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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谢省闭了闭眼,身上的药箱落在地上。

        他有什么办法,他没有办法,怪就怪谢相迎偏偏是自己的儿子。

        谢相迎知道谢省妥协了,好歹是亲生的儿子,怎么能忍心放任不管呢。

        姜姬的伤势重,加上拖延了这几年无人医治,情况便更为糟糕。

        第二日,谢省嘱咐让姜姬空了肚子,多饮些烈酒,从药箱中取出迷药,把人弄晕了过去。

        谢相迎见谢尹收拾妥当,正要退出去,谢省直接把他留下来。

        “我也要留下?”

        谢省道:“你按着她的腿,保她挨了痛不会乱动。”

        “是。”谢相迎说罢,坐在床边死死按着姜姬的小腿。

        这续筋之术古时不常有,一来没什么像样的麻药,人容易痛死过去,二来没有消毒的药剂,即便没有痛死,也容易感染而亡。

        姜姬这一次,也算是九死一生。

        谢相迎能感觉到姜姬的痛,手下的腿也在与她的力气抗衡。

        锋利的刀片划在皮肉之上,看得人心惊肉跳。

        一直到谢省将皮肉重新缝合,时间不知不觉竟已过了两三个时辰。

        这三个时辰里两人屏息凝神,耗费了不少力气。

        谢相迎把刀收好,临走时嘱咐道:“看好她的伤口,我虽万般小心,后头的却要靠你们二人。”

        “是……”

        谢相迎送走谢省,回客房时姜姬仍昏睡着,一直到傍晚人,有些犯困的谢相迎听到一声呓语。这是要醒的迹象,谢相迎闻声,直接走到榻边。

        姜姬的眼皮抬了抬,一睁眼便看见谢相迎略显憔悴的脸。

        “前辈。”谢相迎唤了一声,问她道,“腿上可疼?”

        自然是疼的,姜姬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要有一线生机能站起来,莫说是皮肉之苦,即便死了,她也无憾。

        她的眸子看着谢相迎,这一瞬间姜姬在谢相迎的眼中看出了担忧,看出了悲悯,甚至是几分莫名其妙的自责,但就是没有一丝欲望,这个男人居然不想要得到自己。

        姜姬墨色的眸子微微颤动,她问谢相迎道:“往后你照顾我?”

        谢相迎点了点头,没有推脱,姜姬是被摄政王弄成这样的,他始终过意不去。

        若是姜姬知道眼前救他的人就是曾经折磨她的摄政王,又会如何呢?

        谢相迎不敢想象。

        姜姬的精神状况不大好,整个人醒来没多久喝了些粥又睡过去。

        晚间喝罢了药,姜姬看着坐在凳子上的谢相迎,挪了挪身子,对他道:“上来睡吧。”

        “不不。”

        孤男寡女,他不能坏了姜姬的名声。

        姜姬见谢相迎一身正气,只道:“我住在这里,外头的人自然认为我是你的人,我既然敢住着,还怕旁人说吗?”

        谢相迎依旧不应。

        姜姬的眸子沉了一沉,言语中满是感伤:“公子是嫌弃姜姬?”

        “不。”他不是这个意思。

        “那还不过来,要不然公子睡死过去,我出了事如何叫得醒你?”姜姬指了指身侧的地方。

        厢房的榻很宽,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姜姬不明白自己一个女子都不在乎,谢相迎为何如此扭捏。

        “公子若是再三推辞,为了公子的名声,姜姬便不再留下。”

        “不。”

        谢省叮嘱过,此刻姜姬不可挪动,更不能伤心动怒。谢相迎见姜姬执意如此,慢吞吞走过去,找了个边角位置和衣躺下。

        姜姬看着床边的人,轻轻笑了笑,翻身睡下。

        许是白日操劳侍奉病人,谢相迎沾枕头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姜姬在谢相迎处一待便是数日。

        谢相迎见姜姬行动不便,自己画了幅图纸,找木匠制了辆手摇的车来。

        姜姬头一次见着东西,问他道:“这是什么坐骑。”

        谢相迎想说是老年手摇康复车,想了想这名字不雅,姜姬必然不喜欢,又道:“这东西叫七香车,古代商纣王所有。”

        “商纣王是什么人,这个七香车我如何驱动?”姜姬对这东西十分感兴趣。

        “前辈上来便知道。”

        红玉闻言把人扶上来,把姜姬的手放在手柄上

        谢相迎两只手在胸前转了转,对她道:“前辈试着转一转。”

        姜姬照做,手柄被转动,带动链条和轮子,居然真的驱动起来。

        姜姬心下一惊,放慢了转动的速度,那车在院中直直走起来。

        “前辈要是想转弯,可以把手柄往要转的方向拐。”

        姜姬照做,手柄向左,底下的轮子也跟着向左。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姜姬眸中一喜,摇着七香车在院子里打转圈。

