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那又如何?(双更合一)
“走吧,前边儿有一座石拱桥,咱们走过石桥,绕到花圃看看,”卢檀雅向前指了指说道。
“好,”宁仪嘉向前一看,便看到一座石拱桥,点头应道。
卢檀雅斜睨了一眼宁仪嘉,嘴角微翘:“表妹啊,你看那石拱桥普普通通的,不过可别小瞧了这座石桥。”
“这石桥又有什么讲究?”宁仪嘉问道。
“这石桥啊,原本是在江宁府的,而且是三百年前造的。
几年前,祖父去江宁府巡查,无意中看到了这个石桥,觉得这石桥别有韵致,便想了法子把这石桥运回宁府,搭建在卢府花园里,”卢檀雅说道。
“这桥也能搬运?”宁仪嘉惊讶道。
卢檀雅咯咯一笑:“当然不是整座的运,而是一块一块石板拆下来,运到京城,再在我们花园里一块一块的,按照原来的模样装起来。”
宁仪嘉道:“原来如此,倒也废了不少功夫。”
卢檀雅说道:“可不是,要把一座桥原样搬动到另一个地方,不是件容易事儿。
祖父请了咱们大楚最好的造桥匠人,命他们搭建的一摸一样,每一块石头的位置都不能弄错了。”
卢檀雅说道:“虽说废了不少功夫,也费了不少银子,但祖父他老人家喜欢这样。
咱们上桥吧。”
说话之间,两人已到了石桥底下,宁仪嘉跟着卢檀雅上了桥,发现了这石桥的不同。
石桥每一个栏杆上,都刻着一只麒麟,每只麒麟形态各异,神态逼真。
每块石阶上都雕出了青云的图案。
人走在桥上的石阶上,不仅寓意平步青云路,而且还有瑞兽在相迎。
而且这石桥足有三百年的历史,除了寓意好,还是难得的古玩,透着一股子古朴韵致之意,难怪她外祖父会这样喜欢,要把石桥从千里之外的江宁府搬到自家花园。
不过也真的奢侈。
旁人玩古玩,多是玩瓷器玉器,或者字画,他的外祖父能连整座古桥都能搬过来。
两人下了桥,一个拐弯,便看到了一片花圃。
宁府也是有花圃的,不过宁府的花圃很小一眼就看到了头,而且现在已经快入冬了,花圃里光秃秃的,也没有什么花了。
但是这卢府的花圃却不同,蜿蜒延伸,几乎看不到头。
现在是深秋的时节,宁府的花圃早已是残花败叶,一片枯败。可是,这卢府的花园,却是.......
宁仪嘉看着这花圃,轻声问道:“这是......"
“这是晚菊,”卢檀雅说道,“祖父不喜欢花圃衰败的样子,所以要求府里的花匠,根据时令季节在花圃里栽种不同种类的花,要保证这花圃里四季有花不断。
这是前一阵刚刚栽种上去的晚菊。
之前种的是秋菊,现在入冬了,秋菊已经谢了,晚菊正好盛放,所以祖父就命人将秋菊都挖了,换上了晚菊。”
宁仪嘉点点头,心道,自己外祖父身处丞相的高位已有多年,身在官场,身居高位,自然是喜欢繁荣的景象,不喜衰败枯竭的景象。
只是为官之人,大多不喜欢衰败的场景,但真真能让自家花圃四季不间断有花的,又能有几户人家?把衰败了花都挖了,移栽上盛开的花朵,这得花上多少银子?
宁仪嘉好奇的问道:“那三九严寒之际,要种什么花呢?”
卢檀雅说道:“去年种的是一品红,今年不知道要种什么了?”
卢檀雅拉这宁仪嘉,在花圃旁边走动了一会儿,说道:“宁表妹,你看些晚菊开得多烈啊,其中有好几种都是名种,需要专人照顾的。”
宁仪嘉朝花圃里的花看过去,晚菊每朵花都极大,一大朵一大朵,盛放着,争奇斗艳,姹紫嫣红,花瓣质地细腻如丝织,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有的菊花三五朵挤作一堆,形成一个花团,当真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好看吧?”卢檀雅见宁仪嘉看得认真,便出言问道。
“恩,好看。”宁仪嘉说道。
卢檀雅笑了笑,眉眼只见显出几分得意而傲慢之色。
宁仪嘉看了眼卢檀雅,她是看懂了她眉眼间的得意,她垂了垂眼。
卢檀雅是卢府丞相的嫡女,是有资格在她面前得意的。
宁仪嘉猜想自己这表姐卢檀雅,大约是看不起自己的,自己虽然算是卢修远的外孙女,卢府的表小姐,但她母亲宁卢氏在卢府也不过就是个庶出已嫁的女儿,而且现在已经故去,她的父亲是京中一个小官,五品的光禄寺少卿。
“走,我再带你去假山那里转转,”卢檀雅说道,“走假山,表妹可得跟紧了我,那假山祖父是请了专人设计的,里头的道路十分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迷路了。”
“好,”宁仪嘉说道:“请姐姐带路。”
“走,咱们接着边走边聊,”卢檀雅说道。
“嗳,我跟着表姐走就是。”宁仪嘉说道。
“对了,表妹今年有十五了吧,”卢檀雅说道。”
“恩,我满十五了,”宁仪嘉说道。
卢檀雅眨巴了下眼,问道:“定的哪家的亲事?”
