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破人亡的名门之子-6
许瑜自顾自安静地躺着,并不制造出任何动静。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曾经是习惯了黑暗的——睁着眼所能品尝到的黑暗味道,有点黏,有点潮湿,还……夹杂了某种无法言喻的悲伤感。
他眼皮子微微动了动,却并不教自己多想。
言景珩也没有给许瑜机会多想。
这人推开门以后,马上就有人先进来,帮他把油灯给点着了。
灯芯发出一阵微弱的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尽管光线还算是较暗的。
“行,你出去吧。”只听言景珩对这房间里的第三个人说道。
“是。”回答声恭敬如斯。
一阵关门声响起。
许瑜继续躺着,闭着眸子,呼吸轻缓,并不管这房间里的人究竟如何。
“哎,丑小子,醒醒——”
言景珩的声音传来,带着少年感的微微沙哑,这语气却一听便教人觉着幼稚得紧。
似乎是料到许瑜不会有反应,言景珩又说:“给你带了吃的!”
……带了吃的?
一天多滴米未尽的许瑜不由感受了一下腹中空空之感,深呼一口气,然后十分有骨气地翻身下了床。
因室内点上了灯的缘故,他入目之处比原本一片黑漆漆中要清晰多了,走过来的速度自也是不慢。
言景珩就坐在圆木桌旁,翘个二郎腿,似早料到许瑜会这么下来,眸中闪过一抹毫不加遮掩的、小狗似的得意,扬声道:“果然是铁骨铮铮啊……”
许瑜抿着嘴角,撇了他一眼,心道:我又不会一碗炒饭就卖国……
至少也要两碗。
不过他此时的确是饿了,饿得肚子都快不听他的,只好歹它没丢人地叫唤起来。
言景珩给许瑜带来的吃的也还好,也是这船上的厨子做的,但好歹能入口。
许瑜面无表情地走到桌旁,坐下,静静地看向言景珩,却并不动筷子。
“难不成你担心我下毒?”
从小信马由缰式长大的少年挑了挑一边眉,面上现出些不悦来,他右手手指微屈,叩了叩桌面:“你就这么不信我?”
许瑜看着他,不说话。
浑身上下都没写一个信字。
“嘿,你这小哑巴……”言景珩倒是被气笑了,两臂环胸,身体微微往后倾,并晃了晃二郎腿:“行,你爱吃不吃。本少侠好不容易发一次善心,结果你还这副模样……爱信不信呗。”
言景珩是个被人顺从着捧着惯了的人,莫说在九华没谁敢招惹他,便是后来跟着师兄们下山游历,那些城池村庄里,平头百姓、乡绅豪富,乃至城内官员,都没几个有胆惹他不高兴的。
他既有背景又武功高强,寻常人见了他只有恭恭敬敬的份。哪怕人们不知他皇室身份,单论他的剑术,也能碾压一波一波人了。
更何况如今,九华早已壮大,堪称名震四海。言景珩却是九华掌门的亲传弟子。
——是以言景珩只觉眼前这丑小子可真别扭,明明都下来了,却还要不吃,对他生疑。
“啧,我帮你试试,行了吧。”言景珩正欲起身就走,把这小子留这儿,才不管了呢——可转念一想……又改了口。
他说试试,便真是试试。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笋,亲自尝了尝——味同嚼蜡,但还算能当猪食一样填肚子。这船上的厨子最多也就能做出这个水平了。
也是,人间普通的厨子做出的东西,哪能入得了他的眼。
他说是尝,却不仅仅是尝一口便撤。桌上一共五盘菜,他每盘都尝了一点,然后对许瑜撂下一句话来:“行了吧,这下可以信了?”
怎么就如此执着于许瑜信不信……
许瑜依旧没什么表情,也不动,像块不声不响的石头。
言景珩心想这臭小子长得丑吧,还倔成这样——难不成臭小子前世是头牛?
许瑜看起来比言景珩还要小几岁,言景珩自是在心底称呼许瑜作臭小子了。当然,也是丑小子。
言景珩也不再管了,接下来也没再说什么了,他就只是在这么坐下的短短时间内撂下了这么几句话,却反正也是得不到回应的——
言景珩不再于此耽搁,从桌旁起身。
桌上菜肴尚温,在微暗的光线下色泽与轮廓略显模糊,就像高度近视的人眼中的世界,可是竟呈出几分朦胧的美感来。
实则有时,行于世间,很多东西,看不清的时候,是很美的;等真正看得一清二楚,或许还会忍不住闭上眼,只觉丑陋不堪或大失所望,还不如不看清。
言景珩离开了,关门声响起又很快散在这夜里。
烛光下,许瑜一半完好的脸皎洁美好,秀如月又静似水,男生女相的漂亮,莫不若此;另一半脸却丑如夜叉,若细细看上去,更是令人心惊胆颤——那容颜上分明是干净的,可紫色胎记里,却像是有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在爬。
若再定睛看上一看,又分明的确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一张脸,烛光再模糊,也是救不了的。
许瑜直至这一刻前还未看过自己的脸,但桌上是放着酒予熙的,酒壶还被方才的言景珩动了一下,有酒液倒进了一旁的杯子里。
杯中酒清亮,散发出一股醇厚的香气。
借着这酒,许瑜不经意间,也从酒水中,看见了自己倒映于其上的脸——模模糊糊的,能看见大致轮廓,也能瞧见个大致形容。
好像……脸上有什么东西?
许瑜心中掠过一丝诧异。隐隐约约间,他记得,自己的皮相,应当是很不错的……
对于杯中酒所呈现的倒影起了些疑心后,许瑜便起了身,在这屋子里找找看有没有铜镜。
这么借着烛光一找,也没费多大劲儿,还真给他找到了一面巴掌大的小铜镜,还带了两条镜腿儿,瞧着颇为有趣。
许瑜回到桌旁,就着光线,对着镜子看自己脸。
……好大的胎记。看着还挺恶心的。
怪不得,刚才那人在第一眼看见他时,说他真丑。
真是奇怪。他明明记得自己从小到大的一切事,为什么偏偏容易忘了自己脸上有丑陋不堪的胎记这件事?哪怕是白日里,他忆起尚在昆仑的家人时,还应当是记着自己只能留在后山的原因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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