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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荷花糕


那份药,本来就是替眼前人求来的。

        只不过是宝笙自作主张,却阴差阳错把药递给了江婳。

        依江婳所言,昨日她那外祖差点丢了性命,却是自己没有料到的。

        巧的是,那不告自取的小贼宝笙,却歪打正着做了一件好事。

        “顾公子相救之恩,婳儿无以回报,唯有一点小礼,聊表心意,还望公子笑纳。”江婳向后一点头,鹃儿上前来,双手捧上一副卷轴。

        顾离澈眸光微闪,他的思绪不知为何发散了出去,这时方才回过神来,这一丁点失神,让江婳迅速看在眼中。

        顾家并没有肺痨病人,所以顾二公子这药,到底是为何人而求?

        昨日宝笙亲口在她耳边道:“若要谢,也该谢顾二公子,这是他在豫章郡得来的苗药。”

        宝笙说得轻巧,眼神中的暧昧笑意却没有逃脱江婳的注意。

        古往今来,男女□□,往往起始于英雄拔刀相助,自己跟顾家本来就有一层姻亲上的关系,怎生就能这么巧,顾离澈单单就求来能医治他外祖的药来。

        江婳从小看人眼色,心思深沉,对这巧合里面的文章,心里已经有了大胆的揣测,但终究是女儿家,自己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上面还有主母虎视眈眈,她不敢也不能再往下想去。

        “江姑娘不用客气,若能救得令尊祖父,也是顾某人的福分了。”顾离澈有礼有节地道,清朗的眉眼,让人不敢直视。

        江婳缓缓展开手中卷轴,这是一副云烟山水的画作,瀑布飞流,奇巧的山石,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凉意。

        到底是江家长女,就算是答谢,送出来的礼物也是中规中矩,大气又不失雅致,让人丝毫联想不到男女私情上面去。

        顾离澈抿了抿薄唇,视线绕开了卷轴,看了一眼江婳。

        那山水上的峦嶂叠翠,云烟涌动,不像是北方的景致,倒有几分巴蜀山水的影子。

        “姑娘可曾去过巴蜀?”

        似无意间提起这么一句,顾离澈的声音清冽低沉,听不出里面的情绪。

        江婳停住手中动作,她从小在盛京长大,母亲虽然是南方人,但只是江南一带,跟巴蜀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巴蜀之地人杰地灵,婳儿一直心向往之,但却一直未能有机会前去,”江婳抬起头,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婳儿到底是闺阁女子,未尝不羡慕顾公子受陛下器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江家的身世背景,顾离澈再清楚不过。

        虽然不抱任何希望,只是临时起意的试探,但从对方口中亲耳听到,她根本就跟巴蜀没有半文钱关系,到底还是不一样。

        如果没有弄错,江婳就是菀娘,那么,上辈子的事情,难道只有自己一人记得?

        心口像被一把钝刀子渐割一般,一点一点往下沉。

        从肃亲王府离开,林云明显感觉到,公子身上的气压要低了一些。

        方才在王府花园,江家大小姐过来道谢的时候,林云就在顾离澈身旁,两人言语往来,林云听得一清二楚,他又不蠢,大抵也猜到,那药,确是为江婳的外祖求来的。

        没想到宝笙姑娘这么个不着调的人,居然还替公子做了件好事。

        至于公子对江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林云也是男人,当然觉得自己很懂,只后悔往日自己太过粗心,没注意到那些蛛丝马迹。

        经过石雕影壁,听泉院里的翠竹被雨水一冲刷,绿意欲滴。

        西边的柴房很偏僻,平常几乎不会经过那里。

        顾离澈的眼神不经意往西边一掠。

        “公子,宝笙姑娘回来了,那白矾石剩下半块儿,也都交给了知书保管了。”

        另一半儿,已经用来救了公子心上人外祖的命。

        林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公子,宝笙还关在柴房里,是要继续关,还是将功补过,把她放出来,他得听公子的示下。

        顾离澈顿住步子,今夜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救下了江婳的外祖,如果她就是菀娘,那么,自己的药,救了菀娘的亲人,此时就算不是特别高兴,但也不至于如此心情低落。

        可是她,根本同自己不一样。

        她全都不记得了。

        她到底,是她吗?

