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二月刚过，繁城的天气就开始转暖，公交车道旁的绿化带里有些植物已经争先开了花，给忙碌的都市早晨平添了一丝春意。
早高峰大家都在赶路，苏玥安和其他人一样行色匆匆，没有留意这小小的风景。
她夹着包小跑几步奔到公交车站台，在758路车关门前一刻登了上去。
yes!赶上了。
刷过乘车码后她轻轻呼了一口气，抬手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刘海后又看了看表，7：34分。
今天是去king实习的第一天，苏玥安打算提前半小时到，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提前准备的，也能给人事留个好印象。
king在设计行业属于独角兽一般的存在，成立才8年，估值却已经超过20亿。
且目前已经完成了两轮融资，即将启动上市计划，优秀员工的年终奖也将从月工资倍数换算成原始股。
这家公司用人颇为大胆，不少高管还不到35岁。
留给苏玥安这样的新人向上爬的机会很多。
当然，前提是她能通过实习考核，顺利成为king的正式员工。
758路平稳地驾驶在公交车道上，在密集的车流里或快或慢地穿梭。
苏玥安上来得晚，座位已经没有了。
她扶着扶手站在司机旁边的空地上，看着挡风玻璃前不断被超越的一幢幢写字楼，感觉离自己的目标也越来越近。
通过考核是毋庸置疑的。
她还要在三十岁之前挤入king的高管层，和其他人一起将king肝上市，从此坐拥巨额股票，走上人生巅峰，成为富一代。
车到站停住，陆续有人上下。
苏玥安朝司机笑了笑，问：“师傅，请问大概还有多久能到新东亭？”
“再有30多分钟就到了，”司机看了下后视镜，好心提醒道，“后面有座位，别站着。”
“好的，谢谢。”
苏玥安放开扶手往车厢后面走，车子重新启动。
刚空出来的座位几乎都被新上来的乘客坐满了，只剩最后一排还有一个空位，她慢慢地朝那边走去。
意外在她往倒数第二排的楼梯踩上时发生了。
公交车才刚起步没多久，车速并不是很快，但在路口转弯的时候突然从旁边汇入一辆失控的黑色私家车，直直朝正在转弯的758路撞过来。
司机连忙猛打方向盘避让，车尾端却还是被重重地擦到了。
私家车引擎盖下面冒着烟，758路也停了下来。
车上其他人不知道有事没事，反正单脚立地又毫无防备的苏玥安被甩得身体一歪，猛地撞向旁边的座椅靠背，头也在暴力移位过程中不知道磕到了哪里。
剧痛随之而来，身体也突然一软，力气全无。
不会这么倒霉吧？我不能迟到的啊……
合上眼睛之前，苏玥安如是想。
[反内卷系统匹配完毕。]
[系统绑定中……进度70……80……]
一个男声不知道在哪响起，吐字清晰，发音标准程度堪比央视新闻主播。
以为自己已经昏迷的苏玥安：“？”
[反内卷系统绑定完毕。]
[系统编号fnj424，竭诚为您服务。在您成为合格公民之前，有任何问题请随时向424寻求帮助。]
剧痛随着这句话消失，力气也回到了苏玥安身体里。
不久后，她好像又能动了，重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原先准备坐的座位上，身上没有任何伤。
758路稳稳当当地开在专用车道上，旁边的乘客已经换了一波，但也都神色如常。
没有发生车祸，好像也没有人跟她说过话。
苏玥安探头看了看窗外，一辆黑色私家车在隔壁车道和758路并排行驶着，并很快就超过公交车远去了。
她摇了摇脑袋，心说是不是昨晚看书看得有点晚，没睡好，所以出现了幻觉？
什么反内卷系统啊？
[反内卷系统是24世纪人类社会通用的私人辅助智能系统之一，旨在培养“爱工作更爱生活”的合格公民。]
主播的声音又响起了，语调沉稳，音色干净，很有磁性。
听是极好听的，甚至还有点小性感，不过……
苏玥安左看右看，依旧没看出是谁开的口。
到底谁在说话？
[和您对话的是fnj424，苏玥安女士您的专属辅助系统。]
专属……系统？
我该不会是睡着了，现在在做梦吧？
苏玥安使劲儿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得差点没叫出来。
她小声问旁边的女孩：“小姐姐，你有没有听到一个男的在说话？”
“没有。”
那女孩早就看到苏玥安摇头晃脑、左顾右盼的，现在又一会儿自己掐自己，一会儿龇牙咧嘴，白着脸回答完她的问题就往旁边靠了靠。
见苏玥安还想说什么，又迅速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低头打开了手机上的音乐软件，一副不想再理人的样子。
苏玥安只好不再开口，以免被人当成疯子。
难道真的是幻觉？
也太逼真了。
正纳闷之际，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宿主您精神上没有任何问题，请放心。]
苏玥安眨了眨眼睛，没问题我为什么还能听到？
[如有疑问可通过脑内电波和424沟通，只需在心里讲您想说的话即可。]
对方好像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苏玥安有些不悦了。
一连说了七八句，没完没了了？
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苏玥安不信朗朗乾坤还能见鬼。
这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坐直身体，在心里问：[你是人工智能，还和我绑定了？]