宁仪嘉一愣说道:“我娘离世不久,我需得守孝三年。”
卢檀雅朝宁仪嘉看了一眼笑道:“我知道,你娘离世不久,按理,你要守孝三年,不能嫁娶的。
我又没有问你什么时候成亲,我只是问你定的哪家亲事?”
宁仪嘉顿了一下,说道:“檀雅表姐,我也还没有定亲婚配?”
卢檀雅朝宁仪嘉打量了两眼,说道:“宁表妹你也已经及笄了,还没有定下人家吗?
亲事可以三年之后再办,但是这定亲之事,总不见得也拖到三年之后吧。
到时候,你都已经十八了,总得早些许了人家。”
宁仪嘉抿了下唇,手不自觉的握了握衣角说道:“只是暂时还没有定下人家,不是三年之后才开始说亲。
我爹,我爹他会为我物色的,若是有合适的人家,就先定下来人家,等过了守孝的期限,再大婚。”
她的手不自觉的搅动衣角。
她的娘亲已经离世,这世上便再没有人真心考虑她的将来,她的亲事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她也不知道会许配给什么人家。
她的父亲,一心钻营官场,只关心能不能升官,能不能拥有更多的权利,对于她这个女儿……亲事怎么样,将来的日子会过的怎么样,怕是不会关心的。
就算他的父亲宁贺,真的要给她物色人选,只怕也多会考虑她的亲事能给他带来多大的仕途利益,联姻能给他带来多少的好处,而不是她这个女儿未来的日子好不好,过的舒适不舒适。
“那就好,”卢檀雅说道。
“表姐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吧?”宁仪嘉问道。
提到自己的亲事,卢檀雅的脸上露出了几许羞意:“嗳,定下了。”
“表姐定的事哪家呀?”宁仪嘉问道。卢檀雅轻声说道:“定的是成武侯世子。”她别着脸,一副女儿家娇羞之态,只是眼角里闪过得意之色,语气颇为自豪,显然是很满意这亲事的。宁仪嘉急忙露出笑脸,挽起卢檀雅的手臂,说道:“那表姐岂不就是未来的侯夫人了?恭喜表姐,恭喜表姐。”
“这些都是虚名罢了,主要成武侯世子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卢檀雅说道。
“恩,”宁仪嘉呵呵的笑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等成了亲,就是琴瑟和鸣的一对鸳鸯,真是羡煞旁人。”
“你浑说什么……我,我,哎呀,真是羞人……”卢檀雅轻拍了一下宁仪嘉。
“表妹说的都是实情……”宁仪嘉说道。
“你还说,还说……”卢檀雅嗔道。
表姐妹二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起来。
闹了一会儿,卢檀雅说道:“走吧,走吧,咱们爬假山去。”
“好啊,表姐带我看看这假山,让表妹也见识见识。”宁仪嘉说道。
“你跟好我啊,可别自己乱跑,要是在假山里迷了路,可怪不得我,”卢檀雅说道。
“我省得,表姐,我会跟紧你的,”宁仪嘉说道。
宁仪嘉便跟着卢檀雅,走上假山的石阶。
假山石阶很窄,只能容下一人通过。
卢檀雅走在前面,宁仪嘉则跟在她后面。
她看着自己脚下的路,手拽着衣脚,缓缓走在假山石阶上。
不过她的心情却很不平静。
卢檀雅的亲事真好,侯门世子的嫡妻,而且听卢檀雅说,这成武侯世子相貌堂堂,年轻有为。
卢檀雅是卢修远的嫡孙女,丞相府的嫡小姐,这样的身份才能配上像成武侯世子这样的人才。
这成武侯世子虽说比不得定安侯那般人才品貌,而且成武侯和定安侯虽然同为侯爵,但论权利地位,成武侯也是差了一大截的。但不管如何,成武侯世子也是极好的夫婿人选了,是她求也求不来的亲事。
若是她也能有这一份亲事就好了。
她也希望自己的夫君出身高贵,家世良好,她的夫君也是一表人才的青年英杰。
只是她哪里可能得了这么好亲事?
