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心如新生

“打，给本小姐往死里打！”一个穿金戴金的矮胖女子紧随壮汉其后，跳脚叫喊道。布满雀斑的脸上满是高傲，一双小眼睛里充斥着狠厉。大汉们听了那女子的令，手中朝书生身上抡着的棍子，更加虎虎生风起来。书生惨叫声连连，四周百姓见到此情景，怕受到波及，连忙四散躲避。在南市营生的人都认识那矮胖女子，她是南市署令大人洛绪的独女洛依依，仗着洛绪手里的权力嚣张跋扈惯了，商贩都敢怒不敢言。

        远远看向那个被打的很惨的后生，众人纷纷摇头叹息。这洛依依长得丑陋无比，还常常自夸是美人，尤其好男色，成亲之前还懂得收敛些，刚成亲几个月把自己相公活活打死后，就无所顾忌了。不用想，这个有些俊俏的后生，八成是被落依依看上之后死命不从，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面前桌上的一碗馄饨还冒着热气，楚灵瑶已然没有去吃的心情，再看看对面的陈应彦，早已阴郁满面。从四周人小声的议论中，楚灵瑶了解了洛依依这个人，心里暗叹，这不就是梁珍宝的翻版吗？没想到这南市还真的有这么一号人。

        眼见那书生已被打的遍体鳞伤，砰砰几声闷响响起，打人的几个大汉随即全都痛苦的捂着腿倒在了地上。闻一吹了吹手上的灰尘，他不是什么侠义之士，但他能看出，自家王爷已经很是不悦了。

        洛依依只看到自己的手下倒在地上，却没看到谁出的手，呆愣了下开始恼怒，脸上横肉哆嗦，小眼睛看向四周，众人纷纷避开她的目光。

        正当空气开始有些诡异的寂静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四周百姓都向着那笑声发出的地方看了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都倒吸一口气，这辈子恐怕都没见过这么美丽的人儿。

        洛依依此时也注意到了楚灵瑶，猛然的妒意让她的面部有些扭曲。

        楚灵瑶毫不在意她的目光，依然笑意不减的看向被大汉打的半死的书生。已站在不远处的雪鸢瞧见，哪里还有不懂之理，会意的推了身旁的无名一把，后者一个不防备，朝着受伤的书生走近两步。无名无奈摇头，明白雪鸢用意，随走向前去把那书生扶了起来，在旁边找了板凳让他坐好，方便让雪鸢去查看伤势。

        眼瞅着几人都把洛依依当成空气，这让一向心胸狭隘的她怎么受的了？尤其是看那美的过分的女子更是碍眼，刚巧这时，几个大汉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又喝道，“没用的东西，愣着干什么？接着给本小姐打！”几个大汉听到洛依依如此说，忙从地上捡起起家伙什，就又想冲向前来，谁知刚摆出姿势，又刷刷倒在了地上。

        洛依依本就有些愚钝，更被娇惯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做事一直只凭她喜好就行，所以见到此情景，除了气愤，并没有感觉出事情不寻常。

        “这位大姑娘，你追的小兄弟我看成色不怎么好。”坐着没动的楚灵瑶瑶摇头，骤然开口。看着洛依依已经气得通红的脸，继而又摸着下巴认真的说道，“你看我旁边这位大哥如何？喜欢的话答应我两个请求，说不定能送与你！”

        话音刚落，众人又都把目光移到了楚灵瑶对面的陈应彦身上，刚才光看美人没注意，她身边还真有一位气宇轩昂的公子。

        此时，洛依依也看向了陈应彦，凝眸之下，立马红了脸。

        瞧见洛依依肉眼可见的面部表情变化，楚灵瑶不禁莞尔。陈应彦虽不及刘长卿招摇，也是俊朗公子一枚，加上他长期身居高位，光通身的气质就不知比那小书生高了多少倍，洛依依虽娇惯，却只在市井上横行，哪里见过这种高品质的？如此这般，心里恐怕是一百个同意。

        无名听见王妃如此轻易的就把王爷卖了，顿觉无语。而雪鸢也停下处理书生伤口的手，转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一阵冷风吹过，楚灵瑶打了一个寒颤。只见陈应彦一脸阴寒，身处他身旁的几个百姓，顿时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力，都自觉后退两步。只有从新站回陈应彦身后的闻一没有动，但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心道，王妃也太大胆些。

        “有什么要求快提？！”洛依依赶忙说道。声音因为激动有些拔高，生怕楚灵瑶反悔一样。

        没想到这洛依依是真的彪悍？楚灵瑶心内喟叹。不再去看陈应彦的脸，她点头道，“我这大哥从小吃穿用度皆是世间珍品，我听周围人说，你只是署令大人的千金，我怕你养不起！除非，你能证明你家家财颇丰才行。”

        “我当是什么要求？这整个南市就是我家的后院，自是取之不尽。就连那巷子里最大最有名的两个赌坊，也是我爹替太子府在管，本小姐从不为钱财担心。”洛依依张口就来，完全没注意到，周围人听见她如此说，都倒吸一口凉气。

