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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卓萤得了信儿,架着马车火急火燎地入宫来,二人到无人之处换了衣裳。

        谢相迎带上面具,往庆元殿去。

        把守的侍卫见一身玄衣青铜鬼面之人,当即往店内禀报了摄政王的到来。

        大门敞开,谢相迎缓步踏进去。

        谢家公子那处处小心的姿态使多了,这会儿装大尾巴狼还有点儿不适应。

        赵王跪在地上,苍白的脸上流着两行清泪。听到“摄政王”三个字,直接跪着滑了过来抱住谢相迎的大腿好一通哭:“皇兄救命,臣弟,臣弟闯了大祸了!”

        “……”

        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大礼,怪不合适的。

        谢相迎没有说话,越是无言,殿内的气氛越是凝重。

        一旁站着的卓萤拉开抱着谢相迎大腿哭哭啼啼的赵王,谢相迎才走了几步,稳稳坐在位子上。

        凌琅盯着进来的人,沉默不语。

        赵王见谢相迎坐下,这才又哭着说事情的缘由。

        说是自己带着谢恒云在山间打猎,打远来了一队牵着马匹的商人,那马上运的是珍贵的药草。那几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来路,便被他扣在了军营。

        后来有几个穿着竟胜人衣裳的猎户过来讨人,赵王便派谢恒云和那些人理论,没成想理论不成起了争执,谢恒云反倒被对方扣下。直到赵王带着药草去讨人,那些人狮子大开口说是要粮食要银两,赵王才觉出不对。派人去探查,才发现谢恒云早就被那些猎户掳到了竟胜国的军帐。自此,便不止是粮食银两那么简单。

        “他们还要什么?”

        谢相迎问他。

        清冷的声音是在殿内响起,是不容迟疑的质问。若不是今日亲自来了,谢相迎都不会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北齐境内。

        赵王听谢相迎问他,支支吾吾道:“他们说,说要陛下亲自送去牛羊米粟过去,才肯放人。”

        要小皇帝去送。

        谢相迎的目光落在凌琅身上,此刻凌琅正看着赵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带着十足的冷意。

        沈太后听闻此话,当即起了身:“不成,陛下年幼,怎么可以亲自去那苦寒之地?”

        她的目光落在谢相迎身上,似乎是希望摄政王可以主动替凌琅去北边。

        谢相迎看殿中其他几人都不表态,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这满打满算北齐能明着做点事的,只有摄政王凌倾允一个。外头都说摄政王只手遮天,如今他只觉得这摄政王是只出头的鸟,在修补北齐这片满是裂痕的天。

        “只说让陛下一个人去?”谢相迎问他。

        赵王点了点头,突然问道:“难道这竟胜人要对陛下不利。”

        谢相迎的手点在面前的桌子上,卓萤倒上一杯酒放在谢相迎的手中。

        指尖的金盏轻晃,此刻一身玄衣的人不像是商讨国事,倒像是在惬意地欣赏歌舞。

        伤害凌琅倒也不至于,这孩子才继位几年,竟胜国若是真的想用凌琅威胁北齐,北齐当即可以换一个皇帝。就是让皇帝亲自送礼求和之事实在屈辱,倘若真这么做了,只怕日后各国都想来分一杯羹。

        北齐地大物博,施舍赏赐可以,上赶着去送是万万不能。

        谢相迎的目光落在跪在大殿之上的赵王身上,这人被吓怕的鸡崽一般浑身发抖,想来不是装出来的。

        这被掳走的人恰恰是将军府的公子谢恒云,他无论如何都要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思量间,坐在主位上的人开口说话了。

        “既如此,朕便亲自往竟胜一趟。”

        “琅儿。”

        沈太后看着凌琅,眸中十分惊讶。凌琅不能去,不只是因为竟胜人,还因为凌倾允。小皇帝虽不是她亲生,却是她坐在这太后之位上的唯一筹码,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凌琅缓声道:“谢恒云是我北齐的子民,谢家世代忠良,此事交于旁人,岂非寒了各位大人们的人。”

        那竟胜人口口声声要皇帝亲自过去,只怕早有盘算,糊弄不得。

        谢相迎静静看着小皇帝,心道这孩子虽然年纪小,是非却辩得分明。这赵王急冲冲回来就要把凌琅带去东北,焉知不是起了反心,要与那竟胜人里应外合,除去凌琅呢。

        “不知摄政王,可愿与朕通行?”

        耳畔传来凌琅的声音。

        这句话让殿上的人都愣了一愣。

        凌琅与摄政王一同去军营,只怕是有去无回。

        “陛下可思虑清楚?”谢相迎问他。

        凌琅孤身往军营,谢相迎本就放心不下,一同前去是必然的,不过他是打算用帝师的身份,没想到凌琅会主动让摄政王一起去。

        “皇叔曾在皇爷爷的灵位面前发誓,要效忠于朕。朕相信皇叔,皇叔一心为北齐,必然不会做那离经叛道之事。”

        一上来就给摄政王架到道德的制高点了,这要是凌琅中途出个意外,只怕朝中那帮老臣得把他的皮扒了以告太宗皇帝的在天之灵。

        这小东西,也算有点谋略。

        “自然。”

        谢相迎道了一句,垂眸看着地上梨花带雨的人。心道这么个娇滴滴的王爷,也不知是怎么在极寒之地长大的。

        “滚下去,去将军府赔罪。”

        谢相迎骂了一句,想起将军府,眉头不由一皱。江未知前些日子所说的话还未在脑海中散去,这会儿亲儿子就被竟胜人掳走了,倘若大将军是个莽人,闹起来又如何是好。

        “臣弟知错了,多谢太后,多谢皇兄!”