宁仪嘉朝周围的假山景致看了看,心道她未来的夫婿也能是个青年才俊就好了。家中的景致,花园的光景,也能和这卢府一样,就好了。
”看,咱们快到山顶上了,“卢檀雅向前一指说道。
宁仪嘉这才抬头,前方不远处就是山路的尽头了。
原来不知不觉的,她已经跟着卢檀雅走到了山顶。
远远的,宁仪嘉看见山顶处有一个八角凉亭。
”咱们去凉亭里坐坐,歇一会儿脚,“卢檀雅说道,”走了那么久,我腿脚都酸了。“
卢檀雅说罢,便接着往前走。
宁仪嘉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就到了山顶,进了山顶凉亭。
这凉亭很小,里面只放了两只石凳,卢檀雅和宁仪嘉两人正好一人一个石凳,坐下来歇脚。
”表妹,你瞧这凉亭怎么样?“卢檀雅问道。
宁仪嘉朝四周看了一下,说道:”小巧精致。“
卢檀雅呵呵一笑:”表妹啊,你看得真准,这凉亭可不就是小巧精致么。
这么小的凉亭,论理几天,至多十几天就可以搭建好了,但是这凉亭却是搭建了好几月,表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哦?建了那么久,这是为什么?“宁仪嘉问道。
”你瞧这凉亭顶上,这木雕的是百蝠雕,雕刻了一百只形态各异的蝙蝠,这雕刻可是个细致活,祖父要求又高,这百蝠图就雕了几个月了。“卢檀雅说道。
宁仪嘉端庄浅笑道:”原来如此,我说这么一个小小的凉亭,为何要造好几个月,原来是为了雕刻百蝙图。“
”可不就是,“卢檀雅说道。
两人说话间,宁仪嘉余光突然瞥见山脚下的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正在他们方才走过的花园里打一套拳法。
”表姐,这山下打拳的可是我二表哥?“宁仪嘉问道。
”哪个,哦,这个啊,“卢檀雅顺着宁仪嘉的目光看过去,”除了二哥还能是谁?“
”哦,原来真的是二表哥,我两年没见到了,有些认不出来了。”
“我二哥这两年,变化挺大的,你认不出来,也是自然。”卢檀雅说道。
“嗳,年纪长了嘛。”宁仪嘉应了一句。
“可不是?之前个头跟我差不多,现在长高了,人也长壮实了,”卢檀雅说道。
“恩,”宁仪嘉应道。
“而且学业上也长进了不少,”卢檀雅说道,“以前啊,我总是听祖父说他性子顽劣,不争气,不长进。
现在人长大了,慢慢的可以沉得下心念书了,还学了套拳法。
祖父还夸他,说他这是要做个青年才俊。”
“虎父无犬子,外祖父的亲孙,自然不会差的,”宁仪嘉说道,“表姐,你二哥出色,将来也是你的帮衬和助力,表妹也要恭喜表姐。”
“咯咯,”卢檀雅咯咯一笑道,“表妹,你的嘴可真甜,我倒是没什么,我娘欢喜的跟什么似的。
近日,一直在给我二哥相看亲事,说是要好好的给他找一门好亲事,定个好媳妇。”
“二哥的亲事,还没有定下吗?”宁仪嘉问道。
“还没有,我娘还在给他相看呢,”卢檀雅说道。
“哪家的姑娘可以嫁到卢府,也是个有福的,”宁仪嘉说道。
卢檀雅嘴一抿,呵呵一笑,谦虚的认同:“是表妹说的好。”
“咱们坐了也有一会儿了,这凉亭,别的都好,就是山顶风大,吹得我都有些冷了,我们下山去吧,”卢檀雅说道,“估摸着,差不多要吃中饭了,咱们慢慢的走过去,走到厅里,应该差不多到吃饭的时辰了。”
“好的,”宁仪嘉点了下头。
于是卢檀雅、宁仪嘉姐妹二人又一前一后的下了山。
她们在花园里踱着步子,慢悠悠的走到了外院的堂上。
卢府是豪门大院,像卢府这样的人家,除了重大节日,一般是不会把一大家子人口聚集到一起吃饭的,而是由公中的厨房做好饭菜,再送到各房各院去。
今日宁贺带着宁仪嘉到卢府做客,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卢修远也没有把各房各院的人都召集起来一起吃饭。
午饭的时候,卢修远只喊了嫡长子一家做陪。
按照大楚朝的惯例,男女分桌,卢修远、宁贺、以及卢修远的长子卢运衡和两个孙子坐在一桌。
卢修远的长媳卢林氏,带着卢檀雅,陪着宁仪嘉坐在另外一桌。
女子的这一桌还有一个客人,是吏部尚书邢栋的夫人。
卢林氏和邢夫人是在诗书会上认识的,两人交情一直不错。
今日邢夫人到便是到卢府拜访卢林氏的。
谁知道宁贺也正巧带着宁仪嘉到卢府来,所以就在一处吃午饭了。
席间,卢檀雅陪着宁仪嘉说说笑笑,也不失热闹。
“表妹,多吃些,”卢檀雅说道。
“嗳,谢谢表姐。”
