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腐败的科考（二）
得到船老大的同意，陈烨带着小明走进前舱，刚刚坐下，陈烨就急切地问道：“小明，你是进贤来的，我跟你打听个人，不知你知道不知道。”
“大哥你说说看，进贤街上我还是比较熟的。”
“我有一个姐姐，嫁到进贤街上，姐夫叫东经纬，不知道你认识啵。”
“东经纬，好像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可一下子想不起来。”
小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提示一下哈，三年前，他们家开了一个卖山货的小店，不知现在还在不在开。”
“哦，经大哥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姐夫也是一个读书人，人称东秀才，他还到过我家呢。”
“到过你家？快跟我说说，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小明认识姐夫，陈烨突然激动起来，三年了，姐姐一家音信全无，是陈烨的一块心病。
“我爸爸是专门做毛笔竿的，好像是前年，你姐夫要为自己做一只好毛笔，就专门来我家买笔杆，后来跟我爸爸唠家常，才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家开了一个小山货店，我爸爸跟你姐夫谈得来，就送了几根笔竿给他。我当时感到奇怪，一个读书人，怎么去开一个山货店，所以对他有点印象。”
“那你赶快说说，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啊。”
陈烨的迫切之情，溢于言表。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你姐夫，也不知道他店在哪里。不过听我爸爸说，你姐姐心灵手巧，非常聪明，从山货中得到狼毫，自己做的毛笔，后来竟供不应求，去年年底还从我家买了好多笔竿呢。”
听到小明这样说，陈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近来天气很好，只是偶尔有零星小雨，大多数时间是艳阳高照，又是顺风顺水，船老大算算时间充足，所以基本上是白天走，晚上歇。
陈烨和小明真是情投意合，相见恨晚，在一起谈论诗、词、歌、赋，大有英雄之见略同之感，更是乐不知疲。
谈论到即将进行的会考，陈烨信心满满地对小明说：“兄弟，以你的才学，此次春闱“杏榜”取中“贡士”应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如果发挥得好，可以争取金榜题名。”
然而，小明并没有那么乐观。
“大哥，实不相瞒，这次会试我只是想碰碰运气，听我的恩师讲，现在的考风实在太差，无权无势难以入围，如果这次无缘，以后我再也不会想到参加科考了，再也不会做衣锦还乡的美梦了。”
陈烨心里一惊，难道小明也知道什么消息？
“兄弟，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恩师，他又为什么说现在的考风太差，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我的恩师名讳刘瑞宝，是天威二十一年的进士，官至南昌知府，天威二十八年的江西院试，我的恩师是主考之一，就是因为那一次院试，后来我的恩师辞官不做，告老还乡。”
陈烨又是一惊，隐隐地感觉到此事与自己有关，天威二十八年自己莫名的落榜。
接着问道：“你的恩师是刘瑞宝？刘大人我知道，那可是当朝难得的有能力的清官哪，听说他突然辞官，可为什么辞官？能不能跟我说详细一点。”
小明略一思索。
“十多年前，皇上钦点恩师为江西院试的主考之一，当时主持考试的是省里的提督学政，也就是现任的抚洲知府杨英科。听我恩师说，那一届有一个考生出类拔萃，县试和府试都是第一，院试的文章也是近几届所罕见，恩师和当时多名主考都提名他为这一届的头名，可是提督学政杨英科不顾考规，徇私舞弊，就是要把他打掉，断送了人家的前程。”
小明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为此恩师和提督学政闹得不愉快，恩师脾气倔强，之后还上书朝廷，可是渺无音讯。恩师为此还常常感到惋惜。后来才听说那是吏部尚书在后面操纵，那一届吏部尚书的儿子作为建昌府的考生也参加考试，在吏部尚书的操纵下，他的儿子竟能是连中三元。”
陈烨终于明白了那一次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落榜，原来自己是别人博取功名的绊脚石，成了别人蟾宫折桂的牺牲品。
高深的佛家修养使陈烨并没有表现出愤怒，还是那么平静如水。
“哦，能不能跟我说说后来你是怎么拜你的恩师为师的？”
“说来也许是天意。恩师得罪了吏部尚书，处处受他的排挤，只好告老还乡。恩师酷爱书法，所用之笔一定要自己亲手制作。”
看到陈烨还是不解，小明解释道：“我家是为制笔坊提供笔杆的呀。恩师为了找一个好笔杆常常来到我家，一来二去就与我父亲很熟了，后来在我父亲再三恳求下，恩师也看到我天资聪颖，才答应做我的老师。”
陈烨沉默了。
看来考风的败坏是由来已久的了，它使多少天下学子含冤受屈，也给太子集团的发展提供了罪恶温床，也许这就是太子集团要达到架空皇上、逐渐操控朝政的工具。
要打败太子集团，看来只有先从腐败的科考入手，先斩断操控天下学子进入仕途的黑手，才能够重振朝纲。
时间象河里的流水一样在按一定的轨迹缓缓地流动着，船上好像远离了尘世间的喧哗。
陈烨把心里的计划梳理了一遍又一遍，把朝中的大臣和封疆大吏的所有资料，在脑海里复习了一次又一次。
把应对殿试的策略反复的温习，特别是怎样来进一步帮助皇上实现过去的雄才伟略，如何帮助皇上来排解现在的困惑和苦恼。
总而言之，状元及第现在仅仅是实现理想、走进未来的第一步，陈烨绝对地相信师傅的安排。
商船已经进入了鄱阳湖，白茫茫的一望无际的湖水，少有几只商船来往，只是偶尔远远的看得到湖边打渔的渔船，已经很难看到有村庄和集镇。
船老大早就准备好了大量的食物和蔬菜，现在的船是没日没夜地前进着。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只能够听到船底把镜面一般的湖水劈开时哗哗的水声，单调而不息。
船上的众人，经过前段时间的喧闹，现在也好像是已经疲倦了，在单调的水声的催眠下安静了许多。
陈烨拿出古琴来到了船头，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想到了玥妹妹。
妹妹啊，此刻你是否因为沐浴在春风里而心情舒畅？
此刻你是否还徜徉在花海中倍觉身心陶醉？你在想我吗？
手指轻抚琴弦，如歌的琴声，如春风绿过田野，似雨笋落壳竹林。
又如蛙声应和，似拍岸涛声。
黑夜里亮出一弯明月，琴声又如孩童们追逐风筝，欢快而悠扬的在这广袤的空间飘荡。
夜深了，繁星满天，一弯淡月在深邃的天空中似有还无。
船依照星星指引的方向走向无边的黑暗，好似随时都有被一只庞大的猛兽吞噬的危险。
此情此景，陈烨想起了小明话，证实了科考的黑暗，自己正在一步步地走向风头浪尖，义无反顾的舍生取义，心情却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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