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惊变

浓雾在四周飘荡，之前清晰可见的瀑布,现在只能听见水流声。

        闻一冷冷地盯着面前褐色衣衫的中年男子。男子个子瘦长，面容沧桑中颇显英俊，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被刀抵着，却丝毫没有慌乱之感。此刻，雷惊鸣也来到两人近前，打量起这个会排兵布阵的男人。瞧着对方的面容和气度，不像是平常之辈。他来到南营也有些时日，营中之事可以说无一不晓，却从来没听说过，禁地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郭先生。”短暂沉寂后，楚灵瑶斟酌着叫出一个称呼。一阵眩晕感突然袭来，身体徒然感觉虚弱。慌忙转眸看向闻一和雷惊鸣，两者都好端端的站着，脸色并无异样，心下了然，是怕是服下的生息，丸药效要过了。

        “姑娘是谁？”郭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其实在刚刚看见楚灵瑶那惊心的容貌时。心底早就有了答案。

        “归人。”楚灵瑶压下身体的不适脱口而出。默默祈祷自己不要晕的太快。

        “归人？呵呵，不错，天意如此，终是归来之人找到老夫。”

        “天意？也包括，把残害忠良之人绳之以法吗？”楚灵瑶眸光明灭。眼前的人与父亲是旧识,看到他，父亲的音容笑貌不禁又浮现在眼前。只可惜

        “你，意欲何为？”郭仪的语气中满是沉重和挣扎。

        “郭先生心知肚明，又为何装傻呢？”看见对方眸中闪过的一丝无奈和慌乱，楚灵瑶冷笑。刘氏一族上下之人都可以查到诸多罪行，唯一例外的却是镇远大将军刘展途。可见，他是多么的谨慎小心。如果这个刘氏的中流砥柱不倒，又何谈报仇雪恨？

        “丫头可知，他为了陈国鞠躬尽瘁，护得一方安宁，本身没有犯过错，你还是执意如此吗？”心思百转的郭仪，还想替那人辩解一番。

        “呵呵没有嘛？郭先生心知肚明！”楚灵瑶怒极笑起。刘展途唯一做过的腌臜事情，就是参与策划了对父亲的陷害，从而使护国公背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而郭仪，是两人共同的朋友，也是知情人。

        身体僵住，郭仪的脸上露出痛苦纠结之色。良久，方发出一声长叹，穿过渺渺雾气，伴着水流声渐渐消散。

        日头已走到了两山之间，绿草随着阵阵清风摇晃着身体，拉长了陈应彦许久未动的影子。阳光照在他身上，使得幽蓝色衣袍上的银丝刺绣泛出淡淡光泽。一直到，远远看见楚灵瑶几人从山脚处现身，他寒冷的脸才像化开的冰霜，露出了淡淡温度。

        从楚灵瑶出现，陈应彦的目光就从未在她身上移开。不知是不是她如墨如缎的头发披下来的原因，脸色显得十分苍白。他太过专注，以至于闻一到了这边岸上，才发现多了一个双手被绑在身后的人。

        雪鸢从后面队伍迈步走出，向前几步，看到楚灵瑶还算安然无恙，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一半。

        “王爷！”闻一和雷惊鸣对陈应彦拱手行礼。

        “嗯，”陈应彦看向郭仪，记起之前看过他的画像，眸中闪过喜色，没想到，楚灵瑶此番前来竟是和自己目的相同，“郭将军？真是让本王好找！”

        郭将军？这个称呼一出，让雷惊鸣蹙起眉。在慕亲王妃和此人的对话中得知，这人确实姓郭，却不知还是个将军？然而，在他的记忆里却搜寻不到这个人。是因他太年轻？还是王爷和王妃所知之事，并不是他能所及？

        郭仪只默默低头，像沉思一般，并没有答话，如此也算默认。陈应彦毫不在意，挥挥手示意闻一把他带走。

        沼泽边的人马，一部分是慕亲王府侍卫，其他是南营跟来的将士。见到打败铁校尉的青衣少年竟是一个绝色女子，心底都不免暗暗惊叹。

        “看来，王妃总先本王一步的毛病，还是改不了？”陈应彦看向楚灵瑶，心里莫名的涌出些淡淡的不舒服。

        “王爷日理万机，关心的事错综复杂，而我只关注一件事，所以追踪牵扯其中的人，要快些。”楚灵瑶勉强让自己淡淡笑起，声音却越来越微弱，“这已是最后一个，可解王爷心中不甘，料想王爷已万事俱备，就等”话还没说完，她终于支撑不住，双眼一闭身体向着地面倒下去。

        陈应彦大惊，冲到跟前，把楚灵瑶接住搂在怀里。这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面色铁青，浑身血液都像停止了流动，竟显出了心慌的神情。哪里还像那个杀伐果断的慕亲王？！

