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魔蛊血契
沐风醒来时,只见黝黑的石壁四面而立。这个房间是用石头造的,方方正正,平平整整,不见一扇窗,只有石壁上的烛火跳动着微光,对面石壁的角落,几级石阶通向出口的石门。整个房间就是个石头造的空盒子,除了微弱的火光,只有无尽的幽暗。
麻/痹的知觉渐渐复苏,他发现自己被铁索捆在一个十字架上,双臂分开绑在横木,双腿合并绑在纵木。
他闭上眼睛,不敢庆幸自己还活着。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还不如死去。
石屋一角亮起一道烛光,照亮一张矮几和一个人。那人青衣黑发,拿起矮几上的烛台,向他走来。沐风这才看清,她是乌缇娜。
“你为何不杀了我?!”沐风怒道。
“因为一个活的风神,比死的更有用。”乌缇娜道。
“你想借我威胁神界?你以为神界会为了我一个人向你妥协?”
“你若是个小神仙,神界自然不会。奈何你是万万世浩瀚宇宙难出一颗的‘白微星’之主神,风神沐风。”乌缇娜勾起嘴角,笑得轻蔑:“你是神界能够匹敌魔界的唯一力量,千万年来,神族不是靠神君,而是靠你,才护得神域不被魔族侵占。若没有你,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魔族就将入主神域。如今情况也没有丝毫改变:你在神域在,你亡神域亡。”乌缇娜靠近他,手上的烛光照亮他苍白如纸的脸,“你说,神界会不会为了你,向我妥协?”
“你哪来的自信,认为神界尽是废物?”沐风冷笑道:“神界没有我,还有我的师父木神檀殷,而魔界没有你,还有谁?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愿为魔界出征。”
“那我们就赌一把”
“不用浪费时间。我宁死不做俘虏!”沐风截口道:“你再厉害,我若一心求死,你又能奈我何?!”
“哈哈哈”乌缇娜突然大笑,一字字道:“你不妨试试?”
沐风面色一变,闭目凝气,往心门死穴处聚起一股神力,竟被另一股力反弹回来,在五脏六腑横冲直撞,逼出一口鲜血,吐了满地。
沐风垂下头,止不住地喘气,胸腹内似千刀万剐,剧痛难忍。
“你”沐风只吐出一个字,便再没力气说下去。
乌缇娜从袖中取出一个琉璃瓶。
沐风支起沉重的脑袋,隐隐约约从瓶中看出点端倪,竟是满瓶的黑色虫子,在半瓶绯红的血液里爬进爬出。但正是这些小小的虫子,令沐风心惊肉跳。
黑色的虫子是蛊虫,襄政王用它们来控制妖兽,而乌缇娜,怕是要用它们来控制自己。
那半瓶血,怕就是乌缇娜的魔血。以血养蛊,蛊虫便听命于她,吸收法力,成为魔蛊。
此刻他体内一定有这些魔蛊,这些魔蛊必然要完全控制他,使他如提线木偶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从此以后,不论我在何处,你的一言一行,我都会知晓。但凡你一举一动逆我心意,便要受万虫噬心之痛,此术是为‘魔蛊血契’。当然,你也别想着自尽,结果如何,你方才已试过。更别妄想让神界派人除掉我,我若死了,你体内的蛊虫自会感知,而后将你从内而外吞噬殆尽,作为它们最后的餮宴。”乌缇娜背过身,冷声道:“你说得对,魔界逐我下凡,我不可能再为魔族效力。因此,我与你神族已无冤无仇。若不是你来妨碍我,我们本可相安无事。”
沐风语声微弱:“你不择手段,为祸人间神族庇佑下界怎容你暴虐?”
乌缇娜看都不看他:“那就来吧。来看看,是他们把你救走快,还是我心念一动让魔蛊杀了你快。”言罢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乌缇娜从石阶走出石门,拉闩时,门上闪过银光的法阵。石门外还是石阶,一圈又一圈,一直通向高处的大门。乌缇娜拾级而上,慢慢走出大门,阖上门时,那法阵再度闪现。
门外是春日娇媚,百花盛开,望星潭水波荡漾,与阴森的地下石室天差地别。
此处正是乌缇娜买下的宅院,萤正在院中等着她。
“那是什么?”萤指着门上消失的法阵问道。
“那是禁咒,除非是法力高强之人,否则谁也进不去。”乌缇娜一边解释,一边施术让那扇大门消失无踪,转头又问:“你有足够的时间,为什么不逃?”
萤撇过脸去,不情愿地说道:“整个人间都在你股掌之中,我还能逃去哪里?”
乌缇娜只道:“好。”
萤只觉她回答得奇怪,但又不愿理睬,径直走开,走出几步,感觉不对,乌缇娜并不在她身后跟着,她回头一看,乌缇娜正倚着院墙,脸色苍白,前腹后背慢慢透出血红,鲜血晕染开来,浸湿了一大片衣衫。乌缇娜再也支撑不住,背贴着院墙滑下,在雪白的墙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乌缇娜!”萤尖叫着跑过去:“你怎么了,乌缇娜?!”
