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接近
解辰并不是人鱼。
他更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是一条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小金龙，尊贵无比，独一无二，是百灵与祥瑞之主。
但是在一个月前他却莫名其妙地被拉到这个世界，昏迷了大半个月醒来，还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如今还多了一个‘接收者’。
作为一条龙，跟一个人类一起生活，解辰是拒绝的。
但是——
解辰看着杵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黑色短发如墨，桃花眼好似星夜，挺拔的鼻梁与饱满的额头都恰如其分，少一分就过于阴柔，多一分就过于硬朗，一切都是那样恰到好处，但却又不会死板到只是‘好看’。
嗯，这个人长得还算入眼，比旁边那些人类入眼多了。
解辰在心中给这个人作出评价，眉头微微舒展开，同时原本那点一开始被冒犯的不满也减轻了不少。
作为一条尊贵的小金龙，‘还算入眼’这么几个字已经是极高的赞扬。
要知道，自解辰破壳五百年来，一直到来到这个奇怪的异世界，能让他评价为‘还算入眼’的存在不超过十个。
而解辰这条龙，是个极度的外貌主义者。
小到身上的饰品，大到住处和身边服侍的人，都必须是精挑细选，百里挑一。
此时旁边护卫队的人也走上来，他们朝盛致说道：“让一让，我们需要将人鱼换到运输水缸中。”态度十分随意，就像是对待一个围观群众一般，完全没有将盛致当做接收者的尊重。
盛致也没生气，只是无所谓地让出位置来，然后准备下车。
护卫队走到水槽前，对解辰的态度一下尊敬不少，“人鱼阁下，麻烦抬一下手，我抱您出来。”
解辰看了看面前这两个穿着灰扑扑制服，长相普通的男人，然后他又看了看那个清瘦挺拔的背影。
没有一丝的犹豫，他开口叫住那个即将要下车的人，“喂。”
盛致恍若无闻地继续往外走。
解辰皱了皱眉，他回忆了一下，然后再次开口喊道：“盛致。”他记得是这个名字没错。
盛致脚步一顿，停下来，侧转过身，背对着车厢外的光线，轮廓柔和，有种莫名的温柔。
“嗯？”
解辰说道：“你来抱我。”
金色‘人鱼’的声音清傲，有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慢和命令口吻，但是却并不令人反感。
大概是长得太好看了些。
盛致听到这句话，微微有些一愣，他怀疑地看着解辰，确认道：“你让我来？”
旁边的人听到这个要求，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是说，人鱼阁下你清醒一点，这个人不是刚刚才骂了你脑子不正常吗？
然而罗领队想的却是不一样的东西。
他表情疑惑地看着这条‘金色人鱼’，又看了看愣在车厢边缘上的盛致，以及他手脚和脖子上的金属束缚带。
其余队员们不一定知道，但作为领队和有一定资历的异能者，罗领队却是对盛致的事情有所耳闻。
盛致在异管所是一个很奇异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世和卓越的外貌，还有一点就是虽然盛致异能等级不高，但身上的堕化能源却很强，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人鱼们都很不喜欢盛致。
这个‘不喜欢’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喜好，而是人鱼们在盛致身边都会很不舒服，即便是短时间相处，人鱼也忍受不了。
也因此，之前别说匹配人鱼，连让人鱼去帮忙净化一下盛致身上的堕化能源，都不可能。
然而现在这条‘金色人鱼’不但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意思，还主动要求让盛致去触碰他。
难道这就是异能波纹匹配成功的原因吗？
解辰不知道他们的复杂心情，也没有心思去了解，对于盛致的不确定，他只是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不然呢？”
难道要让这两个长相普普通通的人抱他吗？
他可不接受。
爱美的小金龙表示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反问之后，解辰看着没有动的盛致，狐疑道：“你不会是抱不动吧？”
“……”
男人最不能允许的就是别人说他不行。
盛致那双桃花眼轻轻一眨，然后他彻底转过身，朝解辰的方向走了回去。
他看着那杵在水槽前的两个护送队的队员，用着很客气的语气，微笑着说道：“看来他不太喜欢你们，你们让让？”
话倒也不必说得这么直白——忽然被嫌弃的两个队员。
