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为何分开
几年前,司南弦被作为质子送来大齐,入住世子府,与各个富家子弟在同一所书院学习,祁少棠和萧夜白亦在其中。
入学第一日,司南弦便被分坐到祁少棠身边。二人你来我往便是成了好朋友。后来两人一起谈天说地,完成学业,一起弹曲作乐,渐渐变成了知己。
每日司南弦都会给祁少棠带了不同的惊喜,可能是百味坊里的招牌糕点,亦或是东市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祁少棠十分喜欢。司南弦送的每一样东西都视若珍宝,除了吃食和饮品都被装在她闺阁里的匣子中。
祁少棠善琴,如同她母亲一般,在音乐方面有极高的造诣;司南弦善萧,吹出曲调仿若是世间最灵动,最清越的。二人因此常常合奏颇有默契,书院的人,都成二人为金童玉女,如同天造地设。
每当听到类似的话语,二人对待的态度一模一样:不予置评。在某种方面说就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直到两年前,司南弦到了束发之年(十五岁),才对这份二人这份暧昧的感情有了回应。
在他十五生辰那日,祁少棠与萧夜白还有许多同窗一起为他庆生。他吃了寿糕,许下了今年的生辰愿望,待他许完愿,祁少棠连忙追问:“不知南弦许了何愿?”司南弦闻言未皱眉:“不能说,说了愿望便无法成真了。”祁少棠只好挑了挑眉梢,不再追问。
那年七夕,司南弦从华容王府叫出正在练字的祁少棠。带她来到东市逛街,烈日当头,刺的祁少棠睁不开眼,这时司南弦拿出一把遮阳用的油纸伞,为她挡去了大部刺目阳光。
还记得她曾嘲笑他说:“你一个男子汉家,成天带着些女孩子才用的玩意,也不知羞。”
但司南弦却未恼,只是轻笑道:“我还不是怕把少棠晒伤了。”是了,司南弦对祁少棠说话从来只用“我”而非“本世子”。
祁少棠抬头望向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正对上司南弦那炽热的目光。她被盯得脸颊一烫,立马转过脸道:“那你便好好为本群主撑伞吧!”
司南弦闻言,轻笑道:“少棠,我以后一辈子为你遮阳可好?”祁少棠听到后心里乐开了花,只是并未表现出来,权当是一句戏言。
夜晚的东市十分热闹,张灯结彩,灯火连天,许多青年男女都在池边许愿放花灯。司南弦便也拉着祁少棠跑去。
“老板两个花灯。”司南弦掏出银两付给老板,老板极会做生意,临了还道:“祝这位公子和小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啊。”祁少棠的脸已经红到脖子了,只见司南弦望了一眼十分窘迫的祁少棠,笑对道:“那便承老板吉言。”
司南弦拉着祁少棠到了花池边,无数的花灯漂浮在池面,照的池水透着红光,十分绚丽。他拉着祁少棠的手附身点燃了花灯,一起放入了水中,两盏花灯纠缠着,飘向了远方。
祁少棠刚刚站起身来,司南弦扣住她的手问道:“少棠,我……心悦你,你可愿做我的世子妃……”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但清越的嗓音听起来却悦耳至极。
祁少棠的心如同打鼓一般,紧张的呼吸都紊乱了。司南弦真挚的眼神望着祁少棠因惊讶瞪大的美目,无暇的面庞又一次渲染上了红色,不知是灯火照的还是其他,显得我见犹怜。
祁少棠愣了好久问道:“你可会负我?”
司南弦将手放于脸侧发下誓言:“我司南弦此生若是负了少棠,便无伴终生,孤独终老。”
祁少棠听到此种誓言笑道:“那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最后会落的怎么样的下场”
司南弦闻言微愣,而后兴奋的说道:“那少棠是答应我了?”
祁少棠故意逗他:“我才没有。”
司南弦立即抱起祁少棠转了起来:“我不管,少棠就是答应我了,这辈子都不可反悔了。”
此时,天边放起了烟火,绚烂的烟花,像是在为这二人庆祝这莫大的好消息。
司南弦牵着祁少棠的手:“少棠,你可想知道我今年生辰之时许了什么愿望?”