乌缇娜紧闭双眼,直到萤将她的名字唤到第六遍,才缓缓睁开,无神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萤急切地问道。
“怎么可能没事……”乌缇娜闭上眼睛喃喃道:“玄阴屠鬼刀岂是浪得虚名?我硬是冲破穴脉,才恢复法力……所以那时,我已经脉尽损……随后的战斗,完全是硬撑着打的,何况后来还中了冀翼剑”
萤听得愣住了,受了这样的伤没死还能翻江倒海的生命力,她连想象都无法想象。但她仍有疑惑:“可是风神战败时,你还是好好的”
“那不过是我略施化形术,骗过他的眼睛罢了,否则哪有命活到现在”乌缇娜苦笑道:“不过现在,我也只剩下半条命了栽在他手里,也不算冤枉”
地上的血汨汨流淌,乌缇娜几乎是坐在一片血红的地毯上,她的眼皮开开合合,极力维持清醒,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望星潭底你去”
萤听得不明不白,正想问时,却怎么都叫不醒乌缇娜,只好依她所言,向望星潭走去。
望星潭底有什么?她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名堂。只好脱了鞋袜踩下水去,却发现此潭深得很,一脚下去水没过了头顶,好在脚能点到潭底,她便使劲一蹬,头露出水面长吸一口气,旋即潜下去,在水草丛生的水底摸来摸去,什么收获都没有,自己却再憋不住气,只好先浮上去,换了口气,马上又钻入水里。来回三四次后,她终于在潭底水草最丰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按钮,顺势一摁,潭底竟裂开一个大缝,潭水从缝里倾泻而下,差点把她也冲下去,好在她及时抓住了缝隙的边缘。潭水哗哗流尽后,她趴在潭底探下头去,看见下面竟是一个广阔的钟乳石洞,洞内寒气逼人,那条缝隙正对着洞底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湖水清澈,倒映出她湿淋淋的脸,湖边却只有星点水渍,想必潭水全都流进了湖中。
萤回到院墙边,乌缇娜已不省人事,她只能拽住她的双臂往望星潭拖去。
日已上中天,虽是初春,但她已汗湿重衣。她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纤瘦的乌缇娜,竟似比七尺高的浑圆胖子还要沉。
好容易拖到潭底的缝隙边,她犯了难:现在要干嘛呢?
忙活半天,她现在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乌缇娜要她开潭底做什么。
“丢下去”乌缇娜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萤趴在她脑袋边上,急急问道:“你说什么?”
“把我推进湖里”乌缇娜翕动着苍白的双唇。
萤照做了,她没去管这话有多荒唐,反正乌缇娜身上哪有一点她能理解的地方。
她趴在缝隙边,看着乌缇娜从钟乳石洞顶坠落,径直砸进幽深的湖中,湖水四溅。
萤从望星潭踉踉跄跄地走上邀月亭,一番折腾,她已累得说不上话,摊在亭椅上,正要闭眼睡去,却发现自己成了个血人。她拖着乌缇娜时,乌缇娜的血沾了她一身,湿淋淋的衣服又将血迹晕开,最终变成一件红透的血衣。
萤一直认为乌缇娜是个冷硬的石头,从未想过她会有虚弱倒下的时候。她看着自己满手的红色,这血和自己的,和风神的,和这世间无数生灵的血,有何不同?或许正因这满目的血腥,她才会本能地去救乌缇娜。但又或许不止如此。在天霁山时,在海边时,每次战斗,乌缇娜首先做的不是御敌,而是保护她。可为什么?乌缇娜实在和“情义”二字沾不上边。
“罢了罢了。”她长长叹道:“且当还她一个人情罢。”
萤从睡梦中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破晓。她实在太累,竟然就在邀月亭里,从昨日中午睡到现在。
干涸的望星潭底,那条缝仍旧开着。
她走下潭底,从缝口飞下去,方才落地,透骨的寒气就令她打了个结实的冷战。
阳光自钟乳石洞顶直+射+下来,照亮一方静静的湖面,碧蓝的湖水在晨曦中宛如蓝宝石般晶莹闪耀。
突然,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涟漪中央,乌缇娜自湖底浮上来,须臾,飞出湖面,带出一路水花,落在萤的面前。
她的伤口已止血,脸上也有了淡淡的血色。萤不禁心生好奇:“师父,那湖底有什么?”
乌缇娜道:“我初到人间时,自海底采得一块千年寒冰,买下这宅子后,将它沉入湖底。”
难怪这钟乳石洞寒冷刺骨,但萤仍是不解:“千年寒冰,是怎么?”
乌缇娜缓缓道:“那东西是极寒之物,凡人都敬而远之。但只要不是人,它便有疗伤奇效。我在冰面上躺了一夜,伤已好了三成。”
说罢,她双臂交叉举过头顶,再挥下,便换去了湿漉漉血淋淋的模样,重现干净整洁的少年郎面貌,墨蓝色短斗篷和玄色长裳,随着干燥松软的长发飘动。
她抬头望向洞顶的缝,对萤说道:“这机关不是这样开的。”便拉着萤飞上了望星潭。她蹲下身,摁住潭底的开关久久不动,那条缝便越开越大,直至变成一个占了潭底一半大小的口子,萤差点没掉下去。接着她又将开关按动三下,那大口子便严丝合缝地封闭,没有在潭底留下一点痕迹。
她将萤拉上岸,手心流出哗哗的泉涌,很快就将干涸的望星潭恢复原样,完事,她转身就朝大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儿?”萤问道。
乌缇娜听闻此言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往空中画了一个圈,宅院外就闪过极光般的光彩。
“这是结界吗?”萤道:“这样,神界的人就进不来了?”
“天上一天,地上十年。他们纵然要来,也没那么快;要破这个结界,也没那么容易。”乌缇娜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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