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能的团队
“二姐,你说咱能打得过日本人吗?”邱如芝看着十六的伤口难过的问道。
邱月明没有说话,迟迟没有拿到盘尼西林,也让她的心中多了一丝愧疚。
“你小子,说也不说一声,自顾自的就跑到兵营里去,这下完犊子了吧,小命都快保不住了!你说咱哥俩原先在北平混的不是挺好的,你干嘛这么想不开!”邱如芝恨恨道。
邱月明叹息了一声,“今天晚上我再去试试吧。”
不知是因为过于疼痛还是什么原因,地上的那个少年醒了,他猛烈的咳嗽着,却还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又想要说些什么。
“十六,你怎么了?”
“邱……小姐,你……认识张先生……你能不能让张先生,帮我……把这个送往……闸北战区,咳咳……给88师黄少校……”十六每说几个字都显得十分痛苦。
“什么东西?”
他从脖子里扯下沾满血污的哨子,递道:“是这个······”
这个?这看上去只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哨子,可是邱月明知道,能让十六拼死都要保护的东西一定有不寻常的地方。
“拜托你……邱小姐……”
“我答应你。”邱月明握住了这枚哨子。
“谢谢……”
“十六,你先休息会儿,我帮你包扎伤口。”邱如芝扶着他再次躺下。
等邱月明出了仓库,她看着手里的那枚哨子,心中仿佛也燃起了某种信念,某种和十六一样想要保护什么的信念,在那一刻间。
晚上的时候,邱月明决定再次去找张允琛,然而巧合的是,她碰上了今夜的美国人。
张允琛对邱月明的到来既意外又有些愤怒:“不是让你不要来的吗?这里很危险!”
“对不起,允琛,你听我解释,我最近确实是有重要事情的。”
“有什么重要事情,都不能在这里说!你快给我回去!”
“不,允琛,其实我要的是一盒盘尼西林!”
邱月明话落,张允琛突然正色问道:“你要那个东西到底做什么?”
邱月明犹豫之下就要说出十六的事情,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邱月明和张允琛同时望去,只见一队裹着头巾的印度巡捕正挥舞着警棒与探照灯向这里赶来。
“whatareyoudoing?”(你们在做什么!)
“whatareyoudoing?”
“不好,快走!”张允琛也顾不得许多,将邱月明一把塞入美国人的车内,催促道:“快走!神父!”
“stop!stop!”(停下)
“允琛!”在邱月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车子就已经启动离去。
“oh,beautifulgirl!(漂亮的女孩)”开车的美国人赞道。
“thanks,sirbutithinkineedyourhelpnow(谢谢,先生,不过我想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助。)”
“poorgirlwearegladtohelpyou(可怜的女孩,我们很乐意帮助你)”还是那名开车的美国人,但他开始用不标准的中国话对邱月明说道:“你想我们怎么帮助你?”
“让我下车!”
“no!no!这不可以。”
“为什么?”
“把一个女士丢在荒郊野外是不礼貌的行为,尤其是你这样的漂亮女士。”说罢,开车的那个少年向她油滑的吹了个口哨,邱月明注意到那其实是一个长相阳光帅气的美国小伙子。
“那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你会知道的,不过你也可以选择回家,我是说如果我们经过你家的话。”说罢,车上的美国人都笑了。
见邱月明不再理他们,美国人们开始自顾自的说话。
“查理,你不该让一个女孩上车。”
“神父,你想太多了,我看她只是个普通的中国女孩。”那个小伙子叫查理。
“可我们做的事情不普通。”
“别这样,神父,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了,想想吧,我们只要耗费几美分的油钱,举着旗子在这条战区路上走一圈,就能有客观的收入,你的教堂就能多添一幅圣母玛利亚像,这笔生意很合算。”
“当然,不过我觉得谨慎些会比较好。”
“你总是这样疑神疑鬼,白宫还把武器各卖给了中日两方呢,有谁说什么了吗,我们是美国人,不该有多余的担心。”
当车子经过日战区时,果然有巡查的日本兵前来搜查证件,神父开窗道:“我们去市区给教堂采办一些东西,大兵,你确定要来搜查我们的车吗?”
