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鱼饵
在宋词的眼里，陈酌就是一条难钓的大鱼。
他不像其他的冤大头，几番甜言蜜语下来，就乖乖掏出口袋的钱。
他给余思刷的几千块在这个平台不值一提。
可宋词知道，他是货真价实的有钱人。
说起来，宋词和陈酌在这个平台比之余思相识更早。
宋词的直播间很跳脱，偶尔的冷幽默也会逗得观众捧腹大笑。她的直播风格在这个平台很少见。
一个月的时间，能在一个歌唱平台做到不靠唱歌，单靠嘴皮子功夫，业绩就领先于其他主播一大截的，已是难得。
公司很器重她，各种给她推热门推流量。
但谁都没想到，宋词也没想到，她职业的滑铁卢来得太快。
之前好业绩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同一批主播，宋词前期是播得最好的，却是现在跌得最惨的。
直播行业就是这样，收入波动性很大。
其他的主播，陆陆续续业绩都追上来，赶超她。公司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各种捧其他的主播。
业绩为王。
谁播得好，公司就捧谁。
宋词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陈酌。
她跟人随机pk，直播间没几个活粉，对面的美女主播很好说话，看宋词凉得可怜兮兮，不用宋词罚跑，宋词坚持愿赌服输，原地跑了5分钟。
那天天气很好，太阳光很足，自然光线打进直播间室内，镁光灯都省了。
宋词身穿白色运动服，扎起一辫马尾，全身漾满青春的活力。
阳光倾洒在她肩头，随着她跑步的姿态来回调皮地跳跃。
陈酌是从对面女主播直播间看到宋词的，随即翻墙到宋词直播间，他问：“累不累？”
宋词摆手，俏皮地笑，“玩游戏而已，这点运动量小case！”她顺了口气，轻轻呼气喘息。
其实她每天坚持跑步50分钟，原地跑5分钟对她来说根本不算是惩罚。
这个平台的娇弱美人已是司空见惯，宋词的女汉子形象倒无意吸引了陈酌的注意。
从那天以后，陈酌偶尔会来看她直播。
陈酌给她刷了一点小钱，基本每天在固定的时间段，蹲在她直播间看她直播。
一来二去，两人成了“点头之交”的网友。
她说她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陈酌告诉她，她缺少一个点火的大哥。直播间不缺煽风点火的观众，缺的是一掷千金的大哥。
这个行业，永远都不缺新人。
没有本事，留不住人，只能被淘汰。
至于是什么本事，那就看主播自己的造化了。
主播的崛起，是需要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固然少不了主播的才艺和个人魅力。
但一颗藏在井底的金子，无人问津，怎么能释放光芒呢？
千里马尚且需要伯乐，方能使其能奔行千里这一奇技人众皆知。
宋词想想也是，前期她是靠吃百家饭播起来的，但维系粉丝这一块确实做的不到位，导致粉丝流失严重，业绩自然而然下滑。
而且，她对于唱歌这个技能，非朝夕就能一蹴而就。
现在她播得不温不火，只赚个之前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
而反观同批主播，家里至少有一两个固定的大哥，业绩好得飞起。
她隐隐有点焦虑，直播也逐渐变得浮躁。
陈酌看出来，直接点破她的心浮气躁。
宋词惊叹于他眼光的毒辣犀利，又不得不佩服。
她暗暗记下，并且尽量在直播间不展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宋词也曾半真半假地问他：“你是大哥吗？”
陈酌否认。他说他只是个穷大学生。
宋词难免失望，大学生的经济来源主要还是家里给的零花钱。旁敲推击地询问他的家庭状况，陈酌并不愿多做分享。宋词心凉了，看来并不算特别富裕，所以说不出口。
她对他的热情慢慢懈怠，也尽量不让他看出来自己对他态度的变化。
陈酌给她刷得不多。每天固定刷给她几百块。
一周下来，周榜能排在榜一，也刷了接近2000块钱。
宋词到手能拿到500左右。
一周能刷两千块，对于学生来说，接近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可对宋词来说，这点钱在她眼里，连个水花都掀不起来。
她想要的，他给不起。
她继续伺机而动，准备捕猎下一条鱼。
陈酌依旧每天蹲她直播间，宋词依旧在直播间湖天海地地和粉丝畅聊，聊到人生理想这一块。
宋词的笑脸顿了顿，思索一番，说自己没有梦想。
陈酌表示不信。
宋词说：“理想是美好的，却填不饱饥肠辘辘的肚子。”
陈酌敲下字问她：为什么进这一行。
宋词眯着眼笑，坦率地说：“除了为了钱，还能为什么？”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想法，想借此逼退陈酌。