宁仪嘉看着桌子上的菜式,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慢慢的夹菜吃东西。
宁府作为官宦人家,吃食也是从不短缺的,家禽猪肉,也从没有少过,偶尔,还会有一些精致的糕点和燕窝之类的补品。
不过,现在宁仪嘉看到卢府的菜式更加精致,有些食材,她从来没有见到过,有些食材,她虽见到过,但从来没有吃过。
这绝不是寻常人家的菜式。
宁仪嘉知道,她这次跟宁贺到卢府来,是临时来的,之前并没有谈好日子,而且卢府也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而特地开个家宴什么的。
这些菜式,应该就是卢府平日的菜式,顶多就是因为他们父女二人的到来,加了几个菜而已。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才是真真的高门大户。
宁卢氏在世的时候曾经还她说过,要给她找定安侯府这样的门第。
如果说当时还有那么一丝儿希望,那么现在是半点可能都没有。
可是,若是这丞相府呢?
若是能嫁到这丞相府来,这样的门第,也同样是极好的。
大楚朝,谁不知道定安侯府和丞相府是势均力敌的?
宁仪嘉眉眼一垂,若是能嫁到丞相府也是极好的。
宁仪嘉被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手一抖,筷子掉在了地上。
宁仪嘉脸上讪讪的,连忙低下头去捡那筷子。
卢檀雅笑了笑,喊了人来,给宁仪嘉重新拿了一双筷子:“表妹莫不是因为菜式太好吃了,所以掉了筷子吧。”
宁仪嘉手抓了抓衣角:“让表姐见笑了。”
宁仪嘉嘴角的笑容有些感尴尬,然而刚才那让她吓了一跳的心思,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嫁到丞相府可能吗?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若是宁卢氏还在,她还能同她商议商议,现在宁卢氏不在了,她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
就在这时,她听到旁边男子一桌传来她父亲宁贺的声音:“越柏,怎么了,喝酒上头了?”
“不小心喝多了,这不有些头晕难受,”卢越柏说道。
宁仪嘉暗道,卢越柏便是她刚才在山顶看到的长房嫡次子。
卢修远的长子卢运衡生了两个嫡子,嫡长子叫卢越松,嫡次子叫卢越柏。
卢越松已经成亲了,而卢越柏今年十七岁,正在说亲。
宁仪嘉朝男子的那桌看了看。
男女两桌之间用一张屏风隔着,她并没有看到男子那桌上的情景。
但她还是下意识的盯着看了看。
盯了一眼之后,她收回了目光。
虽然她现在没有看到,但是宁仪嘉在山顶上看到的那个卢越柏,却是一个身子匀称,相貌清秀的好儿郎。
宁仪嘉暗道,若是要选人嫁的话,这丞相府的长房嫡次子便是最好的人选了。
只是……,可能吗?
“越柏啊,既然不会喝酒,又何必喝了那么多,不要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就不知道控制,”卢修远道。
“我省得的,”卢越柏说道,“孙儿是想着,祖父喜欢喝酒,孙儿便想把自己的酒量练得好些,日后,也可以陪祖父饮酒。”
卢修远哈哈笑道:“你这份孝心,祖父心里明白,不过啊,还是身子重要的。”
卢修远的声音和蔼起来:“越柏啊,既然身子不舒服,就去旁边的屋子休息一会儿吧。”
卢越柏的声音听着带了一些醉意:“不用,不用,孙儿还能撑得住。”
“逞什么强,祖父让你去休息,你就去休息。”卢修远道。
说罢,卢修远招来了身边立着伺候的下人:“去把隔壁的屋子收拾收拾,榻上弄些被褥垫子。”
“是,老爷,”下人应声离去。
“越柏,听祖父的,等隔壁屋子收拾出来了,你去眯一会儿,”卢修远说道,“喝酒的事情,你祖父最是清楚,你现在正是上头,去眯一会儿,眯一会儿就好了。”
卢越柏应道:“好,多谢祖父,孙儿一会儿就去歇息一会儿。
姑父,我失陪一下。”
“身子要紧,身子要紧,”宁贺连声说道,“身子不舒服,赶紧休息去。”
——
卢府的丫环给宁仪嘉送了一双干净的筷子过来。
宁仪嘉接过筷子,紧紧握在手里。
她的娘亲死了,没有人会真正关心她的亲事,没有人会关心她的将来。
她的亲事怎么办?