        “我看是你瞎讲，妄自称大，硬拽上太子殿下，他岂是你这种小官女子能搭扯的。”楚灵瑶故作不屑的谆谆善诱。

        “你，你竟敢小瞧本小姐，告诉你吧，我爹说啦，他手里可有赌坊来往的账本”

        “小姐！”终于，重新起身的大汉里面有个聪明些的人，已经感觉出来不对劲，忙阻止洛依依说下去。

        洛依依没有理会，只知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陈应彦似乎往她身上看了一眼，更是起劲起来，“如果我说的是谎话，愿遭五雷轰顶。”

        如此，连楚灵瑶也只能无奈摇头，听闻，这洛依依见到俊男就动不得脑子，现下可见一斑。洛绪在这南市一手遮天，应该没想到有一天，他做的坏事会被自己的宝贝女儿当街给他抖搂个彻底。

        “暂且相信你，”楚灵瑶微微一笑，双手托腮，眸光流转，露出憧憬之意，“这第二个要求嘛，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什么大人，能否让我见见令尊，也让我沾沾官气。”

        “这有何难，你们随我来就是。”洛依依仰起头，一脸的得意，满脸的雀斑在太阳照射下更是刺眼。

        “去你那里？怕被你偷偷祸害了都不知道，不如你把令尊请到这里来，正好让周围的人也开开眼多好！”楚灵瑶又为难又满怀期待道。

        楚灵瑶喜笑颜开，明眸微转，这个过程中，陈应彦自始自终都没讲一句话，他从最初的恼怒，到最后静静看着她演戏。她定是已对洛依依和洛绪了解的很透彻才能如此，料想今日也不是单纯的带他来逛逛。理清这些，他不觉感到很是意外，这些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她又是如何探听到的？

        “这”听到楚灵瑶的要求，洛依依微微有些为难，随即又看了一眼沉思的陈应彦，沉静时更是魅力无限，心立马慢了半拍，脑袋忽然一热，指了指其中一个大汉说道，“过来。”

        大汉乖乖来到洛依依身侧，洛依依低头在大汉耳边耳语了几句，大汉惊恐摇头。洛依依见状恶狠狠道，“你放心，出事了本小姐兜着，你要是不办，小心本小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大汉听了这话，这才赶紧点头匆匆而去。

        看着大汉越跑越远的背影，洛依依满意的点了点头，找了个靠近陈应彦的凳子坐下，满脸花痴模样的欣赏起他来。陈应彦心底厌恶非常，再看楚灵瑶一脸不怀好意的憋着笑，周围百姓也仿佛很有默契一般，没有散去，都留了下来，准备看后事的发展，心内莫名郁结。

        幸好此情此景不是太长，洛绪就带着南市署的人匆匆赶来。一早知晓自己宝贝女儿要打人，洛绪就故意把管理南市次序的人早早调离了，好给她行方便。谁料，刚刚一个下人赶来禀报，女儿反而被人打了，那还了得！赶紧带了全署的人赶了过来。

        洛绪身形不高，脸上却写满奸诈，还没走到近前就大嚷道，“谁，谁这么大胆子，光天化日之下，打我女儿？！”

        洛依依听到洛绪的声音，又看到他浩浩荡荡的带来不少人，脸上神色又骄傲起来。心道，就凭老爹此时的气势，肯定给她在公子面前长脸不少！

        “爹，我在这里。”洛依依忙起身迎上去。

        “依依，你不是被人打了吗？”洛绪连忙把洛依依拉到跟前，全身都检查了一番，看到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又问道，“打人者在哪里？看我不打死他！”

        “爹！”洛依依旁若无人的拉着洛绪的胳膊撒起娇来，胖胖的脸上神采飞扬，“没人打我，而是女儿给您找了个好女婿！”

        “女婿？”洛绪闻言，一脸疑惑。

        “呐，就在那里，您看看满不满意？”洛依依一脸得意，朝着陈应彦指了过来。

        洛绪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此时，陈应彦也冷冷看向他，洛绪立马心里一颤。

        这人怎么和慕亲王的身形有些像？这样想着，洛绪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想确认一下，他是见过慕亲王的，当然，只是远远地见过。

        “怎么了爹？”洛依依跟在洛绪身旁，摇了摇一脸不可置信的洛绪的胳膊。

        闻一见洛绪凑了过来，冷冷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金色令牌晃了晃，令牌上龙飞凤舞的‘慕’字分外耀眼。刚刚还不敢确定的洛绪，脸色煞白，忙跪下大呼，“下官拜见慕亲王，王爷千岁。”

        呆愣住的洛依依被洛绪拉着跪下，周围百姓一听，才知陈应彦的身份，也纷纷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陈应彦终于出声。

        众人起身，恐惧的不敢抬头，连大气都不敢喘，街上霎时落针可闻。此时，楚灵瑶终于见识到陈应彦那可怕的影响力。

        “署令大人跪着。”陈应彦面无表情开口，刚想起身的洛绪复又跪下，身后的下属也跟着没有起身，皆是一脸的战战兢兢。

        “真没想到你有这般本事，协助太子府开赌坊。”

