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选秀
鸿元二年,新帝登基已满一年,第一次全国范围内的选秀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按照大齐朝的祖制,五品以上的官员,凡是有女年满十四未到十八,每家需送一女参选,多送不限。选秀的程序很复杂,从初选到复选,然后才到宫选。初选不过关者,可自行在原籍婚配。初选晋级者由选秀官在各州进行培训,合格者晋级进宫参选。
经过层层选拔,各州能送到京城的秀女不过一,二,那可真是千挑万选。皇帝中意的秀女,自是不必多说,不仅自己飞上了枝头,各州的百姓也可从中得到些利益。落选之人倒也不含酸,皇帝自会为其指婚,按照身份将其嫁给其他王公子弟,显官要员。为了能让自己州的秀女平步青云,飞上枝头做凤凰,各个州官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临近东海的幽州,自古就是出产美女的胜地。靠近幽河的金陵渡口,鲜嫩的柳条上有千万条鲜绿的丝绦垂下。有人问:不知细叶谁裁出?有人答:二月春风似剪刀。
渡口有一家很大的客店,里面坐满了喝酒,吃饭,住店,聊天儿的人。
“你们可知我们州这次送进宫的两名秀女是谁?”
“嗨,这个问题老哥还用问吗?肯定是花府的花弄影小姐和云府的云看月小姐喽,这两位千金已经不能用美来形容了,听说不少公子因为见了她俩一面就此得了相思病,至今未愈呢。”
众人点头,表示他们也听说过,纷纷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气氛顿时就热闹了起来,议论声不绝于耳。
在屋角有个餐桌,一位身披狮皮斗篷的女子背对着众人,她举着酒杯,听着众人兴高采烈地诉说,看着窗外的风景,她的脑海中闪现出草原上那个扛着狮子的少年,勃勃的英姿,隽永不凡的容颜,“唉……”的一声,她的心底发出了极轻极浅的叹息,一行清泪不受控制地,悄悄地滑下了眼角。
“肃静!一切人等不许乱动,所有女人全都站起来!”
一声粗重的吼声之后,一队官差手持长矛进了客店,往屋子里横扫了一圈儿,分成了几队,把客店里的女子逐个儿查看了一番。
一个官差走到那身披狮皮斗篷的女子身边,看她还坐着,质问道:“你为何不站起来?”女子回过神儿来,“噢?”了一声,赶紧站起身,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侧头儿问道:“长官,有什么事儿吗?”听到这甜润的声音,众人向那女子看去,刚一看清她的侧脸儿,客店中的唏嘘声顿时就响了起来,那官差的眼睛也看直了:真是从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女子!
女子站立良久,见那官差无语呆立,又问道:“长官,有什么事儿吗?”
那当差的被女子这么一问,突然清醒过来,镇定住情绪,问道:“叫什么名字?”
“羽蓝如丹。”
“多大了?”
“十六。”
“许人家了吗?”
如丹还没来得及回答官差的问话,一个青衣男子突然蹿到了她的身边,一指她的鼻子怒吼道:“哎呦,乖乖老婆,亲亲老婆,宝贝老婆,家里都掀不开锅了,你却偷着跑出来喝酒,我真想打折你的腿!就是不舍得!”
客店中顿时哄笑声一片,如丹尴尬无比地站着,一看清又是夜小寒那斯在捣蛋,她先是一愣,随后就想发火。
夜小寒嘿嘿一笑,咧出一口闪亮的白牙,冲如丹挤挤眼儿,在她身边又蹦又跳,一伸手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把头抵在如丹的小肩头上,甜腻腻地问道:“亲亲老婆有没有想我呀!”
官差一看这两个人的紧密样儿,无奈地摇摇头,客店里的人们也是唏嘘不已:“唉,这么俊的丫头要是能送去选秀,准能让皇上看上,到时候咱们州治理幽河的银子没准儿就有着落了。”
听了众人的议论,如丹明白了夜小寒的用意,瞥了他一眼,很配合地笑笑,任他抱着自己坐下身。官差一看这女子已嫁人,没再多说,带着其他的衙役走人了。
“你快放开我!”官差衙役们都走光了,可夜小寒抱着如丹的手还是不放,如丹嗔怒,命令他。
夜小寒好像没听见一般,双手反而搂得更紧,生气地看着如丹的小脸儿,责怪道:“丫头,好狠的心呐!难为夜哥哥天天一睁开眼,就巴巴地等着给你做好吃的呢!就这么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嗯!?”
如丹低头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自从上次两人偶遇,夜小寒毛遂自荐每天都跑到雨婆婆的木屋来给她们煮饭烧菜。如丹本来在去年冬天就准备回家的,可是雨婆婆的病到了开春才见大好,彻底痊愈,如丹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行程才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在过去相处的几个月时间里,对于夜小寒的关心,如丹的少女之心的确有些触动,但是随着她年龄的增长,与鸿冽哥哥的点点滴滴越来越多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如丹越来越清楚,其实她真正喜欢的人应该是鸿冽哥哥,所以她才不告而别,就是不想让夜小寒产生什么误会。
自从她下得山来,如丹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就变了,这一路的听闻,让如丹的心沉沉地,重重地跌到了谷底。
鸿冽哥哥不仅当了皇帝,有了三宫六院,居然还娶了自己的姐姐为妻。如丹真是想不到,仅仅五年的成长岁月,沧海就变成了桑田。也许鸿冽哥哥从来就没喜欢过她吧?一定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如丹只能这样想,可是心却忍不住隐隐地痛。
“丫头,怎么?哭啦!”看着如丹一直垂睫不语,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夜小寒也忘了她不告而别的可恶,伸出拇指轻轻地擦拭着她的面颊,温柔地问道:“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我给你报仇!”