日本兵犹豫了一下,然而,这时,他却看到了车里一张异样的中国面孔,日本兵皱了眉,邱月明心下一惊。
然而此时,身旁那个叫查理的美国小伙子用手做出电话的姿态,英文说道:“快放我们过去,要不然,我们就打电话给你们的大使,说你们侵犯了我们的权益。”
日本兵原先准备开门搜查的动作也停下了,他有些犹豫不决,而美国人则不耐烦的按起了喇叭声,日本兵在焦虑不安下和身侧的一位同伴商量了几声后,最终挥挥手,示意车子通过。
邱月明这时才松了一口气。
“是不是很刺激,中国姑娘?”那个叫查理的美国人对她笑道。
“还好。”
“可是我看见你紧张的脸红了,不过脸红的女孩很可爱。”
查理似乎想故意和她说点话,但语气上总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邱月明扭过头去不想搭理他。
交战区的距离并不远,车子开往闸北区总的也不过半个多小时,尤其在进入中方区域后。当车子停下,邱月明才真正明白了张允琛一直以来保密的事情是什么。
查理说:“你还和我们回去吗?中国姑娘?”查理笑着,“你似乎比较想待在这里,虽然你的男朋友好像更希望我们最终把你带回去。”
“那你们······”
“送一堆货物是送,送一个人也是送,我们不介意送送这么漂亮的中国姑娘。”查理说。
邱月明愕然了一下,她握紧了手里的哨子,也许查理并不能理解到达中战区对于邱月明来说有多么重要。
于是继在车上沉默许久后,她第一次向这个轻浮的美国小伙子表达了最诚挚的感谢。
“不用客气。”突然,查理飞快的在邱月明的脸颊上印了一吻,他跳上车回过头来对邱月明眨了一眼道:“你是我今晚遇到的最大surprise!勇敢的中国姑娘。下次见!”
天呐,美国人都这么奔放吗?邱月明捂着脸颊呆呆的楞在了原地。
此时,不知谁从身后推了她一下,道:“愣着干嘛,快把东西搬到后勤医务处去!”
她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被美国人运来的那批货,上面用英文字母大大的写着penicillin!
盘尼西林!原来这就是盘尼西林!
“我听说药到了,在哪里?”后勤医务处,年轻的中国军官风尘仆仆的赶来,当他看到满满一箱子的货时,惊喜的笑了:“张允琛这小子,还真有他的!”
张允琛?这里有人认识允琛?
邱月明从清点药物的地上站起身,回过头,这下双方都愣住了。
“邱月明小姐?”
“黄远清先生?”
“黄?军部通知立刻开会,现在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清点药品上的时候!”
等等!
邱小姐?
“马克先生?”
诺伯觉得他似乎不应该待在这里,毕竟上次百乐门的事情他一直对黄远清抱有很大的罪恶感。
“我让人查过了,你说的那个十六应该是情报部下属通讯科的史留。”黄远清说。
“这么说,他让我交给黄少校,就是你黄先生?”
“可以这么理解,如果他是一名情报人员的话,那么他应该是掌握了我和张允琛的关系,所以这封情报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全抵达司令部。”
“原来如此。”
“对了,邱小姐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说来话长,我是搭乘美国人的车过来的,只是不知道允琛现在如何了。”想起那天晚上印度巡捕的事情,邱月明心中还很是不安。
“你是搭乘美国人的车过来的,那可就不好办了。”黄远清皱眉道,“如今战况紧张,你若想再回去的话,可不好说。”
“啊?那怎么办?十六还在等我的药呢。”
“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个后勤医务工作,你先暂时留下来,至于后期如何,得看情况。”黄远清道。
邱月明没有说话,尽管张允琛与十六的因素,让她确实很想回到市区,但面前的情况不得不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黄远清安抚的拍了拍她道:“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在后勤处的日子并不难捱,甚至过得异常快,邱月明每天都可以目睹从战场上抬下来的士兵,一批一批,面目污秽,血渍浸身,有肢体残缺的,有中途死亡的,甚至还有被战火烧焦后器官外翻着一路抬进医务处。
每天也有救治无效,被丢弃一旁的士兵,他们的尸首可以堆成一座小山。然后惨烈的映在活着士兵的眼中,在这间挤满伤患的室内。白炽灯也将每个人的脸上照的惨白又灰暗。而医生就在应接不暇,手不停歇间大喊着:“下一个!下一个!”
