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哈哈，不用那么紧张。”黑发青年笑道，弯起一双狐狸眼，“我叫夏油杰，是咒术高专的二年级生，也是这场考核的主考官。”
“……”
腐川游望着他，未发一语。
“不明白吗？那好吧。”
在黑发青年尾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宛如将所有的氧气都抽走了一样，腐川游胸口一滞，“咚”地跪倒在地，汗如雨下。不要提拿起短斧了，他眼前的画面都开始模糊。
恍惚中，腐川游觉得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比虫豸都要弱小。
——如果他是敌人，那么自己早就死了。
“……夏油前辈。”
“嗯，你好，腐川同学。”
夏油杰笑眯眯地说，还颇为好心地走过去，将腐川游给扶了起来。
“首先，恭喜你通过了考核。我的术式是【咒灵操术】，这栋工厂里的咒灵就是我控制的。”他说，“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能将这只‘劫持人质’的咒灵也给祓除掉——虽然只是个四级垫底。”
“……谢谢。”
哇，这人在用鼻孔跟我说话耶。
腐川游觉得这位前辈每个毛孔里都透着股高傲劲儿。
“不过，你的攻击波及到了人质，这点你做得还不够好。”
何止“波及”，脸都烧着了。
夏油杰心里腹诽，忍不住抬手摸摸自己的俊脸。
“是的，但这是最好的方法。”腐川游说，“如果放弃抵抗，我和人质就都会死；如果直接进攻，人质就会死。”
“那人质被你毁容就没事？哈，真是个怪胎。”夏油杰失笑，“如果你的攻击没有击中咒灵怎么办？”
“那么，很遗憾，人质就会死。”
腐川游轻声道。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夏油杰不禁扬起眉头，抬眼打量了他几番。
少年垂眸站在他面前，睫毛如蝶翼般纤长。即便满脸脏污，也遮不住他迤逦的容颜，与漠然的态度。
昨天还只是个普通的国三生，今天就能面不改色地杀人。
呵，有意思。
夏油杰心想。
既然根本不在意他人，那又为何要来舍身拯救他人的咒术高专？
他再度开口，语气冰冷了不少：
“那你还真是幸运。如果你没扔中的话，你就不合格了。”
“为什么呢？”
“因为你没有豁出性命救人的觉悟。咒术师是强者，非术师就是弱者，而强者生来就应保护弱者，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你那种为了祓除咒灵而放弃人质的想法才是南辕北辙。”
“我并没有……”瞥见前辈的脸色，腐川游一顿，停住了话头。他低下头，双唇嗫嚅几下，缓慢地说，“这是咒术界的理念？”
“这是我的理念。而考核的人，是我。”
“……这样啊。”
腐川游点了点头。少年垂落的双手上印着片片青紫，遮盖了原本的肤色。
之后，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工厂，没有再说话。
一见到腐川游那满身血污的狼狈模样，辅助监督当即吓得蹦起来，赶忙跑去提车。
夏油杰：“……”
他本来还想说一块去提车的，毕竟，他和这位叫腐川的家伙实在没什么可聊，他也不想和他聊。
志不同不相为友。
沉默的等待中，夏油杰瞥见几步远处有三个小姑娘，正不住地往这边看。
见对上视线了，为首的一个烫着大波浪、涂着红嘴唇的姑娘便索性走过来，冲夏油杰娇笑道：“帅哥，一起喝一杯？”
“不好意思，现在没时间。”
夏油杰礼貌地拒绝道。
“好吧~那留个电话总行了吧~”
“不好意思，不方便。”
“别这样嘛~就给个电话啦~”
“抱歉，真不方便。”
见夏油杰是真心不想跟她有交集，大波浪愣了一下，面颊迅速涨红，只觉在小姐妹面前丢了面子。
“什、什么嘛！还真把自己给当回事了是吧？自以为是！”
她大声喊道，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
夏油杰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
见到他这幅模样，大波浪不禁有点发憷。她声色内荏地瞪了夏油杰一眼，然后拔腿就走，走时还不忘气势汹汹地撞了一旁的“小乞丐”一下。
结果，她刚迈出一步，脚旁就“砰”的一声，炸开一团玫瑰色的烟雾。
“啊？！”
她厉声尖叫，一下子把蹬着小高跟的脚给崴了，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周围响起了低低的哄笑声。
“呀，不好好看路可不行呢。”
“小乞丐”——腐川游垂眸俯视着大波浪，轻声道。
见状，夏油杰喉头滚动数下，终是忍不住勾起嘴角。
下一秒，一句轻飘飘的话这场闹剧一分为二，传入他耳中：
“很遗憾，夏油前辈，你没有通过考核。”
“……什么？”
镜面般的眸子倒映着面前前辈凝滞的笑脸，腐川游唇角微弯，语气平淡地说：