        赵王抱到佛脚一般,对着谢相迎重重叩了几个头,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谢恒云是同谢尹一起长大的兄弟,谢相迎得知这消息,心情一时落进谷底,没了再说话的心思,把该嘱咐的话说完,便率先出了殿门。

        摄政王向来在宫中来去自由,无人敢多言闲话。

        凌琅看着摄政王的背影,问孙良玉道:“帝师此刻在何处?”

        “想是已经等在殿外了,陛下可要奴才去传?”孙良玉问了一句。

        “不,再等等。”凌琅摆了摆手,突然失去精神一般坐在椅子上,“朕不知该如何言说。”

        手落在椅子的扶手上,凌琅看着桌上的东西,一时无言。

        谢相迎上了马车,在暗处换回方才穿的衣裳才从又匆匆回到庆元殿外的高台上。

        秋日天凉,这衣裳穿脱几次,小风呼呼一吹,谢相迎只觉得鼻头发痒,想打喷嚏。

        不知在风里站了多久,待到屋外零星落起了雨点子,紧闭的殿门才被打开。谢相迎对这些朱红色的大门没有好感,好像从进入皇宫的那一刻起,他便总是站在门外等候凌琅一般。

        谢相迎的眸子抬起来,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凌琅。方才没仔细看,这会只觉得小孩儿眼里的忧愁快要溢出来似的。

        “帝师……”

        凌琅低声唤一声,在看到谢相迎这一身打扮时突然愣了一愣。

        孙良玉抬头看了谢相迎一眼,吩咐身后的宫人拿过御寒的斗篷直接盖在谢相迎的身上。

        谢相迎还未反应过来,下一刻沈太后被几个丫头拥着走出来。

        衣着华贵的人看了一眼谢相迎,问他道:“你就是谢尹?”

        “是。”

        谢相迎拱了拱手,以示行礼。

        旁人见到太后都是要下跪的,沈太后打量着面前的人,乱作一团的思绪让她来不及思考礼节上的东西,她启唇道:“陛下过些日子要去军营,你不必去了,留在盛京待陛下归来。”

        “是……”

        沈太后的意思谢相迎明白。谢恒云生死未卜,扣下他也好让将军府不敢轻举妄动,这女人还是有些手段的。

        沈太后吩咐完,目光又仔仔细细将人扫了一边才上了步辇。

        凌琅看着谢相迎,眸中一时看不出喜怒。

        两人对视片刻,凌琅才上了步辇跟随太后往长乐宫去。

        春梅抱着菊花坛子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回去罢。”

        今日这下元夜宴是彻底没人了。

        谢相迎正欲转身,身后忽有人把他叫住。

        谢相迎回眸,却是沈为川在招手。

        “贤侄。”沈为川一把揽住谢相迎的肩膀,提醒道,“宫中不是久留之地,过了今日,尽快请旨出宫去避一避。”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相迎问他。

        沈为川一副为难之态,道:“大事,陛下要去一趟东北,来来回回得数月的时间,你若再留在通幽殿,只怕没人护得了你。”

        凌琅再年幼,好歹也是皇帝,暗中总有忠心的人在保护,有心人不会轻举妄动。如今凌琅一走,谢相迎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便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可任人宰割。

        “多谢沈大人提醒。”

        就连沈为川都看出来了,想必那幕后之人定然看得清楚,得尽快想个法子让太后放谢尹出宫安置。

        雨势渐大,西偏殿点了烛火,谢相迎关上窗子,窝在榻上准备给长乐宫那位上点折子准备出宫。

        沾了墨汁的毛笔刚写了两个字,笔尖便开始劈叉。谢相迎正要再去换笔,门外传来弱弱的敲门声。

        深更半夜的,也不知是哪个小丫头。

        谢相迎披了件袍子去开门,小丫头没见着,倒是看见裹得像个麻袋的凌琅。

        “朕可否进去?”

        凌琅仰着头问了一句,小东西水汪汪的眼睛让谢相迎不忍心拒绝。

        “自然。”

        这地方是凌琅的地方,小孩儿还挺客气。

        谢相迎把屋门打开,凌琅披着斗篷轻手轻脚的进来。

        斗篷上落了雨点子,凌琅把斗篷解下,目光往坐塌上扫了扫,谢相迎顺手接过凌琅的斗篷挂在屏风上。

        斗篷下的人未着朝服,未穿常服,居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

        谢相迎看着小孩儿,一时不知道这人什么意思。

        “陛下,这不合适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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