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心锁

清晨，初升的太阳照耀在南山山林之上，驱散薄雾。

        李长念提着食盒来到书廊，瞧见赵墨渊依然和他昨夜走时一般低头翻阅古籍，就知晓对方怕是一晚上都没休息。而柯师傅，不知在何时已寻了个稍远的桌子，趴着呼呼大睡起来。

        “这是南山书院的早饭，虽不及贵府上的顶级山珍海味，但也可口。”李长念选了个临近的空桌，把食盒轻轻放下说。

        “嗯，多谢。”赵墨渊的眼眸依然盯着书本，没有抬头。

        听到赵墨渊说谢，李长念受宠若惊，再看对方似乎丝毫没有要吃的意思，就连脸上也没有疲惫之色，不由暗自啧啧称奇。

        太阳升高时，万物恢复勃勃生机。

        顾佳乐早早来到了南山书院门口翘首以盼。不久，楚灵瑶的身影出现，她赶忙迎了过去。

        “我还以为请不动你。”顾佳乐笑起，眸光装作无意地越过楚灵瑶身旁的雪鸢扫了眼稍远处的唐离和无名两人。

        “怎么会？只是许久不见你，我可不能空手而来。”楚灵瑶脸上也挂起盈盈笑意，忙从雪鸢手里接过一本书，递到顾佳乐的手中。

        手上古书散发着陈旧气息，封面上的‘六韬’二字笔走龙蛇，顾佳乐顿时十分欣喜，眉飞色舞问：“你是怎么找到它的，我可是寻了许久，一定不便宜吧？！”

        “偶然碰见，只要你喜欢，就物超所值。”楚灵瑶说着莞尔一笑。

        想必是许久未见，顾佳乐和楚灵瑶说笑着就进了书院里面。在后默默跟着的无名桃花眼微闪，王妃和顾大小姐一看就是故友相见，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一路走走停停，一盏茶后几人就到了南院门口。

        这时，顾佳乐看了眼楚灵瑶，转身对着身后的三人道，“我与你们王妃有些私事要聊，麻烦几位在此院外等候吧。”

        闻言，雪鸢和唐离见楚灵瑶没有反对，很知趣的停了脚步，而无名刚露出犹豫的表情，就被雪鸢狠狠瞪了一眼，也乖乖止了步。唐离转头时刚好看到无名吃瘪的表情，心底顿时对雪鸢佩服非常。

        就这样，顾佳乐只带着楚灵瑶一人进了南院，并顺带把那院门关了上。

        “若不是李长念软磨硬泡，我还真做不惯这种事。”见离院门口足够远了，顾佳乐才大舒一口气小声说道。

        “顾姐姐过谦了，你明明做的很好，再说，早晚要习惯的不是吗？”楚灵瑶嘴角带着笑意意味深长的说完，径直沿路朝前行去。

        默默看了眼楚灵瑶的背影，顾佳乐没有否认她刚说的话。看来某个人，还是那个最了解自己的人。

        南院空荡幽静，就连上空的云朵都白的发光。

        听见细微的脚步声，赵墨渊转头，看到悠然而来的楚灵瑶。烟灰色的裙裳穿在她身上，丝毫不觉的老气，反而增添了清冷的稳重感，头上斜斜插着的是他的木簪。那一刻，他心里荡起涟漪，平时不苟言笑的他，连眉目都柔和起来。而楚灵瑶此时也看向他，笑意会心。

        “这次倒是来得挺及时。”看到两人无声的四目相顾，李长念开口调侃。语气却莫名的有些闷闷。

        楚灵瑶抽回看向赵墨渊的眸光，转脸看向李长念淡笑回答：“顾姐姐还嫌我来得晚些。”

        “啊？”紧随楚灵瑶身后的顾佳乐，是第一次和赵墨渊照面，没想到对方是如此的丰神俊朗，顿时有些失神。听见楚灵瑶似乎提起自己，才呆呆转了一下头出声，使得楚灵瑶忍俊不禁。

        这时，在场唯一不受影响的，恐怕就是坐着小板凳在柜前忙活的柯师傅了。从今早醒来，他就沉迷在琢磨开机关的乐趣里，用心捣鼓了许久，还真让他搞开了两层！

        “这你叫我来，不会是为了这个东西吧？”楚灵瑶看向柯师傅身前的柜子，眸光闪烁。

        “怎么不是？某人像是魔怔了，非要想有人来，快点打开这锁，也不知里面有什么宝贝？”李长念说着瞥了眼赵墨渊。不知为何，只要有楚灵瑶在，他的胆子就突然大了起来，竟也敢调笑起赵墨渊来。