“就是说，很遗憾呢，夏油前辈。这场对于你的咒术师理念的考核，你没有通过，不合格。”
“……”
夏油杰呆愣地看着少年一开一合的嘴，大脑一片空白。
“我用咒术攻击了你口中所谓的‘弱者’，也就是非术师，而你不仅没阻止，甚至还……乐在其中？难道你说的‘需要被保护的弱者’中，不包括不符合你道德观的人吗？啊，不小心说个没完了。总之，你违背了你的理念，很遗憾，你不合格，夏油前辈。”
“……”
那一刻，夏油杰只徒劳地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着容颜迤逦的少年，他脑中却只浮现两个字：
怪胎。
试问，一辆火车行驶在铁轨上，即将撞上前方五个正在玩耍的小孩。而你正在拉杆旁边，可以控制火车变道，但另一条路上，一位工人正在检修铁轨※。
你会如何选择？
通过入学考核后，腐川游回到家，一边收拾要带去咒术高专的行李，一边思考这个问题。
本来，他是在思考前辈给他处的“人质问题”，但不知不觉间，他的思路就跑了。
虽然他不知道前辈会作何选择，但如果将那位检修铁轨的工人换成前辈他自己，那么，前辈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拉下拉杆，让火车变道冲向自己吧。
并且，前辈也要求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不是道德绑架嘛……我才不要去死，我活着才能拯救更多人呢。唔，听起来好像是挺自私的。”
腐川游嘀嘀咕咕道。一回想起分别时前辈的脸色，他的心脏就砰砰直跳。
怕的。
“……反正那个前辈是二年级的，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入学了就行，嗯。”
他自言自语道，丝毫不知道自己立了个多大的flag。
跪趴在行李箱上，腐川游呲溜一声拉上拉链。
“总算收拾完了，我还挺能干的嘛~”
他翻身坐在地板上，擦擦额头上的薄汗。
休息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到玄关，提起放在柜架上的购物袋，一脚蹬进帆布鞋，踩着鞋后帮出门。
“咚，咚。”
他敲了敲他的邻居，伏黑家的房门。
“谁呀？”
门内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津美纪，是我，腐川游。”
“腐川哥哥！等我一下哦！”
门内又传来哐哐哐的声音。
不一会儿，门开了，露出一个踩在凳子上的小小奶团子。
“津美纪真厉害呢，都会自己开门了。”
腐川游把她从凳子上捞起来，熟练而轻柔地抱在怀里。
“嘻嘻，津美纪坠厉害啦！”
伏黑津美纪咯咯笑道，把热乎乎软嫩嫩的小脸蛋枕在腐川游肩膀上。
也太萌了吧！
腐川游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
他一边走进去，还不忘拿起门口的椅子，一边说：“惠和伏黑先生呢？”
“他们在睡觉！”
闻言，腐川游放轻了动作。他轻手轻脚地跪坐在榻榻米上，将从家里拿出来的购物袋放到矮桌上。
“这是给津美纪、惠还有伏黑先生买的一些东西。”他小声说，“我今天就要去一个叫做‘咒术高专’的地方上学了，那里是寄宿制，所以我以后不能常来了。”
即便津美纪只是个三岁的小孩子，腐川游还是详细地为她解释道。
津美纪只听明白了以后可能就见不到腐川哥哥了，她瘪了下小嘴后，又重新仰起笑脸，说：“嗯，我知道啦，腐川哥哥要加油哦！”
“乖孩子，辛苦你了。”
腐川游俯身，怜爱地在奶团子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这时，一道粗犷而沙哑、如慵懒的猎豹一般的声音插入他们之间。
“这么喜欢津美纪，干脆把她嫁给你好了。”
伏黑甚尔斜倚在卧室门框上，一手抓绕着向四处支棱的黑发，调侃道。
他的另一手上拎着他的儿子，伏黑惠。
这拎的手法……不知为何有种诡异的既视感。
望着被甩来甩去的小小惠，腐川游联想到了菜市场里大妈拎着的土豆。
为了防止小小惠被摇匀，腐川游赶忙上去抱过他。
小海胆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
“我看看，你给我带了什么东西。”客人还没走，伏黑甚尔就毫不客气地翻起了购物袋，“儿童玩具、小零食、发夹、彩笔……啧，怎么没钱呢！”
这句玩笑话，居然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哈哈，伏黑先生，也有你的礼物哦——我将我的死亡保险受益人改成了你。”
腐川游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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