只有靠她自己了。
她要为自己谋划亲事。
现在正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她面前。
她可以使出一些手段来,让自己嫁入卢府。
她知道自己姿色平平,用勾引的手段,卢越柏必然是不会上钩的,那么她只能使一些旁的手段。
有的时候,旁门左道更有效果,下作的法子更能打成目标。
虽然这法子有些阴损,而且还有些不要脸,但是她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宁仪嘉放下筷子,说道:“我平时不常喝酒,今天,卢府的酒实在好喝,我有些贪杯了。
现在,我觉得头有些晕,还觉得有些闷。
舅妈,表姐,你们先吃着,我到外面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卢檀雅笑道:“就算卢府的酒好喝,你也不能贪杯啊,酒再好,也要看自己的酒量才行。”
“表姐说得是,是我莽撞了,我出去走两步,透个气就成,”宁仪嘉说道。
“你还走得了路吗,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卢檀雅问道。
宁仪嘉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只是有些头晕气短,走路是没有问题的。
况且,我也不用走远,就在门口走上两步,表姐不用担心。
若是有什么事儿找我,表姐,你就冲着门口喊上我一声就是。”
“我能有什么事儿找你,只是担心你身子罢了,”卢檀雅说道,“表妹看上去还挺精神的,应该就是一时喝酒上头。
那你出去转转,可别走远了。”
“好,就在门口走两步,”宁仪嘉说道。
宁仪嘉出了门,在门口走了两步,接着,她身子一转,慢慢的装作不经意的,离开了门口。
她走到了隔壁。
隔壁这间屋子门半开着,宁仪嘉透过这半开的门,朝屋子里头看。
两个小丫鬟正在里头收拾,摆放被子褥子。
过了一会儿,这两个丫环从屋子里走出来。
宁仪嘉见状,连忙往旁边躲了躲。
待这两个丫环走远后,她才走出来,慢慢儿的走到这屋子的门口。
她试着推了推门,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
宁仪嘉稳住心神走了进去。
进屋子之后,她转身把房门带上,把门恢复成刚才虚掩的状态。
之后,宁仪嘉才放轻了脚步,走到了榻边。
榻上是刚刚新铺的被褥,宁仪嘉坐在榻上,手摸着身下的被褥。
竟然是妆花缎的面料。
宁仪嘉不禁想到今年春末,她和宁仪韵曾为了一匹妆花缎,在宁府花园起了口角。
对于宁府来说,妆花缎书十分珍贵之物,难得有一匹妆花缎,那是要仔细想了款式,制出当季的衣裳。
那日她和宁仪韵在宁府花园产生了口角,起因便是一匹妆花缎。
没想到,这宁府竟然用妆花缎来做被子的被面。
这才是真正的富贵人家。
这宁家同卢家相比,仿佛天上地下的区别。
宁仪嘉想了想,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半躺在榻上,解开了腰间的腰带。
腰带一松,衣裙便也松开了。
宁仪嘉扯开了自己的领口,将里头的小衣露了出来。
她松开了小衣的系带,将小衣往下翻开。
此时已经深秋的时节,天气已经很冷了。
宁仪嘉觉得胸口一大片肌肤冷嗖嗖,寒气直往里冒。
她想穿上衣服,或者钻到被子里取暖,但是她都忍住了。
她只能这样受着冻,必须这样受着冻。
要不然,她就会错过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她便同一生的富贵荣华擦肩而过。
就在此时,宁仪嘉听到门口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脚步有些重,有些不稳,宁仪嘉心知,这应该就是她的表哥卢越柏。
她的心“通通”的跳得极快,仿佛跳到嗓子眼,即将蹦出来。
突然,房门被推开了。
卢越柏醉熏熏的站在门里,看到榻上的情景,顿时一愣。
一个女子半躺在榻上,胸口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肌肤。
宁仪嘉虽然身段虽算不得有多好,但是少女的身子将熟未熟之际,胸口的起伏,已是十分明显。雪白的肌肤山峦起伏,当中有一条沟堑也已形成。
宁仪嘉看着门口正看着自己胸口发呆的卢越柏看,心中知道自己的事情大约成了。
她启唇,轻轻喊了一句:“二表哥。”
卢越柏听到这一声二表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立刻转了身,想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宁仪嘉也反应过来,她抓住这个机会,跑到这屋子里来,没羞没躁的解了自己的衣衫,不是为了好玩。
所做的一切,目标便是眼前这个青年男子,卢府长房嫡次子,卢越柏。
她做了那么许多,又怎么会轻易放卢越柏离开?
