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面人（十二）

当程楚然和陈伟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夕阳西下。

        在太阳落山之前，它陡峭地穿过城市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它的下方，围绕着拥有各种夕阳色彩和光泽的云朵，紫色、粉色、绿色、紫罗兰色和每一种金色，到处都有一团团不大但纯粹的黑色，形状各异，城市巨大的轮廓被完美地勾勒出来。

        暮色降临，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火渐次亮起，这座位于太平洋彼岸的城市焕发出奇特的钻石般耀眼的光芒。

        他们约好下班以后一同去看陈伟的高中同学——那个太过安静的奇怪男人。

        夜晚的都市笼罩在璀璨的霓虹灯火当中，路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地赶着回家。

        沿着世纪大道步行大约二十分钟以后，他们拐进了一条隐藏在豪华酒店后面的马路。

        马路两旁种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树。现在正值春天，梧桐树上绽放着雪白的桐花，梧桐树下，一盏盏路灯漫溢出柔和的黄色光线，朦胧的月光洒落，一簇簇挂在枝头上的桐花愈发显得洁白无瑕，随着夜风，拂来阵阵清新淡雅的花香。

        顺着陈伟指点的方位，程楚然抬眸望去。

        酒店式公寓矗立在酒店对面，在银白的月光映照下，一扇扇透明的落地窗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有些屋子亮着灯，从温馨的米色窗帘后透出柔和温暖的光线，令人憧憬。

        乘坐着极速电梯，他们很快就到达公寓的三十六层，沿着明亮的走廊，来到3612房间外面。

        此刻，走廊上一片静谧，从屋内飘出阵阵清脆悦耳的音符，那是《仰望星空》。

        程楚然不禁驻足静静聆听，心中对这间屋子的主人又增加了几分兴趣与好感，能够弹奏这么美好的乐曲的人，她等不及想要看看。

        “林觉”陈伟一面敲门，一面扯开嗓门喊了几声，屋内的琴声戛然而止。

        门后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棕褐色的房门打开了。

        面前立着一位身材颀长的年轻人。他的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完全不像那种整天在实验室埋头倒腾酒精灯和蒸馏烧瓶的化学博士，他的额头高且宽，眼睛黑亮炯炯有神，且带有一种穿透力，像是一下子能够把人看穿似的。

        他立即朝程楚然打量过来，接着，这个男子突然和善地笑了，走上前来，伸出手搂住陈伟的肩膀，眼睛却一直注视着程楚然，热情地说，“你好，能够认识你很高兴，你可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女警察。”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磁性，看上去对于有人能跟他一同分担房租异常高兴，而且这人还是个警察。

        进屋后，陈伟坐到客厅深灰色沙发上，他则领着程楚然在房间里面四处走动起来，一面走，一面介绍，介绍的内容详尽，似乎对于程楚然的要求了然于胸。

        “你自己可以再看看，”走了一圈之后，他回到了客厅，倒了三杯茶水，坐到陈伟身边，两人一面喝茶，一面聊着家常。

        从站在门外的那一刻起，程楚然就对他产生某种好感，当见到他本人，看到他从容淡然的行为举止，程楚然愈发觉得纳闷。

        她不明白陈伟为什么会用奇怪来形容他。程楚然觉得他的一切都出乎意外地吸引人，他看上去成熟稳重，聪明爽朗，喜欢音乐的人通常会具有某种浪漫气质以及理想主义色彩她忍不住想要多了解这个男人。

        程楚然好奇地打量着他的世界，出于职业习惯，她看得异常仔细。

        她走进那间与客厅相连的开放式厨房。

        虽然林觉是男性，可厨房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厨具调料，冰箱里蔬果一应俱全，充满着烟火气息，而且整理收拾得有条不紊，干净清爽。

        当她经过林觉的卧室门口时，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瞥，房屋当中摆放着一张欧式大床，床上铺着藏青色格子床单，距离大床不远，靠墙摆放着一张样式简约的原木色书桌，桌上放着一台在这个时代较为少见的台式电脑，电脑那宽大的显示器是关闭的。

        整个房间整洁有序，明朗大方，简约中透着时尚，沉稳中透出明快。

        程楚然走进自己那间家具布置得一样的卧室，在心里她已经认为自己属于这里了。

        她立在敞亮的落地窗前，此刻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缓缓移动着的茶褐色云朵把月亮遮住，落地窗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正飘浮在环绕的暮色天幕下，幽暗寂静的马路上，一簇簇洁白的桐花像云雾一样弥漫在脚下。

        客厅非常宽敞，陈设布置简洁雅致，程楚然的目光越过他俩的肩膀，落在距离沙发不远、靠墙摆放的原木色长方桌上。

        桌上放着大大小小的化学仪器：酒精灯、烧杯、蒸发皿

        “楚然，”林觉捕捉到了程楚然好奇的目光，他笑着说，“我在这里经常需要摆弄一些化学药品，有时候需要做些化学实验，你介意吗？”

        “完全不会，”程楚然说道：“我对化学很有兴趣，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希望能多听你说说这些实验，一定会很有趣。”

        “我听陈皮说你喜欢安静，我其实也很安静，甚至有时候我一连几天都不说话，你千万不要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意见，实际上我只是在忙碌或者在想事情。”他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程楚然，“我觉得两个人住在一起，很多事情提前讲清楚会比较好，免得误会。”

        “还有，我还喜欢弹弹钢琴，你会觉得太吵吗？”

        “一点也不，”程楚然坐到了他对面的淡绿色布艺沙发上，“你弹得很好，有音乐会的感觉，我很喜欢听。而且我的工作性质需要加班，经常很晚回来，有时候晚上甚至不回来，我的作息不是很规律，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完全不会，看上去我们对彼此都很满意，”他兴高采烈地说道：“你可以随时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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