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来一次
七个伴娘围着坐在椅子上的方泽，在他脑袋附近扰搅。
指甲不经意间扫过他玉白的脸庞，引得他眉头紧紧拧成着个死结，低下眼睑，眼神放空着没有落在任何一个点上。
任凭着宰杀，却又有种不服气的冷漠。
事实上，他向宣一汐讨的那个选项，与刚才的挤气球同样，都要接受伴娘们的调戏，没有多大的区别，反而，要多一份疼痛。
“好了。”一个伴娘向宣一汐喊叫。
宣一汐手抓起一束红绳子，来到了方泽的正前面。
方泽沉着脸抬头看向宣一汐，仿若坚定地，手指紧紧抓着椅子的两边把手。
宣一汐对他微微笑了一下，如同是一个赛前的准备动作，然后使劲一扯。
方泽随即撕心裂肺地大叫了一声，夹在他脸上的十多个夹子在同一时间被生扯了下来，痛得他抓在椅柄的手也抓扭得青筋冒凸。
“还剩一个，还剩一个。”旁边在看热闹的伴娘们在喊。
方泽的头压低着，嘴巴定在了一个张开的形状，脸上本是没什么肉，却因强烈的颤抖而看得出皮肉的分离。
“还有一个么。”
宣一汐“嗝嗝嗝”地笑着，弯着腰来到方泽面前蹲下，脑袋兜到方泽低着的头下面。
如同初见时她无畏地闯进了他的视线，方泽所有的动作此刻都停住了。
宣一汐看到，在他的下巴下方，还夹着一只粉红色的衣夹，而此时他的脸上，一处处红色的印子，毁容般地占满了他那张帅气又冷淡的脸庞。
她从没见过，被闹得如此狼狈的方泽。
一下没忍住，宣一汐抬手掩着嘴，“咔咔咔”地大笑了起来。
方泽平息下来。
各种笑闹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冲来，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蹲在面前掩着嘴在开怀大笑的她。
“再来一次。”喉结慢慢滚动两下，“我也可以。”
不知道是回应着周围谁的调侃，方泽说了一句话，视线却直直地对着她。
宣一汐的笑意瞬间止住了。
面对一脸认真的方泽。
她不想承认，她有点退缩了。
握在手里的最后一根红绳扯了一扯，却又放了下来。
另一只手快速地伸到了他的下巴，把最后一个夹子放开下来。
“姐妹们，下一个游戏。”宣一汐迅速站了起来，转身向伴娘们叫喊。
游戏依然继续，依然要尽兴。
孙睿带着他的那帮伴郎团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是来到了门前。
宣一汐依在门边，向着这堆男人中唯一一个仍然保持着光鲜的主角，讨要红包。
“开门红包99999元，谢谢。”
“这点钱，小意思。”
孙睿马上掏出手机来扫码。
宣一汐摆摆手，不屑地说：“不好意思，只接受现金。”
一群已衣冠不整的伴郎马上嚎叫：
“现在谁还带现金啊。”
“哎呀，没想到最难的是这关。”
“没事，我带了拆门工具。”
新郎官孙睿手往额侧擦了擦汗，手一甩汗，大叫：
“妈的，讨个老婆太不容易了！”
富二代与小演员的结婚，一切流程都既封闭，又讲究。
晚宴正式开始之前，已有酒水和点心提前在场内供应，方便提前到来的宾客，一边小嚼一边等待。
板型笔挺的高级西装，修饰着方泽的一身修长而挺拔的侧影。
站在会场边上的长形餐桌前，长指夹着一个盘子，看似随意又没什么力度地提着。
手臂定在一个优雅的弧度，另一只手拿着食物夹，正在挑着点心。
“方泽。”
一个女人身穿着一条银色亮片的裹身礼裙在喊叫，手里提着一只酒杯，杯内荡着一圈圈绯红的醇液。
听到叫喊，方泽头却没有回过去，仅仅是眼珠斜了斜，又继续在挑选食物。
女人轻笑了一声。
“啧，还是老样子。快改改吧，我的男朋友都被你吓跑几个了。”
听到这句话，方泽才转过头，盯向女人，神情淡淡，又带着显然的漠视。
就等同于已对她的说法，做出了别怪到我头上的反驳。
“哈，不这么说你都不回头看看你妈我，是吧？”
说话的女人，是方泽的母亲，朱青。
方泽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淡淡地说：“等一下我不跟你坐。”
“咋啦，要像你老爸一样？”朱青荡着杯里的红酒，视线落在了远处一台圆桌旁的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身上，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和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
