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竹帘摩擦碰撞的声音清脆却剧烈,惊到了姜凝,她下意识地转身回眸。
那人伟岸的身影堵住了帐外的光,随着他身形的靠近,光线才复又破门而入。
他背着光,看不清神情。
直到他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她才渐渐能看清他的表情。
凝重且压抑。
转瞬间,他便到了她眼前,没有任何言语,薄唇微抿,健臂一揽,将她搂入了怀中。
灼热又好闻的气息扑鼻而来,他的怀抱似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密密包裹住她。她如一下子潜入温暖的温泉中,泉水透过皮肤,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皮肤,渗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浑身都觉得温暖起来,惊愕渐渐消散。
姜凝感受到了,这是一个满怀怜爱的拥抱,他或许是出于同情,不忍她这般难过。
怎地心这么软?
外表倒是坚硬得很。
这般心软,会被敌人利用痛击的。
他声音低沉暗哑,似在极力忍耐着某种疼痛,哑声道:“怎会是痴心妄想?”
姜凝心中一惊,方柔软下来的身子在他怀中刹那间又变得僵硬。
“陛下想杀你,也想杀我,你我又有何区别?”他接着道。
或许是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他轻抚了一下她后背,满怀怜爱的。
左右陛下想杀了他们俩人,他也便不顾忌他们在一起,陛下会如何看了。
姜凝的后背爬过一阵颤栗的酥麻,微微一愣后,她语音带了一丝哽咽及自卑,低声道:“有的。你还有整个韩家,还有数十万大军,我什么都没有。”
身份如云泥之别,怎会没有区别?
门不当,户不对,想成为他独一无二的另一半,痴人说梦。
他不是也从未考虑过要娶她么?
如今,这般来安慰她,又是作何?
没有意义的。
姜凝在他怀中止不住地落泪,那世是嫌她年龄小,这世,好不容易这儿的女子就是这么小谈婚论嫁的,可,她却是个罪臣之女。
上天真是,对折磨她有着恶趣味。
那世看她求而不得,大致看得未尽心,这世,叫她再鲜血淋漓地重演一遍。
“我说过,你无价。”韩毅钦宽厚的手掌抚上她如墨发丝,他语音沉沉,接着道:“不是羞辱,是确认。”
他放开她,凝神注视着她的双眸,认真道:“是想先确认,再想法子。”
吴寒那时,他便说过,她若不愿意,谁也不许打她主意。他自己也一样。哪怕是他自己已经动了心思,他也想先确认她的意愿。
他见她泪盈盈的双眸望着他,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珠,软声哄着她道:“所以,别哭,我来想办法。”
温暖粗粝的指腹拂过她娇嫩湿润的眼角,她有些呐呐不敢置信。
大将军真的比当年的哥哥容易?
她一哭,他就举手投降了?
她一副愣头呆脑,全然没料到的模样,倒是令韩毅钦不禁莞尔。
他展颜一笑:“还以为是个胆大包天的。”
实则不然,只敢旁敲侧击,不成,便躲起来偷偷哭。
他当真单刀直入了,这姑娘不是恼羞成怒,便是呆若木鸡。
不过,姜凝亦是个复原能力强的,懂了他的意思便娇颜绽放,艳胜雨后牡丹,媚眼眼尾微翘,勾魂夺魄地一笑,道:“大将军这是打算把自个儿赏给我了?”
那眼睛,亮晶晶的,随着这一问,而盛满了灼人的期待。
她说反了顺序,颠倒了男尊女卑,可韩毅钦却不忍辜负这样的期待。
只想顺应她,让这双眼中一直盛满光。
他颔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收好了。别松手。”他说。
他身上特有的男子气息好似迷香般让她沉沦迷醉。
姜凝想:疯了。
她沉沦在这个怀抱里,再也不想退出。
什么理智、现实、困难全部抛之脑后,她纵横古今,跨越时空,不就是为了寻这个怀抱?
她才不松手。
她抬起了纤细的臂弯,紧紧地怀住了他精壮的腰身。
“嗯。”她应声。
韩毅钦感觉到了,她的玉指紧紧抓着他后背的衣衫,一股怜爱的情绪在心中泛滥,如江水滔滔。
他想:再也不让她哭了。
这是一个绵长温馨的拥抱,满帐都是甜蜜的氛围。
宸国都城。
整座都城都被轰隆隆的闷雷声笼罩,平日还是漫天霞红的傍晚时分,今日已是被黑压压的乌云吞噬。
黑暗令往常金顶红门的华丽宫殿都黯然失色,不及过往的鲜亮辉煌半分。
哗啦啦的暴雨倾泻而下,整座皇城瞬间如同从水中捞出来。
那块悬挂于正红朱漆大门之上的黑色金丝楠木匾额,被暴雨拍打的摇摇欲坠。
暴雨肆虐,积水如不断的瀑布顺着屋檐飞流直下。
宸昭帝负手站在屋檐之下,仰望天空,内心犹如这地上被暴雨击打的积水般无法平静。
父皇看好的韩毅钦,如今被四国联军吓得通敌叛国了,不知父皇在泉下作何感想?
