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鹿鸣书舍
转眼已到碑州多日。
这段时日内，慕亲王指挥碑州官员百姓兴修水利，疏通河道，水患治理有了很大进展，在这一过程中，还揪出了很多贪赃枉法的一些官吏。而慕亲王妃则亲力亲为安抚灾民，搭棚施粥，一时碑州百姓无不叹服。
连日的忙碌，楚灵瑶也是疲惫不堪，夜间经常能不知不觉伏在桌上睡着，看在雪鸢眼里心疼不已。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需要救济的灾民每日都在减少，才让楚灵瑶喘息休憩的时间多了起来。
今日天光刚放亮，楚灵瑶如往常一样早早起身，带上雪鸢和崔寒就向粥棚所在位置赶去。谁料，在粥棚远远在望时，就看到，此前的两处粥棚变为了一处。而在那处粥棚下，已有水玲珑带着知书知画在忙碌了。
“小姐？”雪鸢看向楚灵瑶，脸上有些薄怒。
“无妨，”楚灵瑶知道雪鸢所指，并不甚在意。灾民已减少到一人都能好好应付的程度，何况这些时日，水玲珑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并且和她一直相安无事，至于其它，她不想去探究。就在此时，她的眼角不经意间瞥到了静静跟上来的祝子才，嘴角勾起，“正好，我也有事要去一趟碑州城内，现下终于有了时间，祝三公子也一起吧。”
“我？”听见王妃提到自己，怀抱着一袋粮食的祝子才颇感意外。一直以来，王妃几人都像是对自己有防备，说话从来不冷不热，想搭把手，都找不到插手的机会，甚至身边的雪鸢姑娘，好像对他还有点敌视。此刻，王妃竟突然亲自开口要他跟着去办事，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忙把粮食放到一边，答道：“是。”
“您还真是好脾气，一直不做声，她们的用意恐怕奴婢都知道。”雪鸢又朝粥棚方向望了去，心底还是心有不甘的嘟囔道。
“那你说说。”楚灵瑶不觉莞尔，雪鸢这丫头，对这些事情，倒也是无师自通。
“每日都那么高调，碑州百姓恐怕都以为王妃姓水，不姓顾。”
“嗯这也不差，人家好歹也是个侧妃。”
“小姐？！”
“呵呵走吧。”说着，楚灵瑶已向着碑州城的方向转身而去。
粥棚下，水玲珑转头看见几人离去的背影，用手背擦擦脸上的薄汗，似乎笑的更温婉了些。
日头偏高时，楚灵瑶几人已经把碑州城主要的街道逛了个遍，而去的地方，多是药店和粮铺。
“奴婢又好像猜到了些东西。”雪鸢见前面不远处又是家粮铺说。
“什么？”楚灵瑶侧头，明媚的脸上笑意深深，做出洗耳恭听状。两人平常大多数时候的相处方式不像是主仆，倒像是朋友一般。
雪鸢清了清嗓子，在回答之前，先转头瞪了崔寒身后的祝子才一眼，示意他再退后点。
祝子才见状摸着鼻子尴尬一笑，不明所以。心里吐槽道，自己好歹饱读诗书也是刑部尚书家的公子，加上模样生的也算风流俊逸，以前可总是小女子想尽办法和他搭讪。哪想，王妃身前的这丫头虽生的漂亮些，却有些不知趣当然，虽然他心内有些愤愤，但还是自觉的后退了两步，离着三人远些。
看着祝子才此时吃瘪的模样，不知为何，楚灵瑶不禁又想起他小时盛气凌人的样子，不禁摇头，莞尔一笑。
“之前在碧波山庄，您和绿萼说的话里面，可提到过粮食和药材的。去年寒冬，大雪不停，想必您早就想到会有水患，所以储备了大量了的粮食和药材，就是避免有人借着灾情哄抬物价，对不对？！”说完，雪鸢眸光闪闪的看向楚灵瑶，像是在求证一般。
“嗯。”楚灵瑶赞赏的点头，继而又故作高深道，“想不到雪鸢还有如此见识，但你又如何知不是我想赚钱？”
“您不会，奴婢早年也跟着师父去灾区灭过瘟疫，深知有灾情时物价就会飞涨，尤其药材粮食最甚。如今，这城里完全没有那景象，百姓们甚至都说比以往的价格还要低。您可别说，在这里面，没有您使得手段？”
听雪鸢分析的头头是道，楚灵瑶有些惊喜，想不到她还颇有管中窥豹之感。
见楚灵瑶眸光微闪，雪鸢知道自己猜对了，顿时有些得意洋洋，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跟着小姐时日多了，学的也多了些。”
这时，一直没有讲话的崔寒，见雪鸢笑的欢喜，顿时也来了兴致，接口打趣道，“看你那么厉害，那我问你。你可知道，今日小姐带我们逛过的这城中几十家店铺，有多少是姓李的？”
