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玫瑰:矛盾
偏僻阴暗的网吧里，一群身穿校服的十七八岁的学生正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这里的空气算不上新鲜，烟味，泡面味，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谈不上好闻。网吧没有窗户，只有屋顶的几盏灯开着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晋哥，我们掩护，你能冲了。”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生叼着烟，边敲打键盘边漫不经心说道。
坐在他旁边的人，长相清俊，气质出众，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晋北修长的手指游走在键盘上，锐利的眼眸盯着电脑屏幕，几番利落的操作后，将键盘放下推了出去。
“晋哥，厉害啊，又赢了!”其他几个一起打游戏的人一脸佩服地看着晋北。
一个剃着光头胳膊刺着纹身的中年男人端着杯酒走过来，停在他旁边:“这是今天第几把了？”
晋北垂着眸坐在椅子上，搭在桌面的手指一点一点:“第四把了。”
旁边坐着的黄头发靠过来接过话茬:“对啊，老板，今天我们都赢了四把了，您可得给我们多算点钱。”他们几个学生只能靠做陪玩来赚点钱，多亏了网吧老板给他们拉业务，才能做到今天。
老板虽然长得有点凶，可到底是个厚道人:“行，今天给你们多分点钱。”
这样的话引来了几个学生激动热情的欢呼，几个嘴甜的更是拍起了老板的马屁。
晋北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沉默不语。半晌，站起身来提起挂在椅背上的书包:“今天就到这里吧。”话毕就迈着长腿向门口走去。
“晋哥，钱钱钱!”黄毛追了上来，把钱递给了晋北。
晋北接过来，撂下句“谢了”就头也不回地向外继续走去。
晋北单肩背着书包走到一间蛋糕屋外，此时已经是黄昏，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蛋糕屋里人确寥寥。眼尖的老板娘在前台看见晋北在门口站了很久，知道生意来了。
她走出去，笑容满面地对晋北说:“小伙子，买蛋糕吗？”
晋北看老板娘走了出来，听到她的询问点点头，然后指着橱窗摆放的一个蛋糕:“这个多少钱？”
那是一个六寸大小的巧克力蛋糕，比较吸引注意的是装饰在表面的一直垂耳兔，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老板娘一看就知道他是要买来送人的，连忙接上话茬:“这个啊……你给一百块就好了，我们今天打烊早，折扣卖给你吧。”
“就要这个了。”他对着老板娘点点头，接着目光重新回到蛋糕上的那只兔子上，眉目间渐渐染上了一抹暖色。
…
晋北把自行车锁好，提着蛋糕向电梯走去，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期待，她看到自己送的礼物会是什么表情呢？这样想着不由得脚下加快了几分。
棠染的愿望没有落空，二人在晋北即将升入高中的那个暑假成功搬进了新家，好事成双，晋北也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了山城最好的高中。
而此时已经是搬进新家一年之后。
晋北下了电梯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门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夹杂着几声笑。他提着蛋糕的手紧了紧，接着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一进门，就看到棠染和两个他不认识的人坐在沙发上聊着天，气氛一片融洽。
棠染听到开门声，回头看见晋北回来了，眉眼带上一股温暖的笑意:“阿晋，你回来了？考试考得怎么样？”
旁边的两个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一脸好奇。
“我弟弟。”棠染笑着回应他们。
正在换鞋的晋北闻言顿了一下，接着解鞋带的手加重了几分力气，指尖绷得发白。
“家里来人了？”他没回答棠染的问题，转而状似无意地问她。
“嗯，这是杨奶奶家的亲戚，我之前能赚那么多钱可多亏杨阿姨了。”棠染热心地向晋北介绍着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说着又把话头转向坐在旁边的另一个人:“这是杨阿姨的儿子，刘冰，之前也帮过我不少。”
晋北看向那个男人，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长相很周正。
“这孩子长得真不错!有对象了吗？”杨阿姨这个年纪的人但凡看见个长得不错的，就想给人介绍对象，此时见晋北这么俊的小伙子，职业病又犯了。
棠染一听没憋住“噗嗤”笑了出来:“阿姨，他才上高二。”
杨阿姨闻言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看我都老糊涂了，光顾着看脸了，没注意到人孩子还穿着校服呢。”
一番活宝发言成功把在场除了晋北以外的两人都逗笑了。
晋北此刻的注意还在棠染旁边的男人身上，细细看了他两眼，接着把蛋糕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背着书包回了卧室。
许是他的反应过于冷淡，棠染心下有些疑惑，这是生气了？怕失礼，向旁边的两人解释了句:“我弟弟性子比较冷。”
