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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页


一切如萝婵所预料,那日之后,她便好久都没见到栾松的影子,顿时觉得松快了不少,可算把这点孽缘掐在了萌芽之中。

        刚好在栾槿了结了赵坛主手下的第二天,赵坛主的信鸽就像掐准了日子一样,准时到达了浮生坛。

        信鸽是赵坛主亲自驯养的,飞的路线与坛中信鸽刚好错开,信鸽通体乌黑,在夜里属实不太显眼。若不是赵坛主旗下的坛生如实招供,这鸽子确实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坛生们送信来的时候,萝婵正在给栾槿染脚指甲。

        起因是萝婵觉得脚指甲长了,想自己修一修,也不知道栾圣主哪儿来的兴致,拿过挫条便道:“本座来。”

        萝婵洗得干干净净,脚背脚趾一片雪白。她把脚架在他的腿上,笑着道:“那一会阿槿的脚指甲也得让我来修。”

        栾槿顿了顿:“本座的脚常年捂在靴子里,味道怕是不太好闻。”

        萝婵打趣道:“没事儿,我把鼻孔堵上。”

        见萝婵一脸兴味,栾圣主便只能应了她。

        该说不说,栾槿手指修长,小到挫条,大到长剑,摆弄什么都带着一股潇洒劲儿。

        栾槿挫得不慢,但一点没伤到萝婵的皮肉,还挫得个个圆滑漂亮。

        萝婵脚趾动了动,满意地道:“不错不错,阿槿居然有这么好的手艺。”

        “可还满意?”

        萝婵学着他昨日地话道:“个中翘楚。”

        说完她就笑了,栾槿身穿白袍,闲适地坐在床的另一侧,薄唇也轻轻翘了翘。

        栾槿不太会笑,但笑起来极为生动,萝婵便爬过去吃了口胭脂。

        待到她给栾槿修时,萝婵叫来双梅道:“用明矾将赤穗华碾碎了给我送来。”

        明矾碾赤穗华,那是用来染指甲的东西,双梅以为小姐自己要用,便去草堂取了来。

        萝婵拍了拍腿:“圣主,该您了。”

        栾槿今日用朱瑾泡过澡,一身的花香,就连脚底板都是香的,没有一丝异味。

        栾槿的脚很大,萝婵用手比量了一下,少说也得44的尺码,大脚趾外侧、脚掌脚底有着厚厚的茧子,都是练功练的。

        萝婵将他的脚指甲细细地修好,便让双梅将碾好的赤穗华端了进来。

        双梅一进屋就看到了圣主的脚:……小姐这是要给圣主染吗?

        栾槿不懂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便道:“这是什么?”

        萝婵:“女子们用来染丹寇甲的。”

        萝婵握着他的大脚,狡黠地笑道:“阿槿可是应了我的,不得反悔。”

        她一直觉得栾槿生得十分俊美,女儿家的东西,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显得女气,反而平添了一股男性的色气。

        所以等坛生们送信鸽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家圣主十根脚趾用布条绑着碾碎了的赤穗华,双腿垂在床边,夫人枕在他的腿上,手里拿着一张纸在念着什么。

        两人的衣物都穿得整整齐齐,其实不怕被人看见,但他们还是乖乖地低下头,双手奉上信鸽道:“圣主,赵坛主的信鸽传信来了。”

        萝婵从清单里抬头,栾槿左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右手向前一抓,只感觉到一股风,那肥嘟嘟的鸽子就被吸到了他的掌中。

        解下信,栾槿又将鸽子抛了回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坛生的手上。

        萝婵没打算看信,但下一秒,这信就被举到了她的眼前:“念给本座听可好?”

        栾槿喜欢听萝婵帮他念,萝婵的声音能让他平静,就连一张张淬了血的密信,过了她的嘴,听起来都顺耳多了。

        既然栾槿不避讳她,萝婵便接过信念了起来。

        信中内容很简单,赵坛主开头就问栾槿怎么样了,是不是变成废人了,与新娘子的关系如何,再就是问坛中近况,几位老坛中可好,栾松可回坛了。

        萝婵一看就明白了,这是那几个老坛主中的漏网之鱼。

        他提栾松做什么?莫非原著里向栾松透漏身世的便是他?

        “婵儿觉得这信应该怎么回?”

        按萝婵想,这信就得让写信人怎么开心怎么回,这才能让他体会体会什么叫麻痹大意,乐极生悲。

        “我觉得,就回圣主身体欠安,最近都不外出走动了,与圣主夫人并不和睦,两人离心离德。坛中几个老坛主一切如常,栾松已回坛,整日在坛中游走,无所事事。”

        栾槿颔首,对坛生道:“模仿他坛下人的笔迹,就这么回。”

        栾槿的密信多如牛毛,坛中所有人的笔迹,都能从里面翻出来。

        栾槿也在想一个问题,赵坛主询问栾松做什么。

        他想和栾松联手?栾松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本事,再说他如何能接触到栾松?

        栾松虽天真了些,可还不至于谁的话都能轻信。

        栾槿垂了垂眸,便让坛生们退下了。

        萝婵仰首望他,捏了捏他的手:“阿槿可是在愁?”

        栾槿回握住她:“没有,等时候差不多了,一起收拾了便是。”

        赵坛主和兰门还真不至于让他烦忧,就是日子拖得久一点,地方远了点,与其千里迢迢,不如让他们自投罗网。

        守株待兔,浮生坛就是这棵株,他静等兔子们来奔死。

        “本座在想……这脚趾上的布条何时去了?”