        听见慕亲王突然淡淡来了这么一句，洛绪更是面如死灰，马上辩解，“不知王爷从何处听来？下官冤枉！”

        “本王冤没冤枉你，问下这南市的百姓，大家可都听得真真切切。”陈应彦冷笑。

        听慕亲王如此说，洛绪立马明白，有可能是自己的宝贝女儿狂妄多言，一时恨的牙痒痒。

        陈应彦起身，几步走到洛绪身前，向着洛绪身后依然跪着的众人说道，“检举有功者，本王做主，官升两级！”

        南市署的人听言，都转头互看起来。洛绪本就跋扈，对他有意见的不在少数，加上他们做的大都是不受重视的差事，一辈子都没想到还有机会出头，此时能靠上慕亲王这颗大树，权衡之下都感觉十分值得。

        “属下愿意检举！”

        “属下也愿！”一人开头，就有许多人附和。

        “闻一，把洛绪看住，一一记录下证人，去通知京兆尹！”陈应彦嘴角微勾，吩咐道。

        话音刚落，就见四周凭空冒出几十个慕亲王府的暗卫。

        楚灵瑶不禁感叹，相信不出一个时辰，就尘埃落定了。

        洛绪的脸色顿时如丧考妣一般。陈应彦没去看他，而是静默转身，眸光明灭着朝楚灵瑶走来。

        看着来到近前的陈应彦，楚灵瑶眸中露出少许疑惑。却没想到，他突然伸手把她从凳子上拉了起来，拽着她离开了此地

        手腕处传来疼痛感清晰，楚灵瑶皱眉，看着陈应彦的背影，猜不透他要干什么。

        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被落在身后。就这样没有言语的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楚灵瑶感觉脚已经发麻，想甩开陈应彦抓着自己的手，却发现他抓的死死的。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余两人的脚步声。终于在一个僻静的小巷中，陈应彦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正当楚灵瑶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没有松开的手一把把她拽到身前，两人面对面站着，她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微风吹过，陈应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不转睛。眸中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情愫。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楚灵瑶刹那间慌了神，本能的又向后退去。察觉到她的反抗和慌乱，他眸中的迷乱散去，慢慢溢满怒火。

        看来，在他身边还真是极危险，她在脑中急速思考着应对之法。

        恰在此刻，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声传来。巷中一处院门忽然打开，一个青年男子怀抱一个襁褓满脸喜悦走了出来，边走边开心的喊道，“我有儿子啦”

        陈应彦一愣神，微皱额头，趁着这个机会，楚灵瑶快速把手腕从陈应彦手里抽了出来。终于摆脱了钳制，她赶紧理了理有些微微凌乱的衣衫。

        青年男子沉浸在添丁的喜悦中，看见有人在不远处，都衣着不凡，顿时大喜，并没有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忙抱着婴儿向着陈应彦走了过来。

        “这位贵人，拙荆刚刚诞下一子，两位是他出生第一次见得外人，烦请给赐个名字可好？”

        “恭喜。”对他不经意间能给自己解围满怀感激，楚灵瑶微微一笑说道。她是知道陈国百姓都有让过路人给新生子起名的习惯的。

        相比楚灵瑶一脸笑意的祝福，反观陈应彦，却是一脸闷闷，并不说话。

        青年男子摸不着头脑，不知面前公子为何不悦，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我家大哥一直是这张脸，您别见怪。”楚灵瑶忙打圆场，沉吟片刻，笑的灿烂，“能不能让他抱抱孩子！”

        “这”青年犹豫了一下，此前没有这个习俗，而且面前这冷脸公子也看着不好相与，但就在他瞅见楚灵瑶那人畜无害的笑颜时，顿时妥协了，小心的把怀里的孩子递到陈应彦面前。

        见陈应彦依然没反应，楚灵瑶用手肘轻撞了一下他，他才不情不愿的垂眼，看向已经沉沉睡去的婴儿。皱皱的小脸十分娇小，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小的人儿，刚才莫名的恼怒刹那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竟不知所措起来。

        楚灵瑶不禁笑意加深，没想到，让整个陈国朝堂都闻风丧胆的慕亲王，也有这一天，正好报了刚才的仇。如此想着，她伸手缓缓从青年怀里接过婴儿，抱着小心翼翼靠近陈应彦。

        陈应彦见状，沉吟许久，最后还是不自然的伸出了双手，把婴儿接了过来。也许是有些不舒服，小婴儿动了一下，他双手隔着那襁褓，感受到了那种弱小的柔软，心里微微触动。这是和杀人不一样的体验，平生第一次，他感觉有个种子在心底破土而出，转头看向目不转睛看着婴儿一脸笑意的楚灵瑶，脸上也露出微笑。

        “本我就给他起名本初，可好？”陈应彦幽深的眸中透出点点亮光。

        “本初，好名字！”青年虽不懂，但是叫起来顺口，再说是这位贵气的公子起的，自然不会差，说明这孩子有福气，满怀欣喜的连连点头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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