        眼前模模糊糊漾起一层水雾,那些似是而非的梦里,菀娘轻轻一侧头,眉梢的那枚桃瓣印记若隐若现。

        心绪难平,林云这句话,把顾离澈拉回到现实里面来。

        想起那日在山中旧宅里,宝笙不顾男女大防,就往自己怀中钻。

        盛京城中对顾离澈心心念念的贵女们不计其数,但顾离澈偏偏就不喜欢与女人纠缠。

        他把他的心事埋了起来,埋到无人知晓的崖底,只有自己守在昏暗的世界里,宁可孤独寂寥,也要把那些外界的喧嚣和嘈杂排斥在外。

        既然准许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丫鬟留在自己身边,是不是早就该料到这种结果。

        可自己是什么人,何时曾如此“宽容”?

        只有她,一步一步,让顾离澈不断退到了底线之外。

        已经入了夜,影影绰绰能看到西边的灯笼光影,雨滴芭蕉,静谧的气氛中,顾离澈喉头滚动,只觉得心底有说不清的躁郁。

        他一挥衣袖,一语不发,走路带风,阔步转身踏上台矶,进了二门。

        林云愣在原地,看这意思,公子是不打算把宝笙从柴房里放出来了。

        也对,小惩大诫。

        宝笙那丫头胆子也忒大了些。

        林云心下思忖着,觉得自己可能想的有点多,一个二等丫鬟的事情,又何必在公子面前专门提起呢,等过两天公子偶尔想起,随口一句,说不定就把宝笙给打发了也不是没可能。

        是夜。

        顾离澈却没有如林云所料,将宝笙这个无关紧要的丫鬟抛之脑后。

        一夜卧听窗外雨声断断续续,不时还有寒风吹过,将那檐下的灯笼、和那惊鸟铃吹得哐当叮铃作响。

        往日里也不觉得那声音如此恼人,今夜听起来却如此鼓噪。

        在塌上翻来覆去,眼前竟然时不时浮现这院子西角的柴房,那柴房年久失修,雨夜湿寒重,定然会很冷,到底比不上后罩房保暖舒适。

        第二日天色微微晴明。

        雨停了下来,听到外面鸟雀的叫声,知书进来服侍更衣,微微一抬头,公子身形挺立,站在铜镜前,镜中人眉眼如玉。

        但细看几眼,就能发现公子面自粹润的脸颊上,眼下泛起青灰,知书心中诧异,也不敢露出来。

        只以为是跟江家那位大小姐有关。

        来了前厅用过早膳,知书退出去,古茗进来传话:“大公子早上传话来,请公子去闻月院的花厅一叙,大爷也会前往。”

        顾大爷作为现在宣德侯府大家主,多在花厅的嘉荫堂听管家汇报前院后院大小庶务,今日翰林院休沐,顾宴在御史台出仕,前些日子忙乱了一阵,这几天也得了些闲暇功夫。

        两位公子一起到了嘉荫堂,顾大爷就先前被豫章郡功曹诬陷一事,洋洋洒洒论述了一大篇,又嘉奖顾离澈,他的这位极出色的侄子,夸他处变不惊,料事如神,早就防着暗敌陷害,得了旷世珍宝也不急着献媚邀功,直等到关键时刻才拿出来自保。

        勉励了两位年轻人几句,顾大爷离开。

        雨后空气清新,花厅四面轩敞开阔,顾宴的丫鬟香兰轻手轻脚地进来,往茶几上摆了几盘精致点心,和两杯清茗。

        “离澈,用完茶再回。”顾宴率先坐下。

        今日并没有什么急事,但顾离澈分明感觉到内心一种急迫,想要离开这个花厅,回自己的听泉院去。

        似乎那柴房里有人在等他一般。

        罚她在柴房困了一天一夜,应该也知道教训了。

        可心底突然省悟,觉出自己失掉了往日的沉着,于是便强行将那念头硬是压制下去,坐定在茶几前。

        顾离澈没有立马离开,只是眼帘一垂,视线掠过茶几上的点心,不过是寻常的几样茶点,不过那荷花糕下面的托盘,竟然不是常用的白瓷碟,而是一个盏口晶莹玲珑的琉璃盏。

        那琉璃盏顾离澈是认得的,绿琉璃本来就少见,况且这一盏格外剔透莹澈,一看便知道是从海西国进贡来的物件,整个顾府只有两盏,都在他的听泉院,因为,这是当初陛下独赏赐给他的。

        见顾离澈似乎注意到了这琉璃盏,顾宴却突然面色讪讪的,他一回首,朝身后的头等丫鬟香兰道:“怎么用上了这个盏来?”