        怔怔的镇定下身心，陈应彦才想起楚灵瑶的婢女医术高超，微红的眼睛抬起到处找寻着，也许是太过心急，明明雪鸢刚已赶到了近前，眼神来回几次才看到。不用他开口吩咐，雪鸢已轻轻拿起楚灵瑶的手腕。

        细探楚灵瑶的脉象，已经不是一般的虚弱和紊乱，雪鸢心底也十分慌乱，要不是慕亲王等一干人在，估计又要哭起来，但想起楚灵瑶早先嘱咐过的事情，忙暗暗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吞下丝丝血渍抬头说：“王妃从昨夜到现在滴水未进，又做了许多耗费精力之事，身力不支，才会如此”

        雪鸢的医术，陈应彦是知道的，知楚灵瑶无事，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不由大松一口气，脸色方正常起来。不由的把怀里的人紧紧抱着，旁若无人的笑出声来。

        所有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知道慕亲王待人处事的他们，哪里见过他这样的一面？脸上皆写满不可置信。其中，只有段红颜揉揉发红的眼睛，转目看向同样也盯着自己的雷惊鸣。也许只有他们两人明白，这慕亲王怕是爱惨了慕亲王妃，才会如此。

        彩霞画满半边天空的时候，一辆舒适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陈应彦抱起楚灵瑶，在余晖里，小心的把她送上了马车。

        没有边际的深青色湖水，浸润着全身，就像被包裹在温暖的蛹中，楚灵瑶打量着周围。这无边无沿的空间，被水填满。她就像是漂浮在半空。

        世界死一般的沉寂。突然，有光芒从头顶荡漾了进来，像是召唤她一般，她动了动身体，朝着那光芒游去。

        刚钻出青山环绕的水面，她就像泡泡一样飘了了起来。就这样越飘越高，众山也在她脚下变得越变越小，直飘到了那白云之上，才停止了下来。

        到处云气缥缈，她赤脚立着。不知为何，她心里很不安。想回忆起什么东西，却头痛难忍。接着白云突然全部变成了黑色，迎面大风卷起，吹得她站立不稳，闪电伴着雷声轰隆而至

        “小姐，小姐醒醒”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如此清晰，悬挂的琉璃灯柔柔把车厢照亮。睁开朦胧眼睛，雪鸢担忧夹杂着疲累的脸映入眼帘。

        见楚灵瑶醒了过来，雪鸢泪终于止不住滚滚而下。

        “怎么又哭？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楚灵瑶的声音有些嘶哑，苍白的嘴唇扯出笑容。刚又想闭上眼睛歇息一下，像是惊觉到了什么，又骤然睁了开。身体猛然坐起，眩晕感来的如此猛烈，她伸手扶住额头。

        “我昏睡了多长时间？”楚灵瑶的语气焦急。

        雪鸢愣住，脸上还带着泪花，见楚灵瑶脸色难看，忙回答，“从昨日傍晚到现在。”

        “慕亲王呢？”

        “他，昨日嘱咐完奴婢，好好照顾您后，就先带闻一回融安了。”

        “那我们现在到了哪里？”

        “刚刚进融安”

        车帘哗啦一声，被楚灵瑶从里面掀开。赶车的车夫冷不丁的吓了一跳，转头向身后看去，忙低头恭敬叫了一声，“王妃。”

        唐离一直不怎么适应呆在车厢内，此时正靠在车门沿上睡的香甜，听到车夫的叫声，立马醒了过来。看到楚灵瑶像是已无事，脸上露出开心表情。

        此刻，离太阳初升还有一段时间，街上还没有行人。楚灵瑶的眼光扫过空旷的街道，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唐离从认识王妃，就没有见过她有如此表情，不觉收起笑容。

        像是印证楚灵瑶的想法一样，又急又慌乱的马蹄声从前方街道传了过来。一人一骑还没靠近这里，就被利箭穿破喉咙，接着两支，三支那人顷刻间被射成刺猬一样，直到从马上跌落下来，嘴巴里都没能发出一丝声响。

        借着微弱的天光，那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若隐若现，胸口处的慕字分外扎眼。唐离见状大惊，随即腾身而起，拿着金鞭把楚灵瑶护在身后，万分戒备的看向四周。之后，平地风起，几声闷哼后，有隐藏在暗处的慕亲王府暗卫从四周掉落下来，血腥味在周围弥漫。

        “快回王府！”楚灵瑶轻喝。

        吓傻的车夫听见命令回神，即刻抡起马鞭。马车疾驰而起时，唐离被楚灵瑶一把拉进了车厢里。

        刀剑相交的声音顿起。不一会儿箭雨也至，叮叮的都打在车厢之上，还有几支穿过车窗和车门射了进来。三人移动身形躲开。帘外，痛呼声和马嘶声响起，马车忽地剧烈晃动起来。雪鸢和唐离慌乱抓紧能固定身形的地方，神情俱是十分紧张。