邱月明已经过了初来时那段反胃的阶段,她将剪子熟练的递给医生,一边扯下纱布就要包扎另一个伤员。
如果说过去的日子里,她对上海贫民区的认识已是感到悲惨至极,那么此时此刻,面对战场上的真实,她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是人间地狱。
忙碌完一切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点钟了,现在她听不见外头的炮火轰鸣声,也许可以悄悄打个盹。然而在临近三点钟的时候,外边又响起了轰鸣。
邱月明倚着桌板,被爆破声惊得一跳,而隔壁的医务处此时正乱哄哄的挤做一团,每个人都不管不顾的往外跑去,衣服器皿被踩踏在地,几个军医在大喊着:“带上药箱,绷带,注射器!”
“快!速度!”传令兵在外头不停的喊道。
邱月明抓住了一个慌乱的小护士问道:“发生什么了?”
“你还不知道吗?前方吃了败仗,现在要往后撤退。快点吧你!”
又吃败仗了?这已经是邱月明经历的第二次撤退了,从靠近市区的闸北,到如今的一再退守到罗店,蕴藻滨,难道这场战争注定没有希望了吗?
“邱小姐?”黄远清一身风尘仆仆,看着刚从前线下来,他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站在原地的邱月明,“楞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还不走!”
说着,黄远清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往撤退的大部队中推。
“黄少校,我们是和日本人又打败仗了吗?”
“这和你没有关系,你现在的任务是保护好自己。”黄远清带着她赶着焦急的步伐。
“可你们不是聘请了很多军事顾问,还有从德国购买的武器,为什么我们还会失败?”邱月明不能理解,她每天都能看见成堆重伤的士兵,成堆死去的尸体,这里的哪一个不是有父有母的男儿,哪一个不是别人的丈夫和父亲,她带着急切的质问。
“战场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它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当然,这也不是你该关心——趴下!”
“嗡嗡”传来,头顶一片阴霾,黄远清迅速拉着邱月明就地卧倒,然后刺耳的轰鸣响起,尘土飞扬,拍打身上。
“黄少校?”邱月明从身下钻出,她的动作引起了黄远清吃痛的吟声,她这才发现黄远清的背后已是一片血迹。
“军医!担架!快来人!”
轰炸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当军队最后撤退在蕴藻滨南岸时,空袭才终于停止了,邱月明跟着医护人员手忙脚乱的将黄远清送上了手术台,然后她就疲累的瘫坐在了地上。
“黄!”诺伯带着焦急闯了进来,他在苏州总部已经听说了,国军在这场战争中经历了第二次退守,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黄远清也在撤退途中受伤。
然而,拥挤的医务处内他没有见到黄远清,只是看到了邱月明坐在地上,用一双疲累的眼眸望着他。
然后她又往里看了看,诺伯随着目光望去,他已经知道了,在那个用帘子隔绝的简陋一角,便是他们的手术台。
“先生,你是来帮助中国的吗?”邱月明讷讷的问着他。
“我接到的命令是这样,对你们进行军事顾问的援助。”诺伯对自己的措辞进行了严谨的组织。
“可我们还是在失败。”
“请原谅,战场的不确定因素太多。”
“你知道在上海有多少人饿的吃不上饭吗?你知道有多少无家可归的人死在街头被一车一车的拉走,你知道从北平逃到上海的一张火车票要多少人挤破头的去抢吗?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原因?”
诺伯顿了一下。
“是因为穷,是因为我们弱!可是,我们仍然愿意为了保卫家国不顾一切的捐献一切,我们的政府,拿着人民的血汗钱,每月支付你们高额的薪水,可你们回馈给了我们什么!还是失败!”
诺伯没有想到那次舞会上一面之缘的柔弱女孩,居然还会有如此决绝的一面,面对她的质问,诺伯有些怔怔的无法回答。
“我很抱歉,小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并不了解战争,所以请你冷静一下。”
“你不理解!因为受到侵略的不是你的国家,在你面前死去的也没有一个德国人,你们可以安然无恙的稳坐后方,高兴的时候就发表建议,不高兴的时候就保留意见,输赢对你们来说根本不重要!”
“其实······”
“知道吗,在医务处的这些日子,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不好的消息。但我仍然觉得,我们政府的选择是对的,我相信你们可以帮助我们。可是直到现在——”邱月明看着面前的男人,当愤怒的责备发泄过后,她开始低下声来,带着哽咽的说道:“他们说的对,如果我们当初把钱花给苏联,也许会比现在好。”
“你在质疑我们?”
邱月明没有说话,但她的目光告诉了诺伯答案。
诺伯吸了一口气,他的心中郁结着某种莫名的愤怒,他看着面前这个充满了怨恨与责备的姑娘,那些如鲠在喉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最后他转身离开了医务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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