方泽瞥了朱青一眼，仿若毫不在意的表情，却又在解释着：“我跟伴郎们一起坐。”
说罢，方泽就拿着一盘点心往会场门前，正在迎接宾客的新郎新娘走去。
朱青轻轻一笑。
“哎呀，你说我这儿子像谁啊。”
一个油头的中年男人，上来挽上了朱青的腰，问：“跟你儿子怎么啦？”
朱青杯里的红酒荡啊荡啊，视线盯着走到新娘身旁送点心的方泽。
“那女孩是谁？有点眼熟啊。”
“新娘？”男人顺着朱青的视线看去。
“不，旁边那个。”朱青的注意力还是落在方泽那欣勤的举动上。
男人再偏头看了看，才说：“哦，是宣一汐，一个挺出名的艺人。”
“哦？”
朱青暗笑了一下，一口喝光了手里那杯一直把弄着的红酒。
早上闹过一轮接了新娘后，紧接着就是一系列的仪式与拜见。
到了傍晚，钟艺凌已是换上了她今天的第三套婚服了，可同时，她的精力也快要被消耗尽。
宣一汐陪在她身旁，偶尔给她支撑两下，吐吐苦水。
即使这样，她也还得在门前迎宾，还要配合着亲戚朋友们拍照，这也是身为新娘既甜蜜又疲累的经历了。
一张张照片落下。
中间的才子佳人永远闪耀在人群的中心。
而宣一汐跟方泽的中间，永远隔着人。
从曾经被人称许的相配，到刻意的陌路，仅需要一个决绝的决定。
每一张他俩与新郎新娘的合照，都躲避不过交叉在四人中的那些已经暗淡了的年月。
两手紧紧相握互相依靠着，宣一汐扶着今天的主角，美丽的新娘子钟艺凌，把她交回到她的父亲手上。
一段温馨浪漫的声乐响起。
一个美丽的入场，精心设计的花篮，垂吊在高处的紫藤萝，背景逼真的顶天水晶树。
曾经，宣一汐也幻想过会有这样一个婚礼。
也曾经，她因为那个人，甘愿放弃这个幻想。
现在，不再是他了。
她想，她也可以期望着一个浪漫的婚礼，一个可以向全世界公布的婚礼。
宣一汐抬眼看向头顶的人工天幕，天幕上的小黄灯一闪一闪地，闪进她的眼里。
也闪进了他的眼里。
“还有，谢谢陪伴了我十二年的好姐妹，宣一汐。”
台上一身白色露肩婚纱的钟艺凌，每一颗绣在了纯白的绸面上的珍珠，都反射着不同角度的光芒。
她不再是以前短发豪爽的模样，头发已长长到足以梳起一个发髻的长度。
除却外在改变，现在的她，是经过时间沉淀的样子。
钟艺凌向宣一汐张开双臂。
她毫不犹豫地，就往台上跑去。
幸好。
四个人里面，真正被天选的，是他们。
“凌凌，要幸福。”
她紧紧地抱着钟艺凌，眼底的一抹眼泪兜在眼框内拼命地打转。
两个人抱成了一团，时间也在迁就着她们。
作为娱乐圈中的名人，宣一汐也少不了在台上的互动与祝福。
接过婚礼主持人的唛克风，宣一汐就开始讲起了她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完了，一众伴郎与伴娘也被叫到了台前。
新娘手中的手花，抛落的一刻，将会预示着下一个幸福的到来。
宣一汐混在人群中，躲到了最后面。
她连恋爱也还没有，不想去接这种东西，回头还不是要被逼着找男朋友。
她早就向钟艺凌叮嘱过了，千万不要抛给她。
这时钟艺凌转过身，背对着一众伴郎伴娘，往上一跳，使劲地把花束往后一抛。
看来，也不是她能选谁，就是谁。
花束落在前面一排的伴娘堆里，但伴娘们却都躲闪了起来，只有一众男伴郎们在热情地争抢。
有些东西就真是神奇。
不想它来，却偏要来。
花束被伴郎们几番推抢后，被抛到高处，正要落到站在原位一动不动的宣一汐头上。
宣一汐眼看着手花正要落下，她抬手猛地一拍，就如同接了一拍网球，把手花一下打拍在右边不远处的地面之上。
就是她这么个公然嫌弃，惹来了周围几桌宾客的哄笑。
花束虽然掉落在地上了，可还是很抢手。
“这回是我的啦。”
一名伴郎跑过去弯下身去捡，却被后面的一只长臂先抢到了。
宣一汐定睛一看。
她很意外。
抢到手花的竟然是方泽。
“唉，方泽，你来掺什么和，给我。”那名伴郎似是志在必得。
方泽淡淡地瞥了那人一眼。
“不给。”
伴郎一皱眉，还是不死心说：“你有结婚对象了吗？怎么还跟我这个有结婚对象的抢起手花来啦？”
“你管我。”方泽还是语气淡淡地，脸上看不出什么在意的神情，但手里的花束却紧紧攥着。
宣一汐正与方泽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十步的距离，淡淡的康乃馨花香已飘至她的面前。
那香气从细微，到浓郁，再到无法分辨。
会场内所有的花香都混合在一起，辨不出来处，又在一遍遍盅惑着她的嗅觉。
两人的视线交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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