        知车夫怕是已经死去，楚灵瑶在又堪堪躲过几支箭矢后，出口道，“走！”说完，首先移动身体飞身窜出马车。刚刚在街道上站稳，暗中而来的无数利箭追随着她，如影顺行而至。雪鸢和唐离也离开马车，闪身冲到她身边。

        唐离手中金鞭挥舞，隔挡开飞来的箭矢。雪鸢扶住依然身体虚弱的楚灵瑶，终于看清了袭击之人。不过令她们大吃一惊的是，百多个袭击者竟全是禁卫军装束。

        彻骨的冰冷从楚灵瑶的指尖蔓延全身，让她不敢再想下去。

        打头的十几个禁卫军杀了过来，谁知还没靠近，就都抱头哀嚎着倒地不起。雪鸢抓紧手中荷包心道：“对付不了太远的，还对付不了你们？！”

        后面而到的禁卫军看到前面同伴的惨状，前进的脚步稍顿。

        “本宫是慕亲王妃，尔等如此，可是犯了死罪！”楚灵瑶眼神犀利，冷冷说道。

        被楚灵瑶这句话喝住，士兵们我看你你看我，愣是不敢再上前一步。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见此情景，忙开口：“慕亲王谋权篡位，陛下有旨，不管是谁，只要是慕亲王府的人，杀！”

        听那头目如此说，唐离和雪鸢的脸色顿时煞白。就隔了一夜的时间，这是发生了什么？慕亲王怎么会谋权篡位？！但不等她们从震惊中回神，禁卫军又呈包围之势朝着三人冲了过来。

        就在唐离手持金鞭就要迎上去时，突如其来的，几个白色身影从天而降，持剑挡在了三人身前。雪鸢立即认出领头人，是有些时日未见的崔寒，脸上露出喜色。

        “属下来迟，小姐您没事吧？”崔寒看着那些士兵，脸微侧问。

        “来了就好。”楚灵瑶开口。

        “这里交给属下，小姐先行离开。”

        微微点头后，楚灵瑶带着雪鸢和唐离匆匆而去。稍倾，禁卫军冲了过来，和崔寒几人战成一团。

        “我们去哪里？”雪鸢边走边问。

        “慕亲王府。”楚灵瑶眸光闪烁。

        “那里怕是不安全。”刚刚那头目说的话，还在雪鸢脑中盘旋。

        “如此，更要回去。”楚灵瑶的语气不容反驳。

        幸好，在三人到达王府时，没看见两军对峙的局面，只看见严阵以待的王府侍卫。

        楚灵瑶三人刚踏进王府大门，张显就迎了过来。

        “太子叛变了？”楚灵瑶边向里面走，边面无表情的问。此话一出，紧跟在她身后的唐离和雪鸢呆住，那头目不说是慕亲王谋权篡位吗？怎么又成太子了？

        张显愣了愣，点头，“我也是刚刚接到消息”

        “孙幕是他的人？”楚灵瑶看向张显。从看到禁卫军，她心里就有了定论，如此，不禁面露怒气，“真是该死！”她昨日在南营时体力透支，脑子也跟着不太灵光，现下想来，那郭仪八成也有问题。

        张显哑住，好像王妃知道的比自己还多。不过，这孙幕身为禁军统领一直深得陛下信赖，如果真的追随了太子一方，真真是极危险。

        “王爷现下的情况如何？”楚灵瑶接着问道。

        “王爷在宫内消失，去了哪里？老奴不知。而皇宫，已被太子的人控制，皇上他，生死未卜！”

        “呵呵”楚灵瑶扶住甬道旁的柳树，手指死死摁在嶙峋树皮上，翻涌而出的怒意和哀伤把雪鸢和唐离吓了一跳。

        “多谋善虑数年，竟没想到，到了最后出了这样的变数！”

        楚灵瑶抬头看向太空。刘皇后怕是知道了事情已败露，才铤而走险。她相信，陈应彦不会那么快败下阵来。但，如果皇上死了，谁也阻挡不住太子继位，到那时，一切怕是都会变!

        一片柳叶被风吹下，被楚灵瑶接在手中。沉吟良久，她冷然笑起，如此，用到他，也算是出其不意。

        风扬起她还来不及梳起的头发，点点光泽从眸中泛出。楚灵瑶把柳叶放在唇上，不知名的曲子缓缓飘到王府之上。不一会儿，一声鹰鸣划破长空。

        梧桐树下的石桌旁，赵墨渊放下手中酒杯，看向空中盘旋着的海东青，眸光微闪。

        “瑶儿，你要我出手，那可就打破了万事不要我插手的规矩，如此”他嘴角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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