也不知他那几位为国捐躯的亲舅舅九泉之下可能安息?
若不是熟悉韩毅钦字迹,他也不信,韩毅钦会做通敌叛国的事。
可东西是两朝宰相魏相臣给他的,几个位高权重的老臣里,唯一一个不倚老卖老,对他马首是瞻的。
魏相脱下官帽跪地死鉴,起初还被狂怒的他,用砚台狠砸了额头,骂他陷害忠良,连罪状都不想看。
那可是他亲表弟!
血脉相连!
那可是韩家,他的亲外祖父与几位亲舅舅皆以血肉之躯来证明满门忠烈啊!
他怎能像祖父一样糊涂!
可是,魏相一脸大义凛然,丝毫不动摇,押上魏家上下的身家性命,请他看韩毅钦的罪证。
证据呈上来之后,他不得不信。
韩毅钦要求姜国先按兵不动,佯装联军已破,待他攻下凌国几座紧要关卡之后,姜国再伺机而动,韩毅钦将在与姜国接壤的重要关卡翼州佯装失败,由此,姜国便可以通过翼州长驱直入,不费吹灰之力一路攻至宸国都城。
宸国划为南北。
南宸以及韩毅钦攻下的凌国部分关卡由韩毅钦做主。
而北宸的疆域姜国可毫不费力地拿下!
他气得发抖。
好、好他个韩毅钦!
如此好事,姜国自然会同意。
若能智取,谁愿意流血?
韩家功高,可他与父皇同样不计对方功高震主,对他们韩家报以全心信任,复国后仍委以重用,绝对算皇恩浩荡了!
韩毅钦竟是这样回报他们父子的圣恩的吗?
若是光凭那证据,他还有一丝丝怀疑,但如今,前方传来联军已破的消息,那便是坐实了韩毅钦的罪证!
什么智破联军,什么姜单无心出兵,都是混淆视听之举!
实则暗藏狼子野心!
韩家世代忠良,竟出了这样的败类,那就别怪他大义灭亲,替韩家清理门户了!
他微微仰头,阖上沉重的眼皮,以掩饰眼中的狠厉。
算算时日,云黛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此计,若成,那便是利用韩家旧部,夺了韩毅钦的护身符,他日要除他,便没有任何阻碍;若不成,那韩毅钦的善便真是沽名钓誉,已经在为他的狼子野心留后路!
那即便令世人诟病,他也要除了他!
无论如何,他都要杀了韩毅钦,可杀了韩毅钦之后,这偌大的宸国,仍是群狼环伺。
顶替韩毅钦位置的人究竟选谁。
除了韩毅钦,谁也不曾统帅几十万大军,次次大捷。
这人选,无论推谁上去,总有些冒险。
他不能像祖父那般将军权交至无能之人手上,而导致灭国;也不能像父皇那般复国之后,留着功高震主的韩家靠对方的情感及忠诚坐在帝位上。
想到这里,他不禁怨恨起自己父皇来。
留下那样的令牌,是要让他万劫不复吗?
身边的大监李海深知近日陛下内忧外患。李海年纪不过二十余岁,擅于察言观色,又擅长蛊惑圣心,从小小一届底层宦官,如今短短几年已位居宦官之首,可想而知其本事。
陛下近日犯了心悸,该喝药了,他战战兢兢帝端起药,将盛着汤药的盘子举过头顶,弯腰恭敬提醒道:“陛下。该喝药了。”
宸昭帝一恍神,收敛起了思绪,随手拿过汤药,微微蹙眉一口而尽。
李海想起云淑妃所托之事,也正是宸昭帝挂心之事,正合他意,便顺口一提道:“陛下,云淑妃仍是茶不思饭不想,云三姑娘今日进宫安慰姐姐了。”
云淑妃是如今正在狱中的云尚书之嫡长女,云瑶,也是云黛同父同母的姐姐。云家姑娘长相都极美,入宫以来,颇受盛宠。
李海口中的云三姑娘便是云黛。
“走吧。随朕去看看。”不出李海意料,宸昭帝立刻准备去看云淑妃。
李海一边跟随,一边道:“陛下冒雨前去探看云淑妃,想来云淑妃定知皇恩浩荡。”
其实,倒也不算冒雨,一路的风雨连廊,自是淋不着。
可今日这一趟,即使他打着伞,冒着雨,也会走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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