“这我倒是没注意。”雪鸢皱眉道。
这下，换成崔寒仰头露出得意的神色，楚灵瑶见到两人的互动，终于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说笑间，三人已经踏进粮铺，祝子才很识趣的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没有跟进去。
铺内，头发花白一脸老实的掌柜和伙计们井然有序的忙碌着。
和之前进去的那些家不同，这家粮铺的掌柜，竟一眼认出了楚灵瑶。忙放下手里的事务，赶紧迎了上来，“小姐，您怎么来了？！您赶紧坐。”说着，一边指着旁边的客厅，一边吩咐一个伙计去沏茶。
“宋掌柜好久不见！”楚灵瑶微笑点头，道：“坐就不坐了，我来就是随便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宋掌柜好像早就习惯了楚灵瑶这种相处方式，在衣袖下搓了下手，不客气的说：“您可来得正好，老奴这里没什么不妥的，就是鹿鸣书舍那边前几日教导孩子们读书的孙秀才家里遭了水患，看着情况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孩子们需要一个教书先生。当然，不是老奴不给找，是小姐和公子一直对教书先生要求严格，所以一时找不到替代的。”
露出了然的神情，楚灵瑶浅笑盈盈，“我倒还真有个人选，正好带了来，现在就可以送到书舍那边去！”
听楚灵瑶如此说，雪鸢和崔寒对视一眼，两人一下似乎都明白了，这次小姐为何要把祝子才带来。
宋掌柜听后大喜，“那感情好，那老奴这就带您去。”
宋掌柜一向是个热心肠，做事也雷厉风行，说着就招过来一个伙计吩咐了几句，带着楚灵瑶几人就出了粮铺。
刚进碑州城时，就发现好多摊位都在卖花。朝着西城门走去时，人越来越多不说，几乎每人手里都拿着鲜花，雪鸢不禁好奇起来，问宋掌柜，“这里的人为何都拿着鲜花？”
宋掌柜转头看向雪鸢，大方解释道，“姑娘可是赶得很巧，我们鹿鸣书舍就建在鹿鸣河边，可惜最近鹿鸣河不太平，连发水患。近日就有传言说，之所以会发生水患，就是因为传承百年祭祀鹿神的习俗在这些年渐渐丢弃所致，所以今年百姓十分重视。今日正好是祭祀时间，咱们一会儿到书舍旁就能看到，会很热闹。”
“鹿神喜欢花吗？”雪鸢接着问。
“那当然，鹿神是纯洁之神，鹿鸣河就是因时常会发出鹿鸣的声音而得名。百姓会在河边虔诚祈祷，把花投进河中，以祈求风调雨顺。”
“我记得那里应该有个堤坝？”楚灵瑶沉吟道。
“小姐好记性，那里确实有个堤坝，不过前段时间决口了。听闻，慕亲王最近在那里督工修葺，已经接近完工，百姓这才能放心去河边的。”
听宋掌柜如此说，雪鸢转头看向楚灵瑶，只见后者面容平静，暗叹自己多想，便不再言语。
如此，不知不觉间，几人又出了城。
在城外的小路上转了几个弯后，一个建在半山腰上的书舍就出现在密林深处。
看到书舍，宋掌柜高兴非常，“咱们鹿鸣书舍可是风水宝地，洪水都淹不到。”
“明明是地势高些。”雪鸢忍不住小声嘀咕，但也没反驳。
走进书舍，一阵书香气息就扑面而来。几处木质房屋院子连成一片，古朴而低调。在回廊上望去，真的能看见鹿鸣河，而河边汹涌的人潮也尽收眼底。
在院内玩耍的孩子们看见宋掌柜带了人来，都一窝蜂的拥了过来。
“宋爷爷，宋爷爷你怎么来了，还带来了一位美丽姐姐！”
“不是，是一位神仙姐姐。”
“不是，是仙女姐姐”
十几个孩子围着楚灵瑶一行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尤其是看向楚灵瑶的眼里都挂满星星。
“孩子们静静！”宋掌柜摆摆手，等孩子们很听话的安静下来，继而说，“爷爷我可是给你们带先生来的！”
“啊？”没有预料的开心，孩子们大多是失望加上不情愿的表情。
楚灵瑶失笑，看来，天下孩子大多都有这个通病。
“你们来书舍是读书的，不能光想着玩儿啊。”宋掌柜微胖的脸上显出无奈。
“好吧，”其中一个沉稳的男孩子认真说道，“那我们的先生在哪里呢？”
一张张小脸疑惑地看着宋掌柜，宋掌柜才发现他只顾着带人来书院，也没问清楚先生是谁，忙求助的看向楚灵瑶。
