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看到妹妹因为她最喜欢的钢琴被砸而跪在地上，失声痛苦，腐川游也想哭了。
他多么想告诉她，如果不提前让吊灯掉下来，你就会和这架钢琴一样，被砸个稀巴烂。
他多么想告诉她，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她。
腐川游伸出手，想抱抱他可怜的、被抑郁症折磨的妹妹，但他却看到了自己手上那滴嘀嗒嗒往下淌的鲜血。
于是他又把手放下了，拎着斧头，转身离开，一语未发。
呼——
见少年终于走了，夏油杰舒了口气。
天晓得他拿的是什么剧本，一哭二闹的，接下来是不是还要上吊啊。
希望出去后，腐川能忘记这个领域里的所有事。
他由衷地期盼道。
正胡思乱想间，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开始向门口走去。
啧，又不受控了。
无法，他只能把看护后辈的责任交给他不靠谱的挚友。
看好腐川。
夏油杰对悟说。
……
这句嘱托似曾相识，但这一次，五条悟却没有同第一次那样，自信满满地回答“交给老子吧”。
他沉默地用那双蔚蓝色的眸子望着夏油杰，看他一无所知地走出琴房。
看好腐川……吗。
但这却已经是第四次循环了。
杰不知道？
五条悟想。
难道只有他和胡萝卜才保有每一次循环的记忆？
……不，他只是个意外，他纯粹是因为六眼才挣脱了身体和记忆的限制。
只有胡萝卜、只有腐川才是这场舞台剧的主角，其他人不过是提线木偶，陪衬罢了。
……这是一场人为的诅咒。
因为没有咒灵能制造出如此周密的领域。
五条悟久违地感到怒火在身体中腾烧。
愤怒使他的双瞳更加璀璨，如一颗熠熠生辉的蓝宝石。
该死的诅咒师，你最好祈祷别落到老子手里！
五条悟咬牙切齿地想，将被愚弄的愤怒、对腐川的愧疚和心虚皆发泄到了幕后黑手身上。
半晌，他缓缓吐出口气，迈爪朝腐川追去。
跑过客厅，进入走廊，他发现那扇原本被七海木板封起来的门，现在被打开了。
入目，房间内是粉色的地板，浅棕色的双人大床，和挂着装饰画的白色墙壁。
温馨，且安宁。
——就怪了。
一股腐臭的味道争先恐后地从房间内涌出，仿佛是一只手，推搡将闯入者给赶出去。
也许是变成猫，嗅觉更加灵敏的缘故，五条悟觉得这股腐臭的味道快要把他这个最强给熏死了。
这得是烂了多少天啊！
他吐槽道。
没有理会墙角敞开着的衣柜，他皱着鼻子，走向臭味的源头——一扇被砸坏的暗门。
五条悟跳进这扇半掩在地毯下的暗门，落入黑暗之中。
但在浓郁的黑暗，也阻挡不了六眼。
于是五条悟看到了那支指向他的枪口。
以及那如针刺般尖锐的杀意。
“……是悟喵啊。”
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枪口后响起。
腐川游放下枪，滚滚波涛重新化作平静的海面。然而在海面之下，却有无数暗流涌动。
灯的开关就在墙壁上，可少年并没有打开它。他走向他的猫，语气稀疏平常地说：
“走吧，悟喵。这里没什么东西，只是我爸贮藏的肉坏掉了而已。”
“……”
要不是五条悟的六眼看到了角落里那具落满飞蝇的尸体，他就信了腐川的鬼话。
不仅能一脸平淡地说谎，还企图掩盖家里的罪行，这破胡萝卜挺有两下子的啊。
五条悟咂咂嘴，戏谑地想。
如果刚才进来的不是他，而是个陌生人，他觉得腐川真的会开枪。
呵，说不定腐川现在，正思索着要怎样才能完美地将这具尸体给处理掉呢。
五条悟不知道的是，他猜对了。
少年一步步迈上台阶，脸颊白嫩，眉眼青涩，就如一只小羔羊般无辜而无害。离开黑暗的地下室，父母卧室里明亮的灯光从头顶照下，宛如为他戴上了一圈光环。
脑中，已经列出了处理尸体的一二三种方法。
火化？埋院子里？剁碎了喂狗？
关键是目击者……
要想办法处理掉目击者……
他睫毛微垂，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咔嗒。”
腐川游走出卧室，关上门，而后脱力般倚靠在门上。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他仰望着天花板上的灿灿灯光，迷茫地想。
为什么，要杀人呢？
他迅敏的大脑能想出无数对策，却想不透人心。
当看到地下室的那具尸体时，如被雷劈中一般，他一下子愣在原地。
杀人了……
我的家人杀人了……
他立刻决定要帮家人将罪行掩埋，尽管来自良知的谴责让他止不住干呕。
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还计划出了一个可以让他顶罪的后备方案。
正如在之前的入学考核一样，腐川游从来都不是个“正统”的好人
他将自己的“善良”与“家人”放在天平两端，而天平毫不迟疑地偏向了右者。
为了保护他家人，他连自己都可以奉献。
但是……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腐川游仰望着天花板上的灿灿灯光，迷茫地想。
明明只是想和家人们过平凡安定的生活罢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尾鱼，被命运关在精巧的鱼缸中，以供观赏取乐。
一阵疲惫突然席卷了他的身子，让他一动也不想动。
嗒、嗒、嗒……
走廊里的摆钟伴着雨声，飞快地左右摆动着。
腐川游任由时间流逝，双目如两颗黑色的大理石，没有一点光彩。
直到他嗅到一缕铁锈味。
他转头看向厕所。
大脑迟钝地记起了那只潜伏在马桶里、在第二次时将他杀死的赤裸人形。
——糟了！
腐川游的双眼一瞬间瞪大。
他端起在父母衣柜里找到的步枪，抬脚朝厕所冲去。
如果谁去上厕所的话——
“哐！”
他撞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鲜血。
和地上那一小片，属于他妹妹的衣服碎片。
“……”
腐川游举起枪，扣下扳机。
狩猎用尖头弹很好地履行了它的职责，给赤裸人形的脑袋上开了个不小的洞。
“扑通。”
腐川游面无表情地望着倒下的人形。
接着，缓缓地、缓缓地、他的嘴角缓缓地上扬，勾起一抹微笑：
全——部，都要怪诅咒。
他踏过血水，蹲下身，拾起妹妹的衣服碎片，小心翼翼地将它环护在胸前，同时嘴中轻声叨念道：
“别怕……我可怜的妹妹……哥哥在这里……哥哥会保护你的……”
那怕要死上一千次、一万次。
疯狂如同梭子上的线，一圈圈缠绕在腐川游的眼中。
从最深处，闪烁出漆黑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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