卢越柏脚步还未挪开一步,就听得背后一声女子的尖叫声,骤然响起。
“啊——”
这声音实在太过响亮凄厉,很快就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
宁贺来了,卢修远来了,卢檀雅来了,酒桌上所有的人都来了。
宁仪嘉见来了这么多人,急忙掀开身底下妆花缎的被子,往自己身上一盖,遮住胸前白花花一片儿春光。
她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快做完了,要达到的目的,也快要达到了,就差最后一点。
她抬头看向门口,一个十七八岁男子的背对着她站着,衣着光鲜,身材匀称。
他就是她的目标,卢越柏。
除了卢越柏以外,门口还簇着许多人,有她的父亲宁贺,表姐卢檀雅,她的外祖父卢修远,还有她的大舅,舅母。
连舅母请来的朋友,吏部尚书邢栋的夫人,也一并来了。
他们都朝门口往里面看着,试图越过卢越柏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仪嘉毕竟是闺阁中的女子,为了自己的亲事和将来,才鼓起勇气,不顾脸面的拼上一回。
可是,当真的有那么多人看到她裹在被子里的狼狈模样,羞意便从心中油然升起。
虽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所为得来的结果,但是被这么多人看到,她还是觉得狼狈和委屈。
想到她的表姐卢檀雅,有她的父母为她选了一门好亲事,而自己却要为了亲事,作出这等下作之事,宁仪嘉心里的委屈更甚。
于是,宁仪嘉半真半假的嘤嘤哭了起来。“怎么回事?”卢修远问道。
宁仪嘉一听,哭得更加厉害。
卢修远看到自己的外孙女半躺在榻上,用被子裹住身子,呜呜呜的哭得极为伤心,他不悦的蹙了蹙眉。
他回头对卢檀雅说道:“檀雅,你去看看。”
“是,”卢檀雅点了下头,越过卢越柏,进了屋子。 “表妹,你怎么了?”卢檀雅坐到榻边,问道,“怎么哭的这么伤心?”
宁仪嘉见卢檀雅这么问,便赶忙抽抽搭搭的说道:“方才,我喝酒喝多了,就出来走了几步,透透气。”
卢檀雅点头道:“恩,随后呢?你现在怎么到了这间屋子,又是这般模样?”
宁仪嘉呜咽道:“我,我走了两步,觉得脚步不稳,就想歇上一会儿,刚巧看到这屋子里没有人,只有两个丫头在收拾被褥。
后来那两个丫头也走了,我见这屋子里没有人,就走进来,想歪一会儿,休息休息的。”
卢檀雅朝外头朝外头看看,见卢修远向她微微点了头,示意她接着问,于是,卢檀雅便接着问道:“那后来又出了什么事儿?”
宁仪嘉说道:“后来,大约是酒喝多了,我觉得浑身热得很,还出了汗,便,便退了一些衣衫。
再然后,再然后,他就进来了。”
“谁?”卢檀雅说道。
宁仪嘉动了动唇,嗫嗫道:“是,是二,二表哥……
我当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二表哥就盯着,盯着……盯着看了一会儿。
我反应过来之后,吓得尖叫起来。”
卢越柏猛然一个转身,急道:“我没有做任何事。”
他转向卢修远,清秀的眉眼带上了焦急之色:“这屋子是祖父命人收拾出来给孙儿休息用的。
孙儿如何能想到里头有人?还是个,是个衣衫不整的女子。
孙儿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才呆立一会儿,待反应过来之后,孙儿立刻便转身要走。”
听卢越柏这么一说,宁仪嘉哭的越发大声,呜呜呜的,好不凄惨:“你盯着看了许久,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你……我……,岂有此理,当我卢越柏是什么人?是个姑娘,就盯着看不成?”