祁少棠回望着他:“不想知道,你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司南弦望着身旁的女子,用手划过她的笔尖,满足的笑了出来:“不怕,因为我的愿望今日已经实现。”
华容王府屋顶
司南弦与祁少棠并肩坐着,赏着月。阵阵凉风吹过,祁少棠打了个冷战,司南弦解下身上的外衣,帮她披上。
“不可,夜凉,你只穿一件中衣会得风寒的。”说罢她便要替他披上。
“别担心,我自小生活在楚国,那里冬天比这里要冷的多,自是不怕这点凉风。”司南弦温言安慰,把外衣披在祁少棠身上。
祁少棠拗不过,只好披上:“那你靠我近点,这样也相对暖和。”司南弦听到后,眼睛一亮,便将祁少棠搂在怀中。怀中人炽热的温度使他那颗在异国他乡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夜深了,祁少棠在温暖怀抱中渐渐睡去,司南弦的嗓音突然变得沉稳,让人心生安稳:“少棠,等你及笄我便向华容王提亲。”见怀中女子无甚反应,司南弦低头,看见了她恬静的睡颜,仿佛睡得很沉,梦境应当十分香甜。司南弦笑了笑,将她抱回了屋里。
二人从此更是形影不离,如胶似漆。祁少棠是个温婉性格,和萧夜白待久了也变得顽皮起来。
“少棠,树上危险快下来。”司南弦在树下焦急的叫着,他本想直接将祁少棠抱下来,可他怕少棠生气,只好在树下等待。
“你放心,我爬了这么多年的树,就是摘个果子,没事……啊啊啊——”话音未落,一脚踩空便摔了下来,幸好司南弦一把接住。“这下可开心了?”司南弦无奈的盯着她。“额,看来确实不安全,我们去别的地方。”祁少棠尴尬的挠挠头,拉着司南弦的手飞速离开。
日子又怎能天天顺遂,书院里有一公子,乃是恩国公家的孙子——孙迟,家里人宝贝得很,望他继承爵位,将家族发扬光大。可他却偏偏终日吃喝玩乐,不求上进,让人心生厌恶。可他却偏偏瞧上了祁少棠。
祁少棠有了心上人又怎么会答应孙迟的表白。可这跋扈嚣张的小公子偏偏要找司南弦麻烦。司南弦平日里为人处世较为和缓,自是不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
有一日,司南弦正在家中画祁少棠的画像。一个面生的小厮跑了进来:“世子,门外有人说,孙公子绑架了祁郡主,说是要……要。”听到这里的司南弦还怎么能忍,将笔一扔,抓住小厮的肩膀急言问道:“要怎样!”小厮赶紧把话说完:“说是要将郡主送到花楼!”话音刚落,司南弦便拿上武器架上的佩剑冲出去。
到了花楼,有众多侍卫拦截,司南弦只好拔剑抵抗,那些不入流的武艺又怎能与他相提并论,不过一会十几人就死的干干净净。司南弦冲进花楼,好像看到了孙迟的身影便发疯一般跑过去,见孙迟进了一个雅间,他也冲了进去。
屋中的陈设皆是红木,幔帐都被放下,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屋中的香味奇异,有些过于刺鼻。司南弦皱了皱眉,握着剑的手紧了几分,过于忧心少棠的安危,于是走了进去。到了房里,墙边摆了一张梨花木做的床,床上有一人被被子盖着,看不清是谁,司南弦走进掀开被褥,见不是祁少棠,方觉自己中计,正要离开,却昏倒在地。
躲在角落的孙迟走了出来,猥琐的笑着,将捂住口鼻的锦帕撤下,将司南弦衣服脱光搬到床上。
此时,祁少棠接到丫鬟的通报,说司南弦在花楼,祁少棠有些疑惑,但是担心司南弦有危险,所以还是叫人备马前去。心里想着当初他对自己的诺言,心里依旧坚信不疑。
