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姜凝去了兵器库，兵器库在一个隐秘的山谷中。管理极其严密，边上守卫层层，守卫们眼睛眨都不眨，直直地望着她一步一步靠近，神色肃穆。

        看得出来，守卫们恪尽职守。

        等她到大门前时，守卫们便凶神恶煞的伸出矛枪阻拦了她，动作干净利落，不留一丝余地。

        她挑了挑眉，目露欣赏，即使只是守卫，也可看出哥哥治军严明。她掏出了哥哥给她的腰牌。

        守卫们瞬间就恭敬地弯了身。

        大门一打开，偌大的兵器制作场地映入眼帘，分区明显，规划得有条不紊。

        她本是去看工匠们制作连弩的，但却被兵器库别的工匠们正在制作的兵器吸引了眼球。

        竟然是炮筒！

        这是已经进入了火药时代了？

        她终究低估了这个时代，她穿越而来，观察平时民用的器具粗糙，社会制度落后，各国又打着乱仗，还以为类似于春秋战国时代。

        但，这一叠叠的炮筒状的武器，若是她认为的东西，那已经是类似唐宋时代了。倒是没有见到球形的炮弹，所以她还不敢肯定，但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军工实力着实让她咋舌。所以，她不能将如今所处的时代完全等类同于古代哪个时代了。

        她被自己的大意浅薄吓得一身冷汗，幸亏哥哥的连弩物理原理精巧，能吸引注意力，否则，她其实相当于在一个已经有原子弹的国家拿着机关枪去炫耀。

        轰的一声，她被这爆破声惊了一下。

        她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相对独立的三区浓烟滚滚，硝烟弥漫，但周边的工匠们好像习以为常，没有丝毫的震惊。

        这确实是火药无疑了。

        但是，还没到鼎峰的威力，不知有没有投入实战，但确实已经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她穿越而过的二区有个工匠刚完成一个炮筒，炮身很长。那工匠光着膀子，肤色黝黑，古铜色的臂膀上一身腱子肉，浑身都被汗湿了，看来那个二区是个高温作业区。只见那工匠绕到刚造完的炮筒后边，拉动了开关。

        轰的一声。火光四射，周遭气温上升，忽地火热起来。

        一道夺目的火焰斜射向天空。

        那炮筒如传说中的古兽火龙，筒口如张开的巨大火龙口，喷出一道长长的火焰，这喷力控制了火的方向，火焰如长了方向似的急急往前方蹿。

        姜凝知道这在火攻的应用中是有何等的重要。如此长的炮身，如此长的喷射距离，能有效的防止己方阵营被火烧，减少火攻对己方阵营的影响。

        工匠好像对效果很满意，却没有兴奋激动，看似习以为常。这并不是初次试验成功，而是在批量生产。

        这是喷火器无疑了，史料中，关于喷火器的最早记载是公元763年希腊人发明的一种名为“希腊之火”的纵火剂并首次应用于实战。第二年，拜占庭帝国海军便在舰船上安装“希腊之火”消灭了敌军。

        但这早期的喷火器的燃烧剂成分，喷火装置等皆不详。后人只是惊叹于古人的智慧，至于究竟如何的智慧却早已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如今，亲眼见着这东西现身，她不由得进入二区。

        她一身白色月袍，清隽得如九天上的谪仙，气质与那如火烤般还漫着焦烟的区域格格不入。但姜凝塌在脚下，却没有丝毫的拘束，只是一步步的朝着刚刚点火的工匠走去。

        很快，她月白的外衫上染了些焦烟。

        那工匠看了她一眼，便猜测到了她的身份。

        据说，军里来了个颇受大将军敬爱的“先生”，是个才华绝伦风姿卓越的姑娘家，能设计武器，能指点江山，大将军如此惊才绝艳之人竟尊她为“先生”。

        那工匠汗湿的黝黑脸上也写着尊敬，朝她憨憨一笑，点了点头。

        有种鲜明的技术理工男属性。

        姜凝见他亲切，便直问道：“敢问师傅这喷火筒可是你所研制？”