一个男人愿意为一个女人浪费时间，也许是因为无聊，也有可能是名为“爱情”的种子在悄悄发芽。
未揭破那层纱窗纸的宋词，不需要直接点破，只需让陈酌觉悟并知难而退。
果然，陈酌告诉她，他喜欢她。
宋词不需要这样的爱。她需要钱。
她知道陈酌是不会明白的。不过，明不明白，又能怎么样呢？
隔着网线掏出一颗真心交朋友，那是天方夜谭。
他不是她的受众群，也不该是她的受众群。
大学生，这个蓬勃灿烂的美好年纪，不该耽溺于虚拟的网络世界。
陈酌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无话可说，默默退出直播间。
他每天还是私信她聊天，热情不减，宋词逐渐失去了耐心，回复留言寥寥无几，回应时间刻意拉长，答复越来越敷衍。
跟一个贫穷大学生浪费时间聊风花雪月，她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时间。
陈酌给她的最后一条留言是：学校搞竞赛，比较忙，最近没时间上线。
宋词早已没耐心应付这个兜比脸还干净的穷学生，干脆不回他私信。
一个礼拜后的凌晨，她下播后，回到住处，窝在椅子里，用小号跑骚别人直播间看到了陈酌的号——无语。
陈酌在这个平台的玩家号名字。
宋词看到名字时，没想太多，平台重名的玩家数不胜数。点开头像，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抚着灰猫的图片时，愣了一愣。
确认了，确实是陈酌。
再看一眼时间，半夜两点十分。
男大学生精力这么好？准备通宵看直播？
宋词瞄了眼观众席，最上面的管理是国王，刷币达到200w才有的等级标志，金光闪闪的标志，十分亮眼。刷币100w标志的至尊号紧跟其后。
等级从高到低铺列开来，依次排下。
下面还有几个隐藏身份的游客。
陈酌的id混在一众游客中。
他的头像偏暗，所以在灰黑色的游客头像中，并不明显。
观众席往下拉到底，仍然可以看到挂着管理员标识的观众。
可想而知，这个女主播的人气有多火爆。
是个大主播。
评论区刷屏的速度都不够看的，滚动得太快。
美艳动人的女主播只看从屏幕中间飘过的评论——花10k币买的小喇叭的评论。
这样的留言更加的醒目。
宋词的无等级小号在观众席自然排不上号。
可陈酌的位置，却在钻石号之上。钻石需刷币达到50w才有的标志。
陈酌在这个名为小姣儿的女主播的直播间没有隐身，只隐藏了等级。
至尊之下，钻石之上。100w以下50w以上的等级。
所以，他其实是一个至少刷了50w的玩家。
宋词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不动声色地窥屏。
这个女主播长相是成熟那一挂的，打眼直视，up似乎盈满了手机屏幕。长相美艳，开口却是娇软的嗓音。
御姐的脸，萝莉的音。
满足了男人对脸的要求和对声音的想象。
宋词一个一个扒礼物榜上的玩家，基本都是匿名。宋词无从得知，哪一个是陈酌刷的。
女主播已然心情很好，她娇娇地开口：“谢谢今天所有的哥哥给小姣儿捧场，尤其谢谢无语哥哥，初次相识，就送了小姣儿几支大火箭……姣儿唱一首歌送给直播间所有的家人。”
她刻意一字一句，单单语音加重“大”字。
嗓音甜美，引人遐思。
这样咬文嚼字的擦边球在直播间很常见。
宋词再扒礼物榜，已经风中凌乱了。
他匿名刷的礼物排在第三位，从娇滴滴的小姣儿的感谢语可以得知，他无语就是送火箭的最多的那一位了。
初来乍到，就引得平台佼佼女主播提名感谢的，必定是刷了很多。
的确不少，7个火箭，再加些零零碎碎的礼物，8900人民币。
宋词微眯起了眼，哦，原来这就是贫穷的男大学生。
那厢姣儿唱完了，羞答答地娇笑，羞答答地问陈酌好不好听。
陈酌开启了小喇叭，高冷地回：“嗯。”
完美诠释了什么是惜字如金的霸气大哥。
宋词这会儿明白了，她被耍了。
陈酌在宋词面前，装穷装得宋词一开始真的信以为真。
她看得一阵胸闷气短，想扔了手机不看，却觉得应该继续观察下去。
至少她要找出他刷币的原因。
宋词咬牙，陈酌在她直播间一次性刷个800块就是顶了。
她还真信了他是什么狗屁穷酸男大学生的鬼话。
再想到自己曾经一瞬以为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宋词想抽自己一耳刮子。
这个平台完美地验证了什么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蠢啊！这么一条大鱼摆在面前，自己却跟眼瞎了一样。清蒸不了，红烧不了。
因为她没钓到。
所以，她现在在直播间该怎么面对他？怒视，平视，还是继续无视？
这是一个问题。
她退出小号，切换自己的直播号，给陈酌发了一条私信：激情夜聊，50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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