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只要你幸福

当我找到樱的时候，樱正在梳妆，不知为何，她今天穿着一袭红妆，秀若芝兰，出尘如仙。见到我的到来，她赶忙补好最后的装束。我刚好开口，她用手指堵住我的嘴。“哥，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带我来到醴泉边，泉水已经结霜成冰，一旁有她精心栽培的腊梅。她指着梅花点点问道：“哥，你看这些梅花漂不漂亮？“

我点点头，思绪却全然不在梅花上。

“樱，你的肩膀好些了么？”

“嗯，没什么大碍了。”樱无邪的对着我笑，让我想起了带他逃亡那天。

“你的肩膀应该不是别人弄伤的吧？”

樱怔住了，隔了好久她才张口，“宋红兵都和你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我想看看你的肩膀。”

樱摆弄了几下梅花枝头，淡然的说道：“果然只有死人才能够相信他会永远闭嘴。”  

说完，樱扯去了右臂的袖子，雍容的锦服瞬间变得残破不堪。她右臂的伤口已经愈合成红白太极图。这红白太极图是江东锦帆军将自己修炼为毒源后所致，其宿主的血液已有剧毒，锦帆军淬炼的箭支均携带次血液，修炼此法者，百毒不侵，灵力也会大幅增长，由于体内长期与剧毒共存，宿主往往无法活过四十岁。

“樱，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学锦帆军的腌臜本领”

“不为什么，因为它强大”

“你要那么强大干什么？为了做荆楚的皇帝么？你就那么想执掌荆楚么？”

樱没有说话，呆呆的望着我。我接着说道：“唐浩是你杀的么？”

“是。”

“理由？”

“他反对我当下一任君主，迟早是要死的，只不过我帮他提前了而已”

“那么安洋洋也和你有关？”

“不错，我虽不杀安洋洋，但她却也因我而是，因为她一心要嫁给你，而她以及她背后的南海郡，会影响父皇对继承人的决策。”

“樱，你疯了，为了一个手中的权柄，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樱冷笑了一声，“权利么？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曾有个心愿，为了那个愿望，我可以牺牲一切，没有人可以阻挡的了我，包括你在内，我的哥哥。”

樱还没有说完话，我已经将冰冷的剑刺穿了她的小腹。他原本冷艳的朱唇忽然变得明艳起来了。她笑着望着我，在我身边轻声说：“就像迫不得已之时，你可以放弃我，哥哥，我希望你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樱的眼睛慢慢的闭上了，躺在我的怀里，正如多年前我们逃亡的马车上，樱在我怀里睡着了一样。她流淌着的鲜红的血液，将整片大地染红了，像铺满整个大地的火种。池塘边的朵朵洁白腊梅，长出了一抹鲜红。天空开始飘起漫天雪花。

祖母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身后。我望了她一眼，她蹲下用苍老的手抚摸着樱的脸颊，小声的感叹：“我终究是晚来了一步。”

祖母没有流泪，递给了我一个指环，这指环是红白相互缠绕的。随即说道：“这是樱送去湘南让我转交你的。我看到这个指环便匆匆的赶往长沙，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我将指环戴入手指中，一股锥心的疼痛从指间传来，我没有试图挣脱。倘若这指环能取走我性命去陪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祖母，还给了我一个樱的回忆梦境。这个梦境很清晰比以往红兵给我的任何一个梦境都要清晰。或许因为我与樱是有同样的血缘关系。在这个梦里我不再已第三人的视角，而是成为了荆楚皇室的公主，我叫曹樱。

我叫曹樱，是荆楚皇帝的女儿。我和我的哥哥生长在长沙的皇宫里面，我的哥哥名字叫曹德，我还有几个哥哥，可他们都在战乱中，将生命献给了这个国家。因为荆楚和江东的大战，我和哥哥颠沛流离到湘南，那5年虽然过得艰苦，确实我这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他用仅有的射术维持我们的生计。他为了我不受人欺负，亲手了解了那个恶人。我记得那一刻我很开心。

那会，哥哥时常牵着我的手，走在长街之上，他会脱下来袍子，披在我的身上为我御寒。也会摘下帽子替我抵挡风雪。所以那时我不喜欢戴祖母为我准备的帽子。后来，我们回到了长沙皇城，哥哥就在也没有牵过我的手，也整日开始忧虑荆楚的国事。

好在当时，有接我们回来的晓萌姐姐陪着哥哥，我能感受到，她是哥哥的全部。可等晓萌死后，我的印象里哥哥再没有笑过，我记得他的梦想一个是能够保护我，另一个是自由的过上普通的生活。

因为要让哥哥做继任者，皇族不允许哥哥娶晓萌，便赐死了她。哥哥很难过，有过挣扎，最终却还是没有选择反抗。我问过很多次，你为什么不再寻找晓萌？我甚至听到他内心的呼唤，他在说，他不想做这个皇帝，他只想带着晓萌去湘南也好到司隶也好，做个世外散人。

那一刻，我知道，以前都是哥哥照顾我，现在要我来帮哥哥作出选择了。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会身死，我也会不顾一切的完成。我要成为荆楚的主人，给哥哥他想要的幸福。我清楚身为女子想要执掌朝政，必然会引来激烈的反对，但我既然下定了决定，便是千难万险，吾亦往矣。唐浩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女子掌权，那就让他和他的观念一起尘封在地下吧。安洋洋，我是没有办法逼死了她。她和她身后的南海郡是荆楚的重镇，在朝政上有一定的话语权。我也看得出来，安洋洋很喜欢哥哥。于是我放大了她的情绪，让她自我了解。我想释放哥哥到他真正想去的地方。而不是被名声和各种束缚所累。

终于，我做的一切还是暴露了出来。其实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我没杀宋红兵，便是留他给哥哥通风报信，我也怕哥哥拿不定主意，我不清楚他最后提剑刺我这一个到底是释然多一点，还是痛苦多一点。总之我要消失了。我想当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他至少会明白一点，要努力的追求自由，不然又怎样对得起这些离开的人呢？当我倒下的时候，他再次抱住了我，这是我们自湘南流亡结束后，再也没有的时刻了。我笑了，我其实还想再和他说些什么，口中的鲜血却堵塞了我的喉咙。我想他应该也会明白我想说些什么。我即将消失了，我其实想过两种不同的结局，只不过另外一种代替他当荆楚皇帝的结局看不到了。希望我的离别，也能让他鼓足勇气去追寻自由。而不是在这个位置上囚困一生。我将我的血液淬入戒指中，哥哥，希望它能带给你希望和自由。

当我潸然泪下的从樱的梦境中走出来的时候，祖母正轻拍着我的头，我依偎在还怀中，哭的更厉害了。

送别了祖母，待我回到宫殿时，红兵已经久候多时了，他已通过占卜了解到了樱的陨落，我和他说祖母的梦境要比他的更加真实。红兵毫无波澜的说：“那是自然，她本就是荆楚最强的白毦军和无当飞军统领，她有最好的占卜能力和召唤术，自然可以给你最好的梦境体验。”

我惊诧祖母抚养我长大成人，却从不知晓，他曾是无当飞军和白毦军的统领。她也从未交过我和樱任何本领。不过我也应该早就发觉祖母并非普通人。当初江东白袍军和锦帆军紧追不舍，怎会到了湘南祖母身旁，便再未遇到什么大的风险。怪我后知后觉罢了。

思索间，红兵接着说：“樱其实很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祖母给你的戒指，已经让你拥有江东锦帆军的能力。”我低头望着手指上的戒指，一时无语凝噎。

那夜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悬崖边，崖底便是大海。崖旁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侍者照常在灌溉绛珠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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