卢越柏慌张急切变成了憋屈,憋屈之后,又带上了恼怒。
宁仪嘉一听,抽哒得更加厉害,断断续续:“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你也……”
她扭过头,轻声道:“你也都看到了……”
“这……”卢越柏语结。
卢檀雅问道:“你褪了多少衣衫,还是只是敞开了褙子。”
宁仪嘉掀开背子衣角,卢檀雅往被子缝里一瞄,低声惊呼起来:“啊。”
被子里少女的胸口几乎大半露在外面,起伏的娇嫩一览无余。
卢檀雅抬起头,朝卢修远摇了摇头。
卢越柏牙根一咬,恨声辩解道:“祖父,这只是碰巧。”
卢修远老脸紧绷,说道:“越柏,运衡,你们跟我来,宁贺你也来。”
卢越柏临走前,回头朝宁仪嘉看了一眼,眸光中流露出怨愤和不甘。
宁仪嘉往被子里缩了缩,看着卢修远带着卢越柏,卢运衡和宁贺离开这屋子,慢慢停止了抽泣。
她双手紧紧握着被子,她将来的命运如何,就看这一次了。
她从被子里坐了起来,穿好了衣衫,呆坐在榻上。
整个下午,她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她知道这次她十有八九是成事了。
男女大妨,不可逾越,一旦逾越名节便毁了。
她褪下衣衫,把大半个胸口都露了出来,天底下的男人,只有她未来的夫君能这样看她的肌肤。
既然卢越柏已经看到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得负责。刚才她那声尖叫,引了那么多人,卢家长房,宁贺,还有卢府的一些下人,都被引来了。
连邢夫人这个外人也已经知道了。邢夫人的丈夫是当朝从二品的官员,邢夫人自己在贵妇圈子里也是颇有威望。
动静闹的那么大,瞒是瞒不住的,卢家想不认账也不可能。
而且,宁仪嘉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当妾的,嫡庶之间差别巨大,她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嫡长女,做人妾室是不可能的,卢家若是因此让自己做妾,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她若是嫁到丞相府,虽说是高嫁,但婚姻之事本就讲个高嫁低娶,以她的身份嫁到丞相府,确实差了点,但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还有他爹宁贺。
她当然不会以为她爹宁贺,会帮为她考虑,据理力争,但这却是个同卢府联姻的绝妙机会。 宁贺是卢修远的女婿,但是宁卢氏毕竟已经死了,若是她能嫁到卢府,宁家和卢家便可以再一次联姻。
这一回是宁府的嫡女嫁到了卢家嫡长房,比当年宁贺娶一个卢府庶女不知道强多少倍。
宁贺这样一个会钻营算计的官场老手,面对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又怎么会错过? 宁仪嘉心中冷笑,宁贺不是为了她,就算为了他自己,也会想尽办法促成此事的。
——
晚饭之前,几个男人讨论的结果出来了。
宁仪嘉被叫到了正厅。
在正厅里,卢越柏垂头丧气,看到宁仪嘉,恨恨瞪了她一眼。
宁贺一脸凝重,小眼之中,却忍不住流露出得意之色。
卢运衡脸色无奈。
卢修远浑浊的老眼依旧不辩喜怒。 此时的宁仪嘉已经穿好了衣衫,她怯生生的,却又十分工整的给众人行了礼。
宁贺看到宁仪嘉,立刻说道:“仪嘉,我带你到卢府,是看望外祖父来的,你怎么那么没规矩?不经询问,不经允许,冒冒失失的进了屋子,还在里面睡觉,还衣冠不整的……”
宁仪嘉连忙说道:“爹,我,我是因为吃醉了酒,正糊涂着,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若是女儿清醒着,定然不会这么失礼。”
“哼,”卢越柏轻声冷哼。
“好了,”卢修远挥了挥手。
宁贺不再说话,卢越柏也不敢再发出声音来。
卢修远把目光放到了宁仪嘉的身上,浑浊老眼深不可测,他朝宁仪嘉上下打量了两眼。
卢修远是官场老手,若是有人在官场上,使计谋,耍阴私手段,他一眼便可看出,然而关于女人内宅的事儿,他却是想不透。
虽然淫浸官场多年,卢修远却想不到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为了谋划自己的亲事,竟会不惜毁了自己名节,布出这样一个局来。
卢修远说道:“作为你的外祖父,这件事,先得说一说你,你在我府上,醉酒之后,胡乱走动,擅自进了屋子,实属不该。
宁贺,你们回府之后,你要好好管束一下,你这女儿。
该罚的,也要好好罚一罚,”
宁贺连忙说道:“岳父大人说的是,是小婿管教不严,回去定是要罚的。”
“恩,”卢修远用鼻音随意的应了一声说道:“不过作为卢家的当家人,对于仪嘉名节的事情,也是要做出一个交代来的。”
“外祖父,”宁仪嘉的手指缠住衣角,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
“不管事情的起因是什么,你在我卢府上失了名节,已是事实,我们卢府不会对此坐视不理。
你醉酒误入了越柏要休息的屋子,说起来,说起来也算是孽缘
孽缘也是缘,既如此,结缘也不是不可。
我和你父亲已经商议过了,决定将你嫁到卢府,与越柏成就这段缘分。”
“哼,”卢越柏哼道,“无妄之灾。”
“越柏!”