        萝婵差点把这事忘了,招呼双梅端盆水进来,把栾槿脚上的布条拆了,用水洗干净碎渣。

        栾槿的脚常年在靴子里捂着,白到脚背青筋都能浮现出来,配上红艳艳的指甲,就似雪地里盛开的血梅花。

        萝婵抓过他的脚仔细看了看,笑道:“阿槿觉得这颜色可美?”

        栾槿没说话,表情里还带着点古怪。

        萝婵:“怎么了?你若是不喜欢,我给你卸下便是。”

        栾槿:“十根脚指甲连根拔了,与这十分相似。”

        萝婵:……

        她明日还是给他卸了吧。

        萝婵又躺回了他的腿上,举起秋日狩猎的单子继续念:“你看看,还有什么应该加上的?”

        她能想到的都写在里面了,全乎得很。

        栾槿一脸正经道:“还有笛子和筝。”

        敢情栾圣主听了一晚上,脑袋里没装一件有用的事,净想着风花雪月,月黑风高来着。

        萝婵翻过身,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她小声道:“栾圣主,我发现你就是个假和尚。”

        栾槿低下了头,阴影罩在萝婵的脸部上方,低沉的声音道:“本座可从未说过自己是和尚。”

        萝婵:“我初见你时,你可连手都不敢牵,端的是冰清玉洁,心中无垢。”

        栾槿黝黑的瞳仁盯着她,也打趣道:“那你便当本座还俗了。”

        “佛祖都不要了?”

        “即便当和尚,本座入的也不是佛门,本座与慈悲无缘。”

        萝婵反手搂住他的脖颈,两人的脸只隔了一指的距离,轻轻地朝他脸上吹气道:“那你这个假和尚信的是什么门?”

        “哪个门可娶亲,本座就信哪个门。”

        萝婵不禁笑了出来:“那怕是没有门能入得了圣主的眼,圣主还不如入了我门。”

        栾槿低下头颅:“说来听听,何门何教?”

        “无门无教,修得是随心自在,因果随天。”

        栾槿喉结微滚,翻手就将萝婵轻飘飘地抱进了怀里:“小友门派,本座心驰神往。”

        萝婵不再废话,抬手就把栾圣主的衣带扯开了。

        这假和尚还是哪个门都别去了,进她的盘丝洞吧。

        她原来怎么没发现,正经有正经的妙处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很是欣赏。

        栾槿夫妻俩在这你侬我侬,蜜里调油的时候,栾松近来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

        他原本以为算账是很简单的事情,拨弄两下算盘就能算得清清楚楚。可谁知浮生坛的账目多如牛毛,且可变性极强。

        他常常才刚算到一半,就又有新的事项被增添了进来,这一本还没完,下一本又堆了上来。

        栾松来的时候豪言壮语,让祝坛主一定要严格教导他,他要回报教主对他的信任。

        祝坛主摸了摸稀疏的脑壳,心想:这怕不是个傻子?还是教主厚道,给他派了这么个实心眼的过来,他可得好好用用!

        得亏祝坛主怕栾松干两天就累跑了,下手时掌握了点分寸,不至于让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可还是把栾松累得够呛,满脑子都是数字,闭上眼睛,耳边都是算盘噼啪响。

        什么挂念,什么嫂子,统统都没时间想了,没几天,人就瘦了一大圈。

        若萝婵知道,一直会说:社畜都这样,时间长你就习惯了,总比整天游手好闲不干人事强。

        昕儿来找他玩,拐弯抹角地想要多跟他说几句话,栾松脑袋里的算盘bgm不分时间段的巡回播放,听了昕儿的话,他连忙摆了摆手,皱眉道:“在下现在无心玩乐,昕儿姑娘自行去玩吧。”

        昕儿:“你成天见不到人影,我都闷死了!”

        栾松:你闷死了,我脑袋都要涨死了!

        昕儿小嘴叭叭叭地讲,他躁动的脑仁突突突地跳,若不是看在昕儿是女儿家的份上,他直接就想让她闭嘴了!

        怎么这么能说呢?这嘴可真是没白长,一点没浪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话匣子栾松终于也体会了一把萝婵的内心活动。

        昕儿撅着嘴道:“再这么下去,我怕不是得憋出病来。”

        栾松抹了把脸,对坛生吩咐道:“你去把下火汤熬了,我和昕儿姑娘一人一碗。”

        嫂嫂说得对,他确实上火了,最近小解都有点黄,嘴里好像也起了大泡。

        “我不喝药,我没上火。”

        栾松:“你不是闷吗?不是要憋出病了吗?那就离上火不远了。”

        昕儿:“……”

        想到嫂子,栾松心里又不是滋味了,联想起今日的苦,委屈的鼻腔都酸涩了。

        昕儿见他双目赤红,说道:“你这怎么像是要哭了?”

        栾松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闷声道:“大约是惦记我……我娘了。”

        他总不能说他惦记嫂子了,他身边就站着一个坛生,这话传到圣主耳朵里,他就活到头了。

        现下想来,孩童一委屈了就会想娘,这话并不无道理。

        昕儿眼睛转了转:“你不是从小就长在浮生坛吗?还能记得你娘?”

        栾松吸了吸鼻子,没时间抒发情感了,他得赶紧吃完中饭,去书房整理密信。

        昕儿推了推他:“我跟你说话呢,你想什么呢?”

        栾松不耐烦地扯出袖子,道:“你不懂,此娘非彼娘,这个娘是刚寻见的。”

        昕儿:……这是什么毛病,还有人满天下认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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