[是。您的个人信息本系统已经全部掌握，系统的信息也已发到您的个人邮箱，请及时查看。]
苏玥安没有去掏手机，而是继续问：[我随时可以像你寻求帮助？]
[是。]
[请你立刻跟我解绑，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苏玥安幼年丧母，父亲张庆春工作也忙，没什么时间管她，许多事她从小就得自己拿主意，长大之后更是十分有主见。
今天突然被人自称系统绑定了她，先不管真假，这种事先没经过她的同意、强迫她接受的行为首先就让她反感。
对方居然还号称掌握了她所有的个人信息，愤怒之余，她随即就想到了高科技诈骗。
现在的骗子那么多，说不定就有那种能干扰人的脑电波、使人致幻的设备。
或者她不小心吸入了不该吸的气体。
[很遗憾，在成为合格公民之前，]对方用主播完美的嗓音回答道，[您解绑的前提只有一个——死亡。]
[即您肉身毁灭或脑死亡才能触发自动解绑，否则您只能接受并配合本系统的帮助。]
苏玥安闻言皱起了秀气的眉，回道：[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用的什么技术能这样和我对话，但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干扰我的大脑运作，威胁到我的生命。]
说完，她拿出手机拨出了报警电话。
开玩笑对方都人生威胁了。
报警是起码的礼貌。
[本系统来自24世纪，所用技术不会对您的健康造成危害，请勿过度惊慌。]
[请尽快登录个人邮箱查看fnj424系统相关信息，以便享用后续服务。]
苏玥安心中认定这是新型诈骗，对方说什么都不再搭理。
可她试了好几遍，拨出去的电话却跟进了黑洞似的，连个忙线或自动切断也没有。
手机信号是满的，其他功能和软件一切正常，不像是被病毒入侵的样子。
她也从不乱点不明链接，没有在任何平台上借过款。
反诈app也没有丝毫反应。
[是你干的？]苏玥安紧张起来。
如果对方真的能干扰她的手机信号，那她要寻求警方的帮助可能会很难。
[为避免您浪费珍贵的警力资源，本系统对您的手机信号线路进行了干扰。]
还真像那么回事。
也对，都能干扰脑电波了，干扰个手机信号对他们来说肯定没有难度。
苏玥安看着满满一车厢的人，想了想，鼓足勇气道：[那你把我杀了吧。]
对方顿了两秒，才说：[宿主，被系统击杀您会立刻脑死亡。]
又说：[您的需求已驳回。]
[是你说只有我死了才能解绑，]苏玥安见对方拒绝，主意更定，道，[那你动手啊，反正我死也不要跟你绑定！]
半分钟过去了，对方没有再说话。
苏玥安甚至还听到几声轻微的电流声，像线路接触不良、或者卡机的感觉。
后来就彻底没声了，好像它从未出现过。
苏玥安冷笑了一下，果然是骗子。
她就不信现在的诈骗技术能隔空杀人，或者犯罪分子能不现身，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行凶。
今天这个骗子不知道是不是在小说软件上看多了系统文，居然蠢到假扮人工智能来骗人。
就他这种段位，顶多能假扮个人工智障。
已经浪费好几分钟了，苏玥安调整心情，打开微信点进king的官方账号，仔细浏览着最新发布的文章。
king麾下行业顶级的设计师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旗下的作品在近几年业内的设计大赛上更是猛出风头，最近的推送也是作品获奖的新闻。
虽然相关信息已经了然于心，但苏玥安还是打算利用公交车上的时间多熟悉一下企业文化什么的。
以后只要有座位，从学校到公司这四十来分钟的车程，她都打算用来看行业相关的书籍作品或处理工作上的事。
想到刚才那个骗子还自称反内卷系统，苏玥安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有得选谁不想过悠闲舒适的日子？
可她甚至都不能保存太多的天真，面对突然出现的所谓系统，第一反应只能是怀疑对方诈骗。
张庆春学历不高，为人淳朴老实，一直在老家从事一些体力劳动，独自养大她太不容易。
她不能让他再担心其他，也不能让自己出任何意外。
再说，比她条件好的人都卷成筒状大波浪了。
她这样的普通人想实现阶级跨越、给自己和父亲一个安宁的生活，除了从小刻苦学习、考上名牌大学、进入名企往上爬之外，还能有什么捷径么？
她不怕卷，反正卷赢了就行。
人生前二十二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咔嚓。”
一声清晰的，苏玥安在电影里面听到过的子弹上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右侧脑袋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抵住。
约拇指指头大小的接触面冰冷坚硬，带着如有实体的压迫感。
[久等，花了一点时间去挑选您这个时代最典型的枪械型号。]
[非工作时间处理和工作相关的事，在424看来实在是犯罪呢。]
对方的声音依旧悦耳，和人类别无二致，单听口气甚至让人以为说话的人心情不错。
但苏玥安头一次感觉到了那看似声情并茂、情感丰富下的冷漠。
ta好像真的随时会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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