卢修远喊了一句,卢越柏别过头不再说话。 宁仪嘉心中狂喜,虽然她之前就预料到此事能成,但是真的听到卢修远这么说,她依旧喜得心花怒放,若不是场合不对,她一定会笑出声来。
压住内心的狂喜,宁仪嘉腼腆应道:“但凭外祖父、父亲做主就是。”
“不过你也知道,你母亲刚刚去世不久,你需得守孝三年,亲事三年之后再说,”卢修远道。
“是,外孙女尚在孝期,自是要过了孝期才能举办亲事的,”宁仪嘉说道。
“运衡,”卢修远对自己的长子说道:“先给越柏纳两房妾室。”
“是,父亲。”卢运衡说道。
宁仪嘉手一顿。
这日,宁仪嘉在离开卢府时,看到卢越柏怨恨的眼神和她舅母卢林氏不屑的目光。
宁仪嘉顿时觉得背脊发凉。
——
十一月初十。
今日,珍珑棋馆迎来了喜事。
中常街分馆开张了。
在中常分馆开张的前几天,宁仪韵对外公布了中常分馆的开张活动。
一是,在中常分馆开张当日办理包月会员的前一百名,一律让三成的饶头。
用宁仪韵前世的话来说,就是打七折。
二是凡是在中常分馆开张当日光顾的客人,棋馆会有礼相赠。
这礼并不贵重,却非常实用,是一本空白的线装册子。
这空白册子与一般的空白册子不同,每一页都印了横十九竖十九的空白棋盘,可以用来记录棋局。
每本册子都有两寸厚,里头的空白棋铺足有两百页,可以用上许久。
空白册子的封面上印有“珍珑棋馆中常分馆开张大吉,以及丙丑年十一月初十”字样。
这样一本册子非常实用,而且很有纪念意义,喜好围棋之人,没有不想得到的。
一大早,中常分馆尚未开张,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中常分馆开张的礼虽说不贵重,却也十分诱人,很多人都想在棋馆开张当日过来拿到这份实用且有纪念意义的空白棋谱。
只是现在他们完全想不到,日后,这印有“珍珑棋馆中常分馆开张大吉”的空白棋谱会市价倍增,他们也会因为今天的举动,而发上一笔小财。
而这前一百名可以打七折的包月优惠价,也同样十分诱人。
大楚朝围棋十分普及,虽说不少围棋爱好者出生富贵,并不差这些银钱,但大部分围棋爱好者,却是普通殷实人家出身的,能省下一些银子何乐而不为?
他们本来就打算在开张当日到中常分馆来,那为何不早到一点,也好拿到这前一百名的名额,省下一些银子来。
于是,很多人一早就赶到了中常棋馆的门口,棋馆门口的长龙从棋馆门口延伸到中常街,再在中常街延了几丈的距离。
中常分馆终于正式开张,大门一打开,人流便有序的往里走。
苏承庭忙着维持堂中的秩序。
宁仪韵站在五楼楼梯口看着大堂中的情景,看到大堂之中,热闹又有序的情景,她的唇角不禁微微上扬。
而乔安龄正站在她的身边。 “仪韵。”
乔安龄朝宁仪韵看了看,见她桃花眼中透着兴奋和满意,
“恩?什么?”宁仪韵偏过头。
“你很喜欢站在高处看自己的棋馆,在隆升街棋馆的时候,是站在两楼的楼梯转角处,现在,站到了五楼,”乔安龄说道。
宁仪韵淡淡应道。:“是的。”
乔安龄挑了一下远山眉:“这是为何?”
宁仪韵正了神色,用极为正经的语气说道:“是啊,自然是的,因为这样看着整个棋馆,我会觉得我很有钱。”
乔安龄忍俊不禁的一笑:“恩,仪韵,你也确实富有,整个京城的女子比更有钱的,怕也是不多。”
宁仪韵咯咯咯笑了起来。
乔安龄将头朝宁仪韵的方向一偏,说道:“说起来,定安侯府银两也有许多。”
宁仪韵斜睨了乔安龄:“那又如何?”
------题外话------
宁仪嘉的事情先告一段落,大家不要急哈,兔子尾巴长不了啦。
今天两更放一块儿了:)
明天精彩继续,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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