        听出李长念口气里的微微抱怨，赵墨渊似也不以为意，只是淡笑着看了眼楚灵瑶。一时，几人似乎都没了世俗的身份，只是好友一般。

        “乖乖，我曾经以为就瑶儿这容貌，天下怕是没男子能匹配，今日终于看到了一位，你两个站在一起，啧啧真有点天造地设的味道。”彼时，刚刚回神的顾佳乐，骤然惊叹说道。

        听顾佳乐如此说，楚灵瑶耳朵发烫起来，眸光流转，最后嘴角竟扬起淡淡苦笑。而赵墨渊一直静静看着她，这是事隔多年来，他第一次清楚的观察她。对方眸中徒然变换的神色，丝毫没逃过他的眼睛，就算那表情快的让人不可捕捉，他还是能读懂她心里淡淡忧伤和不安。

        廊上的气氛因顾佳乐的几句话，突然充满淡扰和诡异。却没想，完全沉浸在开锁步骤中的柯师傅，正因解不开第三层的机关，正急得抓耳挠腮。他本来梳得整齐的头发，已经和雀巢无异，可见是多么劳心劳力。在他面前，现下那锁呈现的图案是一方雕刻精美的山水画。画的正下方，数十块榫头组合在一起，雕成了几只蚂蚁形状。

        柯师傅表情已然就要崩溃时，一只玉手伸了过来，从散落在地的几支工具里捡了根铁签，朝着其中一只蚂蚁触角上的缝隙，稳稳插了进去。

        微小的机括转动声传来，柯师傅大喜，转过头，看向旁边找到关键地方的人，却没想到对方是一个绝色女子，而且离他很近，刹那脸红心跳。

        赵墨渊冷冷的眸光看了过来，察觉到不对的李长念，急忙用手中折扇拍了拍柯师傅的肩膀，让柯师傅快速回过神来。

        “还不让开？！”李长念提醒。

        “哦哦”柯师傅答应着慌忙起身，让开地方，竟还不忘把他的小板凳随手拿开，顺便又把散落在地的工具大手一挥扫到一边。

        楚灵瑶完全没有在意这一切，柯师傅让开地方后，她就面对着柜子席地坐下，冷静的拿着铁签，牵引着其中一个榫头按着特殊轨迹缓缓移动着。

        看着楚灵瑶这挺直的背影，李长念一愣。她这习惯，竟和昨日的赵墨渊一模一样，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样想着，心底不禁升起些许惆怅，挥之不去。而他身旁的顾佳乐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也没有了要走的意思，稍倾，干脆转身找了个视线好的椅子坐了下来。

        噼啪！第三层机关没有用一盏茶的时间，就被楚灵瑶打开。再看她毫无波动的脸，好似丝毫没有压力一般。

        而此时在南院门口，无名伸了个懒腰，踱步向来时的路走去。

        “你干什么去？”雪鸢问道。

        “方便你也要管？”无名头都没回，语气稍显轻浮的答道。

        雪鸢的脸顿时有些红，小声嘀咕道，“下流。”

        耳朵灵敏的无名把雪鸢的嘀咕听在耳里，嘴角微微翘起，大踏步的离开了南院门口。

        书院中的学子还在上课，郎朗读书声和夫子讲解声交织在一起。

        无名好不容易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住脚步，而后举目看向南院对面的山顶处，目光逐渐变得犀利起来。

        “大人！”一个黑衣人显出身形，低头朝着无名躬身行礼。

        “可有什么异常？”无名问。

        “这”黑衣人有些踟蹰，“属下们根本就靠近不了那院子！”

        “什么？！”无名的嘴角挂着冷笑，咬牙问。

        “大人恕罪！”黑衣人连忙跪在地上，“不止是那院子，就是对面山头能看见院内情况的地方，都像是有武功极高的人防守一样，属下们一靠近，立马就会被石子打落下来，而且”黑衣人咽了咽口水接着禀报道：“我们连对方的面都没看到。”