        香兰屈膝行礼道:“昨儿二公子院中的宝笙过来送糕点用的就是这盏,还没来得及退回去,膳房的厨娘说这碧莹莹的琉璃盏,配上今日的荷花糕,煞是好看,等用完了,再给二公子送回去。”

        花厅周围栽种花木,还有嶙峋山石,处在这景致之中,面前的茶几上,流光浮动的碧色琉璃盏,上面摆着几块粉色荷花糕,确实让人赏心悦目。

        两房之间常有往来,一来一回,送个点心物件,也有好几回,彼此之间拉下了提匣或者杯盏,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个琉璃盏而已,虽然精巧,但比起侯府中其他珍奇异宝,并不稀奇。

        顾离澈却突然眉心蹙起,脸色冷了三分。

        他脑海中蓦然闪出一副画面来,宝笙被关在柴房中,难抵相思,冒着被自己责罚的风险,也要娇羞含情地来到自己意中人面前,想要在堂兄面前上演红袖添香。

        两人定是一进一退,拉拉扯扯。

        堂兄虽然是个君子,但宝笙那张清媚动人色如海棠般的面孔,怕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都难以招架。

        虽说是忌惮于宝笙过往浮浪的举动,也怕招人闲话,堂兄就算是面上坐怀不乱,也难保暗地里不会心动。

        如此一想,早起刚被压下的躁郁顿时复又烧灼了起来。

        顾宴低声吩咐了一句,嘱托香兰早日把琉璃盏送回去。

        微微有些窘,他端起茶杯饮茶,没注意到顾离澈神情的变化。

        倒不是因为自己的下人私自用了堂弟的物件,而是府中人尽皆知宝笙对他有意,他竟然没有推辞,还用了宝笙送来的甜点。

        风吹动,四周的海棠树花开得正好,粉嫩花瓣簌簌地飘洒落地,在空中打着旋儿,花厅复又恢复了宁静的氛围。

        顾离澈没有坐多大一会儿,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留下顾宴一人,坐在花厅里,他隐约感觉,方才自己的这位堂弟,好像有些不虞之色。

        顾宴的视线重新落到那琉璃盏上。

        难道说,只为了一个杯盏?

        顾宴缓缓摇头,心中有些狐疑。

        话说昨日晚上,外面雨声连绵。

        柴房里却煮着一个锅子,锅子里“咕嘟咕嘟”往外冒着热气,里面是一锅黄澄澄的鸡汤。

        宝笙并不如顾离澈想象的那样,孤独地躲在柴房瑟瑟发抖,她面前摆着火锅食材,懒洋洋地往鸡汤里丢下一盘子羊肉片,不一会儿嫩红的肉片变了颜色。

        捞起来放进阿满盛满芝麻酱的碗里,阿满早就食指大动,吸溜了一下口水,迫不及待地把肉用筷子捞起来塞进嘴里。

        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像个仓鼠一般,阿满脸蛋红红地道:“娘亲,你过去也这样给我做过锅子吃,还放很多辣椒。”

        宝笙微微一愣,阿满口中的那个自己是有多不靠谱,居然给小孩子吃辣椒。

        “你吃辣不会肚子痛吗?”宝笙揉揉阿满的脑袋。

        阿满转转圆溜溜的眼珠子。

        “不对!”

        “是娘亲吃辣锅,阿满吃的另一半,一点也不辣。”阿满想了想道。

        宝笙瞬间明白了,阿满说得应该是鸳鸯锅,她伸了伸懒腰,她给了古茗三两银子,就收买了他。

        让古茗带进来的,除了这些肉菜以外,还有一壶桂花酿,吃完火锅,她正想打开尝尝。

        不料突然腿一软。

        系统:【温馨提示,宿主人设点数趋近不足,请宿主提前做好准备。】

        卧槽!

        吃着火锅唱着歌,该来的任务还是一个都不少!

        “这次为什么没有那么突然了?上次突然袭击,差点害惨我。”

        【鉴于先前宿主的怨念,系统全部已经接受到,请宿主放心,系统正处于更新阶段,会逐步改进功能。】

        “算你有点数。”

        【提升人设点数的任务内容:送自制点心,附加眼神骚扰,肢体接触。】

        “这次的任务为什么解说得这么清楚?”

        【刚才说过,系统有一个不断改进的过程,宿主受益就好了。】

        宝笙翻了个白眼:“那我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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