然后盛致朝着水槽中的少年伸出手，他的手掌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紧。
解辰满意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在手触碰的瞬间，盛致的眸光一闪，他抬起眼，再次看向了那双金色的眼眸，仿佛是在寻找和确认什么东西。
但他什么都没发现。
可偏偏就是‘什么都没发现’这个结果，就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
黑发黑眸的青年眉梢忽然染上一份极其单纯的喜意，就如雨后晴空，春暖花开一般，是理所当然，不由分说的感情泄露。
他心甘情愿地朝面前的金发少年弯下腰，将手伸进那冰凉的水下，牢牢地托住那清瘦的后背以及修长滑腻的鱼尾处。
完全不顾那带起的水花染湿自己的衣衫，他将解辰稳稳当当地抱在自己的怀中。
“我叫盛致。”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股明显的雀跃。
解辰抬起头，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对方那英挺俊美的侧脸线条和浓密的睫毛，睫毛随着眼睛的弧度弯弯的，像一个小棚子。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突然这么高兴做什么？
而且——
解辰不理解地皱起眉，“我知道。”他刚才不是还叫了他的名字吗？这人耳背？还是记忆不好？
“你真聪明。”盛致用着一种夸小朋友的口吻称赞道。
“……”解辰觉得这个人有点大病。
“你呢？你叫什么？”
“……”不想说。
一个人类凭什么知道他尊贵的名字？
而且还是个有点病的人类。
虽然长得好看。
盛致略垂下眼看着自己怀中的‘人鱼’，对于‘人鱼’的沉默他没有丝毫在意，十分自来熟地说道：“那我叫你小金？小鱼儿？”
他咨询着解辰的意见，“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
“那就小金吧，你觉得怎么样？”
解辰终于忍不住，他瞪着这个莫名其妙开始自说自话的人，抗议道：“什么小金？你敢用这么没品味的名字称呼我，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盛致点点头，“好，那就用‘小鱼儿’。”
“……”你才是鱼，你全家都是鱼。
解辰咬着牙，情不甘不愿地说道：“解辰，我的名字叫解辰。”
如果不是他现在走不了路，如果不是他现在能力被封印了……
异管所的人花了大半个月都没从小金龙这里打听到的名字，如今就这样被盛致问了出来。
但盛致并没有觉得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他只是弯起眼睛，由衷地感慨道：“解辰，真好听。”
金色的尾巴微微一晃。
解辰听着青年那不似作伪的称赞，内心满意地哼哼了两声。
当然好听，他的名字能不好听吗？
哪像什么‘小金’，‘小鱼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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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那人鱼哪里像残次品了？”
将一切安排妥当，在回去的路上，护送队的队员实在琢磨不透，忍不住这样问罗领队。
虽然他们自己没有那个运气和实力匹配到一条人鱼，但他们见过的人鱼也不少，像今天这条人鱼这么好看的，他们还真没见过。
而且，还是条金色人鱼。
这样的人鱼怎么看都跟‘残次品’这三个字挂不上钩。
罗领队冷冷地瞥了一眼自己的队员，面色冷硬。
“‘残次品’这个词是你随便挂在嘴边上的吗？”
人鱼再怎么样，也都是人鱼，‘残次品’这种词私下说说便罢了，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如果被有心人听见，举报到人鱼协会那里去，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他也能理解，就连作为领队的他，一个c级异能者，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鱼。
但他却也注意到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刚刚在运送人鱼的过程中，他发现，这条人鱼没有耳鳍，不仅如此，他的鱼尾也和其他人鱼长得不太一样。
鱼尾过于瘦长，尾鳍也不是标准的两瓣式。
这一看，便是幼年时期营养没有跟上。
罗领队大致听说过这条人鱼的来历。这是在一个月前，被所内的人从地下拍卖会给救出来的。听说他们在行动前根本不知道拍卖会里有走私人鱼，是在围剿时，意外在一个偏僻的小房间里发现了这条人鱼。