        “这就怪了，整个融安，除了皇宫和刘府，你们还有进不了地方？！到时候想想怎么给王爷交代吧！”压下心底诧异，无名冷声道。

        话音刚落，就见黑衣人身形颤抖了一下，没有接话。

        无名蹙眉，沉吟良久，说：“如此，我也去会会才行。”

        书廊内，依然清风徐徐，温柔的扬起楚灵瑶的少许发丝。她闭起双眼，静静听着柜内机关转动的声音。旁边几人皆都屏气凝神，生怕打扰到她。

        这，已经是锁的第八层，她稍显吃力。这一层的表面，雕刻着一位谋士一样的人右手拿着一封信，正交于一个孩童手上。方形的四角内，排列着更多更密集的榫头。这一层与前面几层不同的是---每一次触碰，都会同时出现三处机械转动的声音。

        半柱香后，楚灵瑶才睁开双眼，伸出手指去，在左上方缓缓触摸了几下，才从密密麻麻的榫头里抽出三截如牙签般细小短木。

        当第八层应声而开时，懂行的柯师傅咽了咽口水。因他知道，从如此多的榫头上精巧的找到突破点，无疑像是大海捞针，哪怕找错一根就前功尽弃，也不知，这姑娘是如何做到的？！心里霎时生出钦佩之情。

        第九层的雕刻画面在第八层破掉后，赫然出现在楚灵瑶面前，她看清后却也呆住。认识里，按步骤这一层本应是一农夫和君王的雕刻才对，不知为何却变成了漫天星辰。

        “这第九锁并非我所长。”楚灵瑶低头思索片刻，摇头叹息说。

        闻言，顾佳乐两手托着脸颊，脱口而出，“可惜”

        “已经很让在下汗颜了。”柯师傅也喃喃说。

        清澈的眼眸微动，楚灵瑶转头看向赵墨渊，后者自始至终都站立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在眼神无声的交流下，赵墨渊会意一笑，来到楚灵瑶身旁，也轻轻席地坐下。

        对方霎时靠的她如此之近，使得楚灵瑶都能感受到赵墨渊身上的气息。却不知为何，她没有紧张，反而心里沉积的所有不安感，竟都神奇的消失地无影无踪。

        “今早的确在一本古籍里找到些线索，你怎会知？”赵墨渊看着那满天星辰的第九锁画面问。

        “我不知，但易经八卦，星象流转，我不如你。就算没那古籍，这一关恐怕也难不到你。”楚灵瑶道。就这样，两人静静同向坐着，连背影和气息都如此契合。

        柜前两人总共没交谈过几句，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有很多东西却在无声无息中传达流转，顾佳乐莫名的被深深震撼到。如此这般，灵魂就像心有灵犀一样，她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本是木离不开水，水却不只滋养一木，此木有心，宁干枯也想顺水而为，或为震，或为离。”仔细看着那机关上的画，赵墨渊思索片刻开口。

        无声的轻轻点了下头，楚灵瑶按照着赵墨渊的话语找到方位，伸出手指有节奏的敲了敲其中的一颗星。

        “聚合为生，消散为死，戴九履一，右三左七。”赵墨渊沉静的盯着楚灵瑶的手指按照他说的方向精准的摸索，心神又荡起涟漪。

        又是噼啪一声，第九锁也弹开。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看去，只见柜子的中心稳稳放着个拳头大的小盒子。

        小心拿出那盒子，楚灵瑶把它放在手中细细打量。古铜色的盒身上雕刻着有些眼熟的花纹，顿时蹙眉问：“难道，是造柜子的人故布迷阵，只有九层机关？”

        “九九归一，最后一道，我想他用的是心锁。”赵墨渊眸光幽深。

        如此默契吗？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李长念，不禁微微笑起，心里的烦闷不觉挣破枷锁倘然无存。不得不承认，也许赵墨渊才是真的懂瑶儿那个人。

        事情告一段落，楚灵瑶手中拿着盒子站起身，却因为坐的时间太长，腿麻的一个踉跄。

        电光火石间，她的胳膊已被早一步站起的赵墨渊拉住。这一番拉扯，使他一直戴在手腕上的红色珊瑚手链从黑色袍袖下显露了出来。

        那本是她的东西，没想到他一直戴着，就像她已习惯了在发髻上插着当年他给她的木簪。

        微风轻扬，吹起久远的记忆，楚灵瑶站稳身体，思绪不由自主的起伏澎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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