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魔神
最糟糕的设想一向是现实的写照，初昭踏着夜风晚星到达时，天地翻覆的震荡已早一步发生。
苍天亦会为人间垂泪吗？
初昭仰望翻滚云层，内力隔开雨滴，油然生出感慨。
“永别了～”
魔影一闪即逝，不远处重伤的不二做拉回她的注意，打断莫名而生的悲悯。
哦豁，怎么又是他。
生死一线，不二做意志不屈。遥望雨中一尾青衣如竹，迎风而立风骨隐现，脑中运转飞快认出来人。
初昭。
上次不太愉快的经历至今在心，不过她倒是给他一线希望，他死无妨，夜愁雨，绝不可以再亡。
同一时间剧震起，即将坠落深渊的不二做，绝望中奋力将夜愁雨推向那道飘来的青影，宁愿粉身碎骨也希望她能安好。
“救她！”
嘶哑的声音准确无误落入初昭耳畔，与声音同时到达的还有一具生死不明的身体。初昭顿了顿，一泄柔力将她抱住，最后所见深渊吞噬的身影，面上在看清她动作后松了口气。
带着纵死不悔的满足。
“我看着像那么充满善心的人吗？”
初昭问道，怀中已无知觉之人自然不会给她回应，却有眼角一滴泪水不知为谁而流。
“算了，好歹你是姐姐费心费力救回来的。”初昭自言自语，手下动作不停为她护住心脉，更多注意力望向远处云层翻涌地动山摇所在。
弃天帝，这便是神之力吗？
黑狗兄安置好风肆险，忧心忡忡回到养生堂，刚刚那阵地震又不知造成多少流离失所，养生堂处被邪灵闯入，他也需要去处理。
赶回养生堂见到黑狗兄的初昭手一抖将夜愁雨抛给他，因为在藏青云地转了一圈察看情况，为防意外路上被她塞了药丹，留下命应当不难。
“嗯，夜愁雨？”黑狗兄好脾气接过，“这么重的伤，你匆匆而去是为了她？”
“白忘机让我去藏青云地阻拦曌云裳，到时神柱已毁，不二做遭魔兵围杀，落崖生死不明，还不忘丢个麻烦过来。”
虽然这么说，夜愁雨体内残留护身真气却不作假。
“是我耽误你了。”黑狗兄苦笑，把人递给养虫人嘱咐几句，打发他下去，才看着初昭甩着箫管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中更加苦涩。
“嗯，第二根神柱倒塌，造成的天灾人祸恐怕比前一次更严重。”
“泥菩萨过江还有闲心关注他人渡河，不愧是热心助人的黑狗兄。”初昭讥讽道:“风肆险呢？”
“你要做什么？”黑狗兄警惕道。
初昭嗤笑，“说的我会对他做什么似的。”
不久你还差点把人杀了。
黑狗兄面上明明白白写着这话，惹得初昭白眼，“邪灵目的。”
“他只是为了打败孽角。”换句话说，更多的他不会关注也不知道。
“我会让他告诉我的。”她平静道。
“……”
更不放心了怎么办！
某人气态平静温声细语，看上去特别好说话，然而黑狗兄的警报早已红灯长鸣，越是咬人的狗越不叫，同理，越是平静下越是暗流涌动。
“邪灵之事，我会处理好。”黑狗兄试图给出承诺，初昭所求的他明白，正是明白才让他陷入艰难抉择。
孽角，孽角，黑暗杀戮的过去，黑狗兄不愿回首，更不愿重拾，可宿命轮转又能让他退步到何处呢？
“已经透支的信任要如何建立？”她反问，黑狗兄之前不愿反抗的表现足以让她提出怀疑，“黑狗兄，这些日子你相助正道，尽力周全，不是不智之人，为何独独此事看不透。”
“周全救人，你愿意相信这是一个曾经手染鲜血的罪孽之人所为？”
长久沉默后，黑狗兄深叹口气，初昭说的没错，不是不智，可置身其中，他如何轻易解脱。
“你也说那是曾经。过去不可追，唯有眼下才是真实。”
“可过去的沉重，如何能转身就视而不见，孽角所代表的意义，又岂是轻易一句放下可以忽略。”