        那工匠连连摇头，一副不敢居功的模样，跟姜凝解释道：“我可研制不出来，这装置，这药剂配方都是大将军教授于我们几人的，我们几人一开始根本不会，大将军亲手教授我们后，我们才开始会做。如今你看，已经有很多了。”

        姜凝惊叹道：“竟是大将军亲手所制？”

        惊讶非常，却又好似意料之中，她哥哥换了个时代还是个军工痴！

        那时空的哥哥，不止身手好，还精通装备，军事方面的知识一应俱全。

        可这时空的哥哥身处乱世，年纪轻轻便成了擎天一柱担当大任，应当事务繁多，竟也会亲自钻研技术？

        那工匠见姜凝一脸钦佩，骄傲道：“自然。大将军本事大着呢！你可知四年前，大将军在武阳关之战中，率领仅仅五万兵马大败凌国三十万大军，打得那凌国是屁滚尿流，大半凌军有来无回，魂断武阳关！”

        姜凝随着他高亢的情绪发出一声惊呼。

        短短一声惊呼，达到了共情效果，那工匠显然像受到鼓舞般，演讲更入佳境。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大将军当年才十六岁！光这喷火筒应该就杀了数万凌军！”

        工匠叙述着，粗粝的手掌抚摸了一下手中炮筒，又陷入回忆中：

        “那一日火光滔天，哀嚎遍野，武阳关关外燃起一片火海，那浓烟啊，犹如盘旋的巨兽！那一日折了凌军数万！”

        “不光如此，我们大将军还骁勇善战用兵如神，你可知大将军偷袭凌军大营，既烧了敌军的粮，又刻意闹出动静，让凌军发现他，怒不可遏地追击他。据说那日啊，十余万大军狂追大将军，箭如雨下，大将军硬是顶着箭雨诱敌，那一把山海戟挥得如钢铁伞。便好像凡人的利器伤不了天上的战神一般，愣是将凌军诱至事先设的埋伏地，凌军损兵折将过半！那凌国是彻底吓懵了，安分了好一阵子呢！从此，我宸国上下百姓皆信：有了这位战神大将军，便定能在这个乱世中庇护我们一方！”

        工匠越说心情越澎湃，语调高扬，激情昂扬。

        然而，姜凝却越听眉心越皱，甚至后背汗毛倒立，恐怕不是这工匠神话了她的哥哥，而是她的哥哥当真做过这等孤勇之事！

        以身诱敌，还诱的是人家十万有余的大军，当真是嫌命太长。

        在这等险境中突破重围大获全胜，难怪他会道“区区两万，埋不了我”、“可我的判断是我能成功反杀”这等狂傲之言。

        经历过这等大胜，可不得觉得自己能驾海擎天所向披靡？

        战神？

        神仙都会灰飞烟灭，更何况凡人。

        到底要如何，才能把他这孤勇到令人悚然的毛病改过来。或许，她往后除了兵器，该多在谋略上下下功夫，毕竟，上兵伐谋。

        兵器是她所长，倒是方便，但谋略，涉及到情报等机密，也得人家放心告诉她才好。

        她如何才能取得全然的信任，获取更多更细的情报？

        工匠见她神情凝重，竟不为当初这么大的胜利感到自豪，顿时，神情都变了。

        他不跟她说话了，开始埋头苦干。

        话不投机半句多。

        姜凝见人忽然不愿意搭理她了，那人板着脸，满脸不快，她只得尬笑了两声：“大将军真是值得人敬佩啊！大将军军务如此繁忙，还经常来指导技术吗？”

        听她吹捧大将军，工匠紧绷的脸色才放松些，不过仍不是很热情，语气平平，惜字如金道：“那是自然。”

        姜凝：“”。

        敢情，在韩家军，不吹捧她哥哥就是错？

        要论粉丝的忠诚度，她屈居第二，就无人敢居第一好么？

        不过，也就是说，时常在这里转悠不仅能督促连弩快速制成，也能跟哥哥制造偶遇。

        如此一想，她便心情愉悦。这工作环境虽然没有空调、没有电脑、甚至没有一个干净舒适的办公室，但是，有山有水有哥哥，比抬头色老头，低头还是色老头不知道好几万倍。她一对比，美上天去了。