        红玉拍着手叫好,院子里时时传来笑声。

        这是头一次,谢相迎见到这个女人发自内心的笑意。

        身病易治,心病却难医,

        谢相迎忙着为姜姬治病,许久不曾进宫。

        油纸包里的小兔子从软糯变得干瘪,凌琅始终没有吃掉,这是谢相迎给他的兔子,他舍不得吃。

        孙良玉见凌琅闷闷不乐多日,提议道:“太傅接姜姬回府已有多日,使者也快到了,不如奴才向太后请命,前去看上一看。”

        凌琅也不知对他话里的哪个字感兴趣,颓唐的人瞬间来了精神,他从垫子上站起催促道:“那现在就去吧,早些准备也好,帝师说这叫未雨绸缪。”

        谢相迎口中总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话,凌琅记得很快。

        “是。”孙良玉会意,起身往长乐宫去。

        天未亮,宫门外一辆不大的马车往北城竹篱小院去。

        马车停在古朴的大门之外。孙良玉下了马车,扶着车中的人下来。

        凌琅是偷偷跟着孙良玉出来的,穿着一身青色的布衣裳。

        帝师就住在这里。凌琅的眼睛落在爬出墙外的爬山虎上,转了转又落在门前的杂草上。

        孙良玉告知在院外守着的丫头红玉,红玉带着两人到了厢房外。

        “日上三竿了,太傅大人怎么这会儿还睡着。”孙良玉问了一句。

        红玉闻言,浅浅笑道:“姜姬姑娘的身子总不大好,我们这些下人不懂医术,都是公子亲自照顾,许是昨夜累了。孙总管稍待片刻,奴去叫一叫。”

        “我代姐姐去罢。”

        凌琅先一步推开房门,床幔层层遮挡着人的视线。

        凌琅唤了一声“帝师”,一层层把帘子掀开。

        青色的床账之后,俊秀的人躺在榻上,乌发散在肩头,薄被松松垮垮盖着,将将遮住人的小腹。

        一只细嫩的手此刻正揽在谢相迎劲瘦的腰上。极其妖媚的人,雪肩半漏,睡眼惺忪地看着床进来的小孩儿。她没有说话,只是替谢相迎拉上被子,盖住身子。此刻的谢相迎颇有几分像姜姬怀中的男宠。

        凌琅的眼睛睁得极大,小小的人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心中大为震撼。

        “你们……”

        凌琅还以为这是谢相迎的房间。他盯着谢相迎露出来的一截腕子,心下突然结了一层霜。

        姜姬还没问这孩子是谁,凌琅突然转身跑了出去。

        像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凌琅始终蹙着眉头。

        “陛下,怎么了。”孙良玉问他。

        凌琅摇了摇头没说话,只对他道了“回宫”两个字。

        孙良玉不知发生什么,怕凌琅在这儿闹起来,只能跟着先回宫去。

        凌琅一路沉默了很久,回宫的第一件事,是将油纸包里已经干瘪的小兔子一把胳膊扫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很生气,没来由的生气。或许是气谢相迎,也更气谢相迎床榻上妖冶的女人。

        孙良玉见凌琅发这么大的火,也不敢问,只先去沈太后宫里回了几句姜姬的情况。

        痛觉从身上传来,谢相迎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似有东西覆在双眼之上。

        耳畔传来阵阵水声,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

        “帝师……”那声音十分陌生,冷的像一把利刃。

        冰凉的刀背划在自己的脸上,一点点向下。

        胸口处一阵刺痛。

        谢相迎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在竹篱,堪堪松了口气。

        谢相迎正要找衣服,蓦地发现搭在自己腰上的玉手。

        “你你你……”

        谢相迎见姜姬离自己如此近,整个人退到榻边,险些跳下去。

        “咱们昨天……”

        姜姬笑道:“公子梦魇了,凑过来只喊娘亲呢。”

        谢相迎昨晚睡得老实,是姜姬看着人梦里一副痛苦之状,窒息一般,才帮着顺了顺谢相迎的气。

        “得罪了。”

        昨日确实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在困所姜姬的水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冰冷的镣铐把胳膊勒出血来,那感觉实在真实。叫人心有余悸。

        谢相迎见自己和姜姬的衣裳都穿的好好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心下想着以后要分房睡,姜姬的情况稳定许多,叫丫头们来照顾就是。

        谢相迎起身下床,出了厢房。

        红玉见谢相迎,忙对告诉他早间孙良玉和一个小孩儿过来的事。

        “小孩儿?”

        红玉点头,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带着素银的冠子,水灵的很。”

        是凌琅,凌琅亲自过来,想必有什么要紧事,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照顾姜姬姑娘,我进宫一趟。”谢相迎说罢,找了马车,往宫城去。

        谢相迎拿着莲花玉牌,正要进西门,把守的侍卫把人拦了下来。

        “这是陛下的信物。”

        “我知道是陛下的信物,陛下有令,今日……不让太傅进宫。”

        把守的侍卫叫明江,谢相迎一来而去也与他熟识。

        “为何今日不行?”谢相迎问道。

        “这微臣可不知道。”明江见谢相迎一头雾水,凑近进了些,提醒道,“今儿陛下过来时气冲冲的,想来是今日心情不悦。太傅就别往陛下气头上幢了。”

        “不悦……”

        “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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