“你后悔吗？后悔曾经所做的一切。”
“后悔，如何不悔？我如今所做，只是赎罪。”
“以赎罪为掩饰的逃避？”
“……”
“你还不明白吗，在风肆险出现那一刻起，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能如何？我又能如何！”说不出的苦涩比鲜血更浓重，孽角是风肆险的阴影，未来之宰于他同样。一手灌输杀戮信念的旧主，当年叛逃已然耗尽所有勇气，“吾只想做平平凡凡的黑狗兄，为什么连这一份安宁都求不得？”
“怎么办？”初昭冷笑，斩钉截铁的话语昭示决然态度，“是仇便杀，是孽便斩。”
“谁毁你安宁，便让谁下地狱。满手血腥又如何，已是退步悬崖粉身碎骨。”
“以曾经代表鲜血与罪恶的力量，为未来的美好与希望杀出曙光。”
“孽角，你敢吗？”
碧箫成刃入手抬臂，刀锋直指黑狗兄心口，青衣收敛笑意，如寒霜扑面，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回答我。”
雨后天光乍明，晨曦自她身后射来，照得青衣影影绰绰，一半地狱，一半人间。
杀意笼罩全身，似乎一动迎来的就只有死亡，就像血犄族悲哀的宿命，战与血，杀戮与死亡，横亘记忆的血色永不消亡，养生堂里风轻云淡吐出的烟云，背后又有多少难言的旧事萦绕不休。
你甘愿吗？
甘愿屈服命运，将这悲哀的命运传承。
曾经叛逃的勇气，反抗的决心，还能支撑你面对昔日旧主吗？
养生堂突然爆发庞然邪力，搅动阴云密布，邪氛遍布。养虫人停下手中动作，风中传来熟悉肃杀气息，黑狗兄，孽角，宿命兜兜转转无法躲避，重拾黑暗过往，这一次，你还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吗？
处理好夜愁雨，养虫人再见黑狗兄时，对方已是叛天犄桀骜的孽角，而初昭早已离开。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话语且重且长，养虫人看着他这个既熟悉又遥远的形貌，没有丝毫畏惧，宽慰道:“只要善念仍在，你依旧是黑狗兄。初昭说得不错，先是背叛，又坏他计划，你与未来之宰注定不死不休。但无论发生何事，吾与众人皆相信你之本心。”
“谢谢。”一声叹息，多谢信任，黑狗兄眼底信念渐渐坚定，“养生堂已经不安全，养虫人你带难民前往云渡山吧。”
“吾留下来陪你一起。”养虫人道，被黑狗兄以太危险劝下，最后只能一句保重，再会。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黑狗兄庆幸有养虫人这样一个朋友，也期望这个约定有践行的机会。
至于初昭，黑狗兄总算是明白伏龙先生为什么谈起初昭就语气微妙，就凭这生生逼他重回孽角的强势，这样的人顺意绝对是没话说的好助力，逆心就是个值得头疼的大麻烦。打是不能打，说又说不过，黑狗兄一时庆幸她是个疏冷的性子，否则被缠上指不定多苦恼。
所以能和她和睦相处的白忘机果然不愧是正道领袖啊。
远在神州另一边的白忘机:不，我不行。
一刀将断层斩开一线，正静待着剑子仙迹结果的初昭突然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想想，发觉也就黑狗兄有这闲空念叨她。
说不准还骂她呢，初昭冷漠脸，黑狗兄心情才不在她考虑之中，一个杀手这么犹犹豫豫，能活下来果然是未来之宰教导有方吧。
