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事发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熙凤就起身了，照例先去给邢夫人请安，随后婆媳俩携手去了荣禧堂。
邢夫人走在路上，冲着王熙凤抱怨：“珠儿那孩子，往日我还说他稳重知礼，谁知昨天夜里足足闹了一宿，吵得我们整个院子都没有睡好。”
王熙凤闻言敛了神色，让丫鬟们离得远了些，这才轻声说道：“昨儿老爷使人传话过来，我本打算去看一眼，谁知半路就被二太太身边的人拦下了。太太到了荣禧堂，千万莫要提珠大哥哥的事情，我瞧着许是出了大事呢，这一夜下来心都慌慌的。”
王熙凤当然不会心慌，她自从怀疑自己怀孕了之后，就十分注重身体保养，一个贾珠还不至于让她失了分寸。不过是拿这话去提醒邢夫人，省的她在这样的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招了王夫人的恨不说，若是惹了贾史氏生气，那就糟糕了。
邢夫人虽说平时迟钝些，但有个优点，就是能听得进人劝。再加上自从王熙凤嫁进来荣国府，对着她甚是恭敬，晨昏定省没有一天漏下，还给她谋划了迎春在膝下承欢。
故此邢夫人对王熙凤很是信赖，如今听她这么说，忙不迭的点头应了。
两人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转而说起来迎春启蒙的事情。
迎春今年也有六岁了。管家理事什么的且不说，但是琴棋书画都得安排起来了，这就得准备几个女先生。再有探春和惜春两个，眼看着也一个三岁，一个一岁了，再过两三年也得进学了。
京中权贵人家，对于女儿向来是富养的，好的女先生十分难得。王熙凤早半年就托人去寻摸了，可如今还没找到合适的，这不就又和邢夫人发起愁来了。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荣禧堂，贾史氏早就起身了，实际上她也是一夜都没有怎么睡好。
昨夜贾珠院子里实在动静太大，贾史氏虽说早就把荣国府明面上的权利交了出去，可她掌管贾家几十年，哪里没有她老人家的眼线。即便最开始的时候，她没有收到消息，可今天早上刚开了荣庆堂的门，就有婆子来报信了。
婆子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可看那架势就知道不好，奈何王夫人把守的实在密不透风，她也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就知道出了大事了。
好容易等到请安的时候，邢夫人和王熙凤来了半晌了，也不见王夫人和李纨的身影。贾史氏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又是急又是气，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这么瞒着一大家子。
她思虑了片刻，到底还是一腔对孙子的挂念占了上风，开口道：“这珠儿媳妇和老二家的，平日里晨昏定省也是勤勉的，今儿两人都没来，我心里倒是担忧的紧。凤丫头，咱们过去看看。”
王熙凤自然点头应是，她心底也好奇着呢，邢夫人没有说话，不过也跟着站起身来，这是同去的意思。
可三人还没有出了荣庆堂的院子，就见到了眼眶红肿的王夫人和李纨，两人脸色煞白，见了贾史氏就跪倒在地，哭嚎道：“老太太，珠哥儿，珠哥儿他去了啊！”
贾史氏闻言如遭雷击，险些晕倒在地，王熙凤和鸳鸯两人连忙使了把劲儿，把她扶稳了。
“老，老二家的，你说的什么胡话！什么叫珠哥儿去了！”
王夫人嗓子都已经哭哑了，她是最难受的一个，寄予厚望的长子死于马上风，实在让她既惊且怒，恨不得把满院子的小妖精都打杀了。可却不能够，如今整个贾家内宅的权利，是握在王熙凤和贾史氏手中的，她充其量只能封住梨香院和贾珠的广明院的口，其他的就有心无力了。
所以这件事还得告诉贾史氏，借着她老人家的手，把后续都处理干净了。不然她的珠儿都已经去了，身上难不成还要背负那样难听的污名儿吗？