到了地方,祁少棠走进房间,掀起层层幔帐,走进,看到了一地乱衣和躺在榻上的二人。看清那人容貌后,她如同遭受五雷轰顶,自己对他的信任彻底摧毁。眼泪如决堤般涌落,她拾起地上的剑,刺向榻边的女子,女子当场丧命。而溅起的鲜血,沾到了司南弦的脸上。许是感到脸颊的不适,他缓缓睁开眼,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自己全身□□,而榻上和他同睡的女子身着薄纱已死,榻前是手持利剑的祁少棠。温热的鲜血随着剑刃滴落在地上。“嘀嗒,嘀嗒”的声音仿佛是祁少棠的心在滴血。她寒目入锥盯着还不知事情原由的司南弦。未等他张口解释,祁少棠先开口:“你我以后……一刀两断吧”声音有些呜咽,但司南弦还是听清了。祁少棠扔下剑跑出厢房,司南弦没有追,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没做对不起少棠的事,他不敢去。如果他真的做了……那他又怎能对得起他的少棠,对得起自己曾经的誓言。
躲在一旁的孙迟,暗里笑的开心。司南弦和祁少棠二人从此再无往来。
等祁少棠讲完,萧夜白已经哭的不行:“少棠,司南弦这么差劲,你明天就和我去找圣上,让他给你退婚!”
“罢了,如果退婚,怕是义父要和父王起争执了,我也不想嫁给秦孟洋……”祁少棠垂眸,眼中有水泽,却依旧抬头笑靥如花:“再说跟他成亲,我也不算亏,他自身的条件都还不错。”祁少棠安慰萧夜白。“好了,我去让他们给你收拾出一间厢房,早点睡吧。”祁少棠拍了拍萧夜白的脸。
“不要,我要和少棠睡。”萧夜白抱住祁少棠撒娇。祁少棠闻言眸光暗了暗,但还是硬生扯出笑意:“都多大人了,自己去睡觉。”萧夜白被推着进了客房,不情愿的回头说:“那少棠若是想我,便来找我。”“好”祁少棠言简意赅回答。
回到房间,祁少棠颓然坐在床前的地面,拿起自己从父王那偷来的佳酿,拔开酒塞,浓烈醇厚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并没有起身去拿杯子,而是对着酒坛直接喝了起来。烈酒入喉,呛得人无法呼吸,多余的酒顺着脖颈流下,沾湿了衣襟。月光从窗外透过来,照在祁少棠微醺的脸上,除了因喝醉而染上的红晕,整张脸惨白无比。眼底一片水迹,她哭了,哭的很安静,让人分辨不出是酒渍还是眼泪。她不是讨厌萧夜白与她同住,而是怕这一幕吓到她,让她担心。
渐渐酒坛空了,被祁少棠扔在一边。她双手捂在脸上,抽泣着。她堂堂华容王府嫡女,竟也会因情所伤……
一柱香后,她哭累了,倒在地上睡着了。
夜,重归宁静。
躲在对面房梁望着祁少棠的司南弦,见状心如刀绞,却因祁少棠清醒而无法靠近,原来她也这么难过。自那件事之后,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午夜梦回,自己的枕头沾满泪水,身上布满冷汗,梦中的女子剑尖指向自己,说要和他一刀两断。每次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等到清醒,心却还是空荡荡的。
看见祁少棠睡倒在地上,司南弦担心她会着凉,从对面房梁跃下,从窗户翻了进去,将祁少棠抱起,放在榻上,盖好了被子。默默看着眼前这张自己再也熟悉不过的绝美脸庞,手忍不住覆上她的脸轻抚,眼泪无声从眼角划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安置好祁少棠,司南弦看着这位被赐婚给自己的未过门的夫人。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忧愁,他以前做梦都想要少棠做他的夫人,可现如今……他又有何颜面去娶这天下最好的女子。
他回想起今日下午圣旨到了的场景
当时司南弦正在整理他的书房,至于为何要亲自打理,因为他的书房里挂满了他当初给祁少棠绘制的画像。画中女子如瑶池仙女,千秋无绝色,惊为天下人。
司南弦眼眸微耷,拿起手中的布,擦拭着画布上的灰尘。那日在花楼的情景却是挥之不去,听闻下人说,那日过后,那名青楼女子的死讯传的沸沸扬扬。此事被华容王知晓,纵使他宠爱祁少棠,却也不能让她做出杀人这种事。而后祁少棠被祁清浊叫到王府院中,当着众人的面,被打了三十棍。祁少棠跪在地上,后背却依旧挺直,血水已染透衣衫,冷汗从额角划过,她紧咬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脸色苍白如纸。祁清浊又怎能忍心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这样的罪,故作生气的呵道:“你可知错!”祁少棠几欲直不起身,用手扶住地面勉强支撑自己的身体,颤颤巍巍的说道:“女儿……没错,为何要认。”祁清浊见状火冒三丈,他不允许自己的女儿以后变成一个双手占满鲜血的人。三十杖打完以后,将她扔进祠堂反省,每日只有必须的水和饭供应。
