战，长公主的后人必舍身报国，这也是当初老夫人跟着上战场的缘故。
梁承帝是先皇选中的继承人，先皇临终之前，将这个皇帝交接之时只能口头相传的秘密跟梁承帝讲了，梁承帝震惊之余，着人细细的打听了永宁侯府之事，细细考察过许荛之后，这才有了暗中托付之意。
许棣很明白，萧垣就是梁承帝看中的继承人，日后萧垣要继位，少不了要拉拢朝中重臣，现在能跟冯家人交好，何乐而不为呢？
许棣想到三皇子，只觉得这个人行事实在是让人恶心，为了获得冯家的助力，竟然这样祸害人家姑娘，这样得来的助力，能够让冯家人真心的想帮吗？
许棣又想到冯仲义，此人行事磊落，听了自己的话之后，当即有了对策，许棣琢磨了一会，冯仲义的做法，无非就是让自己的闺女喝药假死，然后把人带走了事，然后再让自己的姑娘顶着一个别的身份出来见人，这样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对策。
许棣在后院凉亭坐了许久，改名张玉园的萧垣走了过来。
许棣看是张玉园，对他招了招手，虽然已经是正月二十了，缺了小半边的月亮依旧是皎皎的挂在天空，洒下漫天的霜华。
张玉园走到许棣的身边，挨着许棣坐下，说：“表哥，三更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呢？”
许棣说：“这边清净，我来这边想些事情。”
张玉园低着头，两只手握在一起，思忱良久，说：“表哥，玉园现在有些迷惑，不知道习文练武所谓何来。”
许棣听了，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张玉园话里的意思。
张玉园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是知道自己的父皇为了不让自己被人所害，冒死将自己送了出来，但是成日里跟着张家几位哥哥习文练武，时间长了，张玉园有些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好，因为他既不能去科举，也不能去参军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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