作为一个母亲，王夫人怎么忍心！
她哭的哀戚，旁边的李纨却已经是满脸麻木，整个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半句话都没有说。
贾史氏慌神了片刻，但到底是久经世事的当家主母，当初贾代善外出征战，整个荣国府都是她一力支撑起来的，随时都做好了收到家人阵亡消息的准备。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这才发现王夫人和李纨的异常，心中一凛，下意识的就想先打发了王熙凤和邢夫人：“老大家的，你去找人给老大、老二还有琏儿送信，叫他们赶快回来！凤丫头，你去差人，给王家报信！”
贾家大房和二房不合已久，但邢夫人虽说不喜欢王夫人，可对待贾珠这小辈却没有仇怨，刚刚也是吓了一跳，这会子就想留下帮忙。
还是王熙凤眼疾手快，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这才把话咽下：“媳妇这就去，这就去。”
王熙凤和邢夫人急匆匆的走了，鸳鸯等人搀扶着贾史氏回了荣庆堂，而王夫人和李纨则是默不作声的跟上。
挥退了屋里服侍的下人，连鸳鸯都没有留下，屋内就只有贾史氏、王夫人和李纨三人。
贾史氏重重的喘了口气，这才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氏你一五一十的说明白了，珠儿，珠儿他是不是昨天夜里就……”
酷暑六月的天，王夫人生生打了个寒战，瘫倒在地上哀嚎：“老太太，老太太，您这次可一定要帮帮珠儿，珠儿他，他去的不体面啊！”
贾史氏心中早有预料，若不是贾珠去的有问题，老二家的不至于瞒了一整夜，直到现在才来找自己寻法子。
“珠儿媳妇，你来说！”
李纨听到自己的名字，这才抱着肚子抬起头，木木的说道：“大爷他昨晚上，招了扶风和弱柳侍候，孙媳收到信赶过去的时候，三人正大被同眠，大爷已然没有气息了。”
贾史氏挺得板正的脊背，瞬间便弯了下去，马上风！
他们贾家最有出息的孙辈，居然是因着马上风而死的！
王夫人挺得恨极了，尖声叫道：“都是那几个浪蹄子，几辈子没有见过男人的货色，我好好的珠儿，都是叫她们给勾搭坏了！”
“够了！王氏你要发疯回你王家去，那几个可都是你亲手挑的，如今怪的了谁！”贾史氏抬手摔了个茶盏，见王夫人僵立在原地不敢动弹了，这才继续说道，“事已至此，这件事就只能烂在咱们三人肚子里！其他的知情人都得打发了，一个都不能留下！”
王夫人想着昨天带去广明院的心腹，心中犹豫了一瞬，但随即就点头应下，比起陪嫁下人而言，还是贾珠身后的名声儿要紧。
至于李纨，她更不在意了，昨晚跟着她去了贾珠房里的，是贾家的老嬷嬷，贾史氏给的人手。至于她自己的陪嫁丫鬟，因着还是年轻的姑娘家，不会服侍有孕的妇人，早就被老嬷嬷排挤的找不着立脚的地方了，如今倒是阴差阳错逃过了一劫。
贾史氏早就颐养天年的人，如今为着贾珠的事情，又不得不重新出马，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广明院的那群莺莺燕燕。
当天晚上看到这件事的丫鬟通房，统统灌了哑药发卖了出去，至于其他听到音儿的丫鬟，也都送到了京郊王夫人的陪嫁庄子上，被严加看管起来。
而扶风和弱柳两个“罪魁祸首”，王夫人本是想直接打死了事的，却被贾史氏拦了下来，贾珠刚刚去了，不好再见血腥，只得捏着鼻子留下了二人的性命。
不过王夫人不是心慈手软的性子，她亲自出手，把两人灌了哑药打断了腿之后，着人送到了黑煤窑里。两个长相漂亮的姑娘，进了那个地方，比死还不如呢，可见王夫人的心狠手辣。
荣庆堂和广明院的事情，王熙凤能猜个七七八八，但是却没有插手的打算。这样子脏污的事儿，离得越远越好，根本不想沾染上一星半点的。
就是可怜了李纨，年纪轻轻的守了寡，又摊上王夫人那样的婆婆，今后的日子是一眼能望见的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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