司南弦听到此处跨马奔向华容王府,到了府门却被侍卫拦在门外。司南弦此刻心急如焚用最快的速度将侍卫打晕,跑向了主殿。
祁清浊此时正在品茶,他知道司南弦一定会来,见到他迈入主殿跪下行礼:“世子不必多礼,世子今日可是有些着急啊。”祁清浊冷声道,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还请王爷恕罪,王爷我今日是为了……”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为了少棠?”祁清浊仿佛在沙场混迹多年,他们年轻人的心思在好猜不过。“正是。”司南弦回答,“此事因我而起,还请华容王降罪与我,就莫要惩罚少棠了……”
“那好,那就请世子移步院中,罚一百戒鞭!”祁清浊冷笑道,他自是知道事情原委,也知道司南弦被暗中算计,但是这件事过去了好几日,司南弦却一点动作也没有,终日颓废在府中,他就是要这小子长长记性,“担责”二字到底何意。
司南弦在院中跪下,一道道鞭子落下,他那浅色的衣衫早已染成红色,他低头看向地面上早已干涸的血迹,那是少棠因他而流的血……他的手轻抚地面,身上鞭伤的痛楚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一百鞭打完,他倾城面容早已憔悴不堪,因为失血过多,嘴唇苍白如纸。这一百鞭足矣要了一个普通人的性命,他颤抖着站起身,躬身施礼:“不知王爷……可否将少棠放出来……”祁清浊看着眼前少年对自己女儿付出的一切,不忍想起了当年溪儿去世,他的颓废和落败。他终究于心不忍:“派人去接少棠回来,好生照料。请太医来给世子诊治。”
司南弦扯出一丝笑意,不过显得十分牵强:“多谢王爷好意,我自行回府诊治便好。”说罢便独自走出府门,他不想让少棠看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更不想让少棠担心……
回到世子府,他找来太医诊治,后背的衣物有些已经和血肉粘连,如果要分开,便是钻心刺骨的疼。等到衣物清理干净,背后的伤痕几乎覆盖了整个背部,找不出一块好的地方。太医细细给他上了药。不过现在即使痊愈,背部的疤痕却怎么也去不掉。
屋外传来小厮的声音:“世子,圣旨到了,你快出来接旨吧。”
听到这里司南弦眼睛微眯:圣旨?他走了出去,只见太监端着绣着龙纹的圣旨:“圣旨到!”众人皆跪“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华容王祁清浊之女祁少棠,娴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楚世子司南弦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与贤女相配,值祁少棠待字闺中,与楚世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承佳人之美,特将其许配给楚世子司南弦为世子妃,钦此——世子接旨吧。”
等圣旨念完,司南弦惊讶的无以复加:陛下将少棠,赐给他做夫人了?他喜极而泣,连忙接旨谢恩。
等人群散尽,他拿着那圣旨,逐字逐句看了不下十遍,但冷静下来,他的少棠应该是恨极了他吧,他又将圣旨收起来,施展轻功去了华容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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