        她不在这儿看人冷脸了，身姿翩翩的往方才引起她注意的三号区域走去。

        几位老师傅围着一堆药剂，灰头土脸的，蹙眉凝思，时不时地交头接耳一番，显然对刚才的爆炸还没有特别满意。

        黑火药的最佳配比从她脑海里蹦出来。

        她知道最佳配比。

        硝石百分之七十五，木炭百分之十五，硫磺百分之十。

        可是，如果，告诉他们黑火药的正确配比，势必会被怀疑自己的来路。

        一个闺阁姑娘，是如何知晓这些工匠们都不知道的配比的？

        这显然是一件会暴露身份的不明智行为。

        一次偶然是偶然，两次偶然呢？

        再以偶然得到过配方来忽悠哥哥，还能忽悠的过去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哥哥身边不乏质疑她，怀疑她的人，多少双眼睛或暗幽幽或明晃晃地盯着她，如暗夜里被群狼环伺，一举一动皆可能被撕裂吞噬。

        谎言越多越容易被识破。撒了一个谎，便要用无数谎言来圆，露出破绽便容易被诟病打击，她便容易在哥哥身边待不下去，被人赶走甚至是杀害。她暴露过某些才能，若是不能在哥哥身边，大概率事件是会被杀害。

        可是，这东西若是能制造出来，能让哥哥这场仗打得轻松点，时间很紧迫，即使告诉他们配比，制造大量弹药也需要一段时间。

        哥哥的宸国，四面楚歌，也便相当于哥哥四面楚歌。

        站在最前方为宸国百姓披荆斩棘，抵御外敌的是她哥哥啊。

        她怎么忍心有所保留，明知他身处险境而不相救？

        这可是会用性命来救她，用一辈子来陪伴她的哥哥。

        不管如何总是为了帮助他们，哥哥即使有所怀疑，应该也不会怪罪才对。

        姜凝握了握身侧的小拳头，已然下定了决心，迅速在脑海中编制了一段谎言。

        “不知各位师傅可否试一下：硝石百分之七十五，木炭百分之十五，硫磺百分之十？”清润的声音打断了几位工匠。

        几位工匠停下了手头的活，诧异地望向来人。

        来人一身令人惊艳的气度，一张陌生的年轻秀脸，她没有刻意扮成男子，不过是着了男装。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一看到他便联想到诗情画意，杨柳依依的烟雨江南。吟诗作赋，赏花弄柳好似更适合这位一身风雅的清隽“公子”。但既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他们很快联想到如今在大将军身边炙手可热的“先生”。

        一位长着白胡须，颇有仙资的老者捏着胡须诧异道：“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可是，先生怎会知此配方？”

        姜凝开始一脸真诚的满口胡诌道：“我心疼家父日益苍老，曾经沉迷研制长生不老丹药，集合了众多炼丹师，某天在家里发现此配方，可爆炸，燃烧，威力大于刚才几位所试，便大胆请诸位尝试。”

        姜凝猜出老者应该也是位炼丹师，老者虽然看起来年纪就已经很大，却精神状态仍极佳，双目炯炯，一看平时确实没少滋补身体。对一位炼丹师来说，此言还是有一定逻辑可循的，有可信度的。

        老者信以为真，因为他也是位炼丹师，被大将军发现后，网罗来此炼制弹药，而非丹药。

        几人开始尝试这个配方。

        半响。

        “嘭！！轰隆隆！！”兵器库发出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山石滚滚的轰鸣声。

        地动山摇。

        远处林间的鸟兽惊慌得要么拍翅四散，要么遁地而逃。

        此番动静令整个营区都不由得望向兵器研发基地。

        包括正在主营房排兵布阵的韩毅钦。

        他剑眉一挑，立刻想到了某个他期待已久的可能性。

        莫非，真是上天佑他？

        这项试验，在如此紧要关头，及时完成？

        按捺住内心的期待与雀跃，韩毅钦大步流星地打帘而出，俊朗的身姿轻松一跃翻身上马，整个行动行云流水，英姿飒爽。他一扬马鞭，马儿便嘶叫起来，带着他如风般往兵器研发基地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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