叹了口气,如丹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问道:“小寒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看到她明亮的眼眸中写着忧愁,夜小寒没再多问,答道:“我买了条船,我们可以搭个伴儿,一边沿着幽河游览一番,一边慢慢去京城,你看如何?我想到永安城去开个药铺,你是不是也想回京呀?”
如丹想了想,觉得一路上有个伴儿也是件好事,更何况夜小寒烧的菜真是让人难以拒绝,就点了点头。
初春的黄昏,暮色低霭,夜小寒的乌篷船向西而行,如丹坐在船头看着西落的残阳,发呆!初春的爽风夹杂着幽河两岸淡淡的花香徐徐轻入,抬手,投足,暗香在不经意间就已盈袖,潜胸!浅浅的,似盛着佳人的一怀清愁。
不远处的大船上,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热闹非凡,那是幽州提督在欢送他的美人们赴京参加选秀,而这船将要一路伴在自己的左右。
如丹静静地看着,默默地听着,心情如摇曳的铃兰,零乱,娇脆,不敢触碰。想着越接近京城,这种船将会越多,如丹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像山谷中空心的百合,从此只有选择蜗居在一个小小的角落,慢慢的,把那些带着温度的记忆,风干,失落,跟鸿冽哥哥今生就此擦肩而过……
夜小寒独自一人在大船的厨房里忙活了半天,淘米洗菜切肉,忙得不亦乐乎。一切准备就绪,他美滋滋的,想要叫小丫头进来吃晚饭,却发现她又坐在外面发呆。夜小寒蹙了蹙眉,不知为什么?这丫头跟在武眉山上时大不相同,每天不是愁眉苦脸,就是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如丹,坐在外面不冷吗?”夜小寒从船舱里拿出一条他亲手做的白狐围脖儿,围在了如丹的脖子上,坐到她的身边,安静地看着她。昏黄的暮色中,又见泪光莹莹,夜小寒的心猛地一痛,不可控制的,他一伸手就把如丹搂到了怀里:“丫头,心里有什么沉淀不开的事儿吗?跟夜哥哥说说!”
如丹一愣,赶紧把他推开,抹了一把脸,一再被他看见自己流泪,如丹觉得很丢脸,对于爱哭的女人,她很鄙视!没办法,如丹胡乱找了个借口道:“我听那大船上的琵琶弹得很凄婉,所以,嘿嘿,一时感动而已!”
夜小寒轻笑,问道:“哥哥我给你买了根竹箫,要不要吹?”
如丹一愣,也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吹箫?”
夜小寒捏了捏她的小脸儿,起身去拿箫,笑道:“当然是听雨婆婆说的喽!”
如丹拿着那竹箫,听着大船上的琵琶曲,曲音如同水波荡漾微澜,她的眉头微颦,突然不知道该吹个什么样的曲子好了。一路跋涉而来,只是为了寻觅自己梦想中的轨迹,谁知青春才刚刚开始,足印还未来得及重叠,他却已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错过!在错的时间里,错过对的人。如丹麻木地拿起竹箫,不知想要到哪里去,也不知从哪里来,又一次红了眼眶,乱了心绪……
箫声扬起,在错错落落,斑驳流离的光影里,如丹展一纸素笺,轻话着心底的痛意,悲凉,好象下着一场凄美的花瓣雨,欲诉还休,却早已漫了河堤,淹了城池。忧伤如水的萧声,苍凉,荒寂,凄清。
夜小寒痴痴地看着她,只见纤纤素手握着一袖清凉,长发似弦在风中飘扬。每一个音符都似纤纤泪笔谱写着一首凄绝的离曲,从没想到一曲箫声竟能冷寂了一颗心。恍惚间,夜小寒好像看到孤立于风雨凄迷中,黯然神伤,年龄幼小的自己,千山暮雪,万里层云,捂着饿痛发烫的肚皮,却不知这一餐会在哪里?
那段不忍回首的往事深深地触痛着夜小寒的心尖,是什么让这个小丫头产生了如此寂寥,如此无助的感觉呢?不再多想,夜小寒猛地夺下如丹手中的竹箫,把她紧紧地抱到了怀里,喃喃自语道:“丫头,想哭就哭吧!哥哥的肩膀借给你用!”
不知她想要怎样?但是夜小寒的话碰触了如丹心底的伤痛,她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夜小寒的怀里“呜呜呜”的哭了够!
良久,良久,如丹大声地哭着,让那些沉淀的,无法放逐的情怀,随着罗衫泪纹,风干,消散。如丹对自己说:不管有多少遗憾,不管往事多么美好,那已经是再也无法追逐的梦了!还没来得及憧憬,在她还青涩的年代里,小如丹已经学会了遗忘,彻彻底底地忘记!
“如丹,要是哭够了,哥哥喂你吃晚饭好不好,肉炒鲜笋,香极了!”
无言无息,如丹屏息聆听着隔壁大船上如团云般层层迭迭的琵琶曲,好像没刚才那么刺耳了!
而夜小寒的话语也从没象这一刻这般温暖过,“谢谢小寒哥哥,我自己吃就行了。”
夜小寒端来晚餐,夹了一片鲜笋送到了如丹的嘴里。
咋吧咋吧嘴儿,他柔声道:“你这小丫头儿,就是嘴甜!回到京城,到夜哥哥的药铺来帮忙好不好?”
羽蓝如丹乖乖地点了点头,擦去脸上的泪滴,看着夜小寒关切的眼神儿,温柔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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