为了可笑的坚持而不愿使用力量，初昭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他愚蠢。有些人永远不明白，他们轻而易举拥有的东西，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付出庞大代价才能换得万一。
初昭按着心口，眺望另一边的目光如锋，渐渐映入一道白衣身影。
“嗯，初昭你身体不适吗？不舒服要早治疗，积久成疾很难搞呦。”尝试穿越断层失败的剑子仙迹回身就见新认识的小伙伴捂着心口皱眉，以为是刚刚出手脱力后受伤关怀道。
初昭正视这位传说中的三先天，有道元压制体内魔气，非是感应敏锐极难发觉，道教顶峰，不愧其名。
“我没事。断层情况如何？”她轻描淡写略过此事，剑子仙迹也不是多问之人，“如若成功吾就不在这里了。神州一分为二，断层处阴阳二气流溢，空间异变，纵能破开裂缝一线，亦难以通越。”
初昭见云渡山有人开天借阳，猜出极大可能是玄宗六弦之首苍在，暂息了前往的心思，转头寻找白忘机询问其他事宜，才在断层附近遇到了同样探查的剑子仙迹。
天崩地裂的大事剑子仙迹自然不会一无所知，去找两位好友的路途被阻断，撞上对着裂缝若有所思的初昭，问询之后一拍即合，研究半天后合作，由初昭斩开缝隙后剑子仙迹尝试穿越，实验失败后决定光荣放弃。
“再试下去也无结果，先去云渡山与众人汇合吧。”必要时刻知难而退的剑子仙迹拍板道，初昭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提议。
剑子仙迹瞥了眼初昭颔首的高冷姿态，总只觉得有些相似。不过想想她一刀开天的实力，先天人总有些个性，本人靠谱就可以啦。
赶到云渡山时魔气翻涌，弃天帝降临，群雄死伤无数。霎时古尘出鞘，剑气如涛，漫天剑气击向弃天帝，浑然圣气一袭魔威。
深知弃天帝实力，初昭同样出手便是全力，道阵中魔气被压制无所顾忌，碧箫化刃，轰然魔氛压力中，瞬息静心凝气，首现慎重姿态，刀行如羚羊挂角，隐隐有毁灭之势，极快极轻，如风过无形，飘然无迹。
“天地行风。”
风行天地，无拘无束，最是寻常，却也最无处可避。
弃天帝掌气与这道轻风触碰便引发一场爆炸，现场登时狂风大作，气浪横流，刀气无束攻击。剑子仙迹当机立断，捞起仅存之人，最后还不忘甩给某始作俑者一个难以言表的眼神。
艹艹艹你在做啥？！！
初昭在接收剑子仙迹信号同时也接收到了对撞反噬的力量，天地行风一招可求精微也可任浩大，但她纳浩瀚之力于轻渺一击，给她时间倒是能完美施展，也绝对会是杀伤恐怖的招数。但这段紧急时间根本不足以让她完成此招，所行之招便极不稳定，与弃天帝之式撞击无异于两个高速疾行陨石相撞——拆了云渡山还是小事，溢散的力量无差别攻击，你自己根基深厚承受得住，其他人不一定能留命啊！！！
“因为确定剑子仙迹一定不会旁观这件事情发生呀。”初昭给自己喂了颗药丹，顺手丢给赭杉军等人，“我需要借此确认一些事情。”
剑子仙迹一边听赭杉军讲解，一边不客气接过药丹吃下。听听这理直气壮的语气，剑子仙迹表示他对这份信任敬谢不敏，明明在断层时能举重若轻一击破开空间缝隙，爆炸虽然创造脱身之机，但以她修为定然还有其他办法。
“所以，你有什么发现？”剑子仙迹随口问道，便看着她一脸淡定拍出反噬造成的淤血，淡然吐出一语。
“魔界实力断层挺严重的。”
剑子仙迹:……我到底是哪条神经搭错才会觉得你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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