楚灵瑶微笑着回头，看向很久不发一言，尽量低调的祝子才。人品暂且不说，读书肯定不差，正好合适！
雪鸢见到马上会意，对着祝子才道，“过来！”
“您叫我？”祝子才走向前，对着楚灵瑶施礼问道。在路上，雪鸢不许他称呼王妃王妃，也不许称呼王妃夫人，还没想好叫什么，只好称呼‘您’。
楚灵瑶点点头，“祝公子在书舍代原先生教一段时日的书，先生回来就可回返，可好？”
可好？祝子才知道他不能回答不好。
“好是好，只是太匆忙，属下没带什么东西过来，需要回去收拾下。”祝子才蹙眉，虽他是庶出，好歹也是大家公子，还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现下很后悔，没把贴身小厮带了来。
“不需，这里什么都有，衣食住行全包。”宋掌柜见状忙说道，小姐都说他行，肯定学问不差。“小文！”接着，他招呼不远处的照看书舍的人过来。
小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壮实干净，刚刚陪孩子们玩耍，宋掌柜几人来了才停了下来。刚刚猛然看见走进书舍的楚灵瑶，一下子看痴了，直到宋掌柜招呼才回神。忙红着脸低着头走了过来，再也不敢去看楚灵瑶一眼。
“带公子去熟悉一下环境吧。”宋掌柜吩咐。
“是，祝公子这边请。”小文忙屈身说。
祝子才见王妃如此坚决，知道这书他是教定了，就算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朝着楚灵瑶施了一礼后，就跟着小文去了。
祝子才离去后，孩子们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楚灵瑶和雪鸢本就活泼好动，一会儿就和他们玩在了一起，只有崔寒远远抱剑看着。
宋掌柜刚才没注意，现在数了数孩子，发现少了一个，四处看了看，拉住一个年龄最大的孩子问道，“小花呢？”
大孩子指了指回廊一根柱子后面，又跑去玩了。
宋掌柜朝着柱子后面看去，果然看见，露出一点的小辫子在那里晃动，随即走过去瞧。待到了那柱子近前，一个穿粉色衣裙低声嘤嘤哭泣的七八岁小女孩就出现在眼前，不是小花是谁？
“小花，你怎么在这？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宋爷爷，爷爷替你取教训他！”宋掌柜见小花哭泣，一阵心疼，忙蹲下低声问道。
小花抬头，小巧的脸上全是鼻涕和眼泪，看清来人是宋掌柜，猛地扑到了他的怀里，哭的更厉害起来。
远远的，楚灵瑶瞧见这一幕，也带着雪鸢走了过来，站在两人旁边，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小花又哭了一会儿，才离开宋掌柜的怀抱，抽泣的说道，“宋爷爷，我娘生病了，我爹请了大夫来瞧，大夫说我娘的病很急，而且治不好，他说我娘这两天就要死了，您说怎么办？小花就要没有娘了？！”
宋掌柜把手放在小花脑后，露出心疼的表情问，“那大夫亲口告诉你的？”
“他没有和说，他给爹说时，我偷偷听到的。”小花说完，又哇的一声哭了。
宋掌柜无奈的摇头轻抚着她，只是生死之事他掌控不了，只能陪着她伤心了。
而楚灵瑶听完，已了解了小花哭泣的原因，看了眼雪鸢，心里便有了计较。温和笑着俯身，轻轻拉了拉小花的手，说道，“小花不哭，我身边的这位姐姐可厉害了，说不定你娘的病她能治好。”
见突然拉她手的大姐姐如此好看，小花愣住，竟忘了哭泣，怔怔问：“真的？”。接着吸了吸鼻子缓缓转头，看向楚灵瑶旁边的雪鸢。雪鸢忙点点头，说：“我可以一试。”
“太好了，姐姐现在就可以跟我回家吗？”小花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鼻涕眼泪，眼里满是期盼。
雪鸢看向楚灵瑶，见她点头，开口道，“当然可以！”
“太好了，我也随姑娘去小花家。”宋掌柜露出惊喜，激动道。小姐说这姑娘可以，肯定就可以。
“去吧。”楚灵瑶开口。
时间不等人，得到应允后，三人便没有再做停留，匆匆离开书院朝着小花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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