听他们说，当时人鱼甚至都不在水箱里，而是就那样躺在了冰冷干燥的地上。
要知道，人鱼在不具备转换成双腿的能力之前，都不能长时间离开水。一旦产生脱水症状，人鱼便会出现生命危险。
这是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的事。
所以这一定是刻意虐待。
而且看那尾鳍的分叉，那些渣滓指不定还对这条人鱼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人鱼被营救后，更是直接昏迷了大半个月，最近才苏醒。
苏醒后还被证实失去‘人鱼之声’。
人鱼依靠‘人鱼之声’来净化堕化能量，无法净化的人鱼就只能作为一个宠物。
要是作为一个宠物，被哪个富贵之家领养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着，也是件好事。
可偏偏又跟盛致这个人的异能波纹匹配上了。
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罗领队经历过不少生死，也算是铁石心肠的硬汉，但想到这条人鱼多舛的命运，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那珍贵的香烟，给自己点上一根。
“回头赶紧让人去把那栋楼重新修修。”他再次叮嘱道：“人鱼所使用的设备必须齐全。”
这也是他唯一能为这条可怜的人鱼做的了。
而此时，‘可怜的人鱼’解辰泡在那水缸之中，那据说‘发育不良’‘尾鳍分叉’的龙尾不自觉地拨弄着水流。
他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空间，然而只是匆匆一眼，他便嫌弃地移开视线，将‘眼不见不烦’的态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毕竟这比起他的宫殿来讲，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
本来在收拾着地方的盛致正好看见小金龙这嫌弃的目光，他停下手，关心道：“怎么？不喜欢这里？”
解辰没有说话，但那目光已经把他那嫌弃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盛致挑眉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解辰更加沉默了。
他喜欢什么样的。
他喜欢自己的宫殿，里面汇聚了天地间一切的钟灵毓秀。
甚至他最近刚摘了一朵五百年一开的无相真莲放到床头插瓶。
无相真莲在满月下能绽放出五色琉璃光。
可惜他还没来及看到。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无法化形的龙尾，金色眼眸中的光芒骤然一凉。
他本来好端端地在天地间游玩，如今却被拉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中，还被封印了力量。
苏醒后的这半个月，他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做到这些。
他是金龙，凤凰古树告诉他，他是天道基石的一部分，受天道与世界法则庇护，除了自然殒灭，无人能伤他。
到底是谁？
盛致看着解辰的脸忽然冷下来，有些疑惑，“怎么了？”
解辰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心情不太好地回道：“我喜欢白玉床，灯要幻海夜明珠，玄阴海棠熏香……”
盛致听着这些从未听过的名词，白玉床他大概能理解，可是剩下的是什么东西？
于是他问道：“幻海夜明珠和玄阴海棠是什么？”
解辰一愣，他转头看向盛致，发现盛致竟然是真的在很认真地问他。
……
难道他还真的打算给他找来吗？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一阵子，这并不是解辰第一次向人提出要求，毕竟他从来不是个委曲求全的人，但却是第一次有人在听了后，认真地问他那些是什么。
其他人都当他是在说胡话。
明明是他们无知。
解辰脸上表情未改，但龙尾却稍稍泄露了几分他此刻复杂的心绪。
他轻咳一声，决定‘勉为其难’地解释道：“幻海夜明珠百年才产一颗，在幻海深处，半透明，触之冰凉，可降暑，光线旖旎温柔，不刺眼，至于玄阴海棠，身上集百花香味……”
盛致挑挑眉，觉得问题不大。
“好，我知道了。”
解辰一愣，那张精致昳丽的脸上露出几分怔忪。
你知道啥你就知道了？
他看着青年那虽然笑着，却不似敷衍的表情，忽然有些怀疑起来。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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