杨阿姨点点头:“可能是叛逆期，我家刘冰那会儿也是不爱说话，现在好多了。”杨阿姨尽力把话题重新扯到她儿子身上。
棠染闻言略显敷衍地笑了下，虽然知道对方的意图，也只能装傻听着附和。
…
终于送走二人的棠染瘫在沙发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一个鬼，真的没有谈恋爱结婚的打算，偏偏杨阿姨一直明里暗里地撮合她和她儿子，她不说明，棠染也不好主动拒绝。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坐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晋北已经回来很久了，侧目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回想起刚才他神情冷淡的样子，心下不禁多了几分猜测:难道是没有考好？
不应该啊，她一向对晋北的成绩放心得不得了，可以说从来没为他的成绩担心过。
这么想着棠染拿出手机翻出了一个号码，犹豫了两秒，打了过去。
晋北看不进去，干脆把书推到了一边。刚才客厅的情景一遍遍在大脑里放映，以他十七年有限的阅历，大概猜出了是怎么一回事。
笔在指尖上下反转。
她已经二十四岁了，是该找男朋友了。如果她同意了怎么办？
修长的手指停止动作，接着笔被粗鲁地丢到桌子上。
突然卧室门被打开了，棠染把头探了进来，眉眼弯了弯:“大学霸，我可以进来吗？”
看见棠染来了，晋北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接着冲她点了点头。
棠染进来关上了门，她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一直走到晋北旁边:“最近学习怎么样？累不累？”
感受到她的接近，晋北的身体再次恢复了紧绷的状态。他不自在地重新把笔拿了起来:“还可以。”
棠染却突然皱了皱眉，她抓住晋北的肩膀，把鼻子凑了上去:“别动。”
晋北这下彻底僵住了，他不知道棠染今天晚上是怎么了，一次又一次地靠近他。随着她的靠近，晋北感受到自己的心愈跳愈烈，一股热意顺着身体攀爬而上，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耳朵已经红得彻底，小小少年情窦初开，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在荷尔蒙加持下，告白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阿棠……”
“你老实告诉我今天考完试你去哪里了？”平日里柔软甜美的声音此刻变得冰冷不含感情，犹如一盆冷水般兜头浇在了晋北身上，把前一刻的暧昧彻底扑灭。
晋北看着突然远离自己的棠染，抿了抿唇，眼眸垂了下来，一丝狠厉划过眼底，谁这么多嘴告诉了她？
棠染还依稀能闻到晋北衣领间的烟味，她刚才给他的班主任打过电话才知道他今天提前交卷出了考场。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他去哪儿了？
“你不要装听不懂，我有闻到你身上的烟味儿。”
烟味儿？他不抽烟，那只能是许易在他旁边抽烟留下了味道。他闭了闭眼，敛下多余的情绪，才缓缓开口:“我去了网吧。”
棠染见他说了实话，才终于缓和下情绪:“我并不限制你出去玩，你交朋友也有自己的选择，我不会过多干涉。”她顿了下，接着开口:“我们虽然迟早会分开，但是我仍然希望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好吗？”
她的手落在晋北肩头，却让他如坠冰窟。
迟早会分开？
所以她是答应了吗？答应和那个人谈恋爱？
晋北垂着头，一种酸涩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内心，嫉妒和愤怒如潮水般涌来，侵袭着名为理智的大坝。他感受到肩头手的温度，可这份温度日后却要属于他人。握着笔的手越来越用力，骨节已经泛白。
棠染见他垂着头不说话，以为自己话说重了，伤了他的自尊，刚想开口安慰两句，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算了，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吧。
棠染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
所以要抛弃他了吗？在他完全信任她，依赖她甚至……爱上她以后？
不，他从来不把赌注压在别人身上，眼底划过一丝冰冷。
他要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不惜代价。
棠染深呼了一口气，走向客厅，她看到桌子上的手机，想起了昨天的那通电话。
“棠小姐，晋北是我儿子，我必须把他接回来，让他接受良好的教育，享受他该有的生活。”
是啊，迟早都会分开的，他终于找到对他好的亲人，未来一片光明，她该替他高兴不是吗？
闭了闭眼，重新在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嗯，她该开心的。
不经意间瞟了眼鞋柜，那上面似乎放了个包装盒。棠染好奇地走回去，把盒子拿起来，透过上面透明的包装纸，她看到了蛋糕上面的可爱的兔子。
神情微怔，这是晋北……给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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