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永和七年三月初五

        皇后殿下在宫中办百花宴，宴请城中的诰命夫人入宫赏花品茶，每位夫人可带一名家中小辈赴宴。

        往年夫人带的是大小姐赴宴，如今大小姐出嫁，带的便是小姐。

        今日起得早，外头还是一片漆黑，丫鬟们端着盥洗用具过来，我点上烛火，唤小姐起身。小姐并未赖着不愿起，细细洗漱打扮一番，便去夫人院里用朝食。

        出了府门，马车已经备好，扶着小姐上马车，朝着皇宫行驶。

        辰时二刻，马车停在宫门外。摆好马凳，夫人先下马车，我扶着小姐让小姐小心走下来。我们这些丫鬟不能跟着入宫，夫人带着小姐由宫人领着进宫。

        边上还有不少刚到的，每个夫人都身着礼服，盛装前来，有带着小姐的，也有没带着的。小姐们年岁不同，大的十四五，小的四五岁，因夫人们的礼服华贵不同而打扮华丽程度不同，但抬眼可见的这些夫人皆无我们家夫人的穿戴品级高。

        申时四刻，宫门那边有宫人领着诰命夫人出宫了。一块儿出来的诰命夫人没有再寒暄，在丫鬟的服侍下上马车离开。随着车轮滚动，马蹄声响，马车越来越少，夫人和小姐还没出来，我心里有些着急，看着橘青和橘红脸色不便，没有半分焦急地意思，只盯着宫门，我才静下心继续耐心等着。

        宫门已经没人出来了，马车也只剩下我们府里的，又等了好些时候，酉时二刻，才看着宫人引着夫人小姐出来。

        我们迎上前，宫人向夫人小姐行礼，笑着离开。

        回到府内时，晚膳时间已经过了，夫人道：“厨房有做糖水，差人端去你房里，用了再睡。”

        “知道了。娘亲早些歇息。”小姐行礼。

        “今日你也累了，快些回房，早些歇息。”

        回到院里，盥洗用具已经备好。

        服侍小姐洗好，把衣裳换成常服，又梳梳发，拿发绳绑好。

        小姐靠在软塌上，我轻轻给小姐放松，这一日也是累了。

        我捏着，小姐说起今日的事。“宫里有好多我没见过的花，同样的花还有不同的样子，养得很好，好看得很……”

        小姐还认识了些别家小姐。

        一位是吏部尚书的外孙女，姓何，名玉，今年十岁。“好些都有相识的，我正看着花，她便同我搭话了。她也是第一回进宫，年前从东洲泠城到的京城，泠城是盛产珍珠的地儿，靠着海的，我还没见过海呢……不过她说了她母亲画有不少图，会向她母亲求一幅送我……”

        一位是太医院院使的嫡孙女，姓白，名宛婉，年长小姐两岁。“她身上有好闻的香味儿，我问她可是带了什么，一开口，竟吓到了她，我正要表示歉意，她便开口，说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同她闲谈，有些意外，并非我之错。”小姐笑了笑。“我们赏花，她便同我讲哪些花可以食用，哪些花有毒，哪些花可以入药，不同的花可用的地方不同，有花，有叶，有根，有茎秆或是整株皆可……”小姐讲着高兴，我仔仔细细地听着，手上也不含糊。

        白小姐为何意外有人同她说话，无非是在这群夫人小姐里，出生低微。高门小姐总是有些骄傲在，多不会主动同家世低得多的小姐聊上几句，觉得有失身份，差不多的小姐又多去寻家世更高的攀谈。而小姐并不过分在意这些，有趣，才是吸引小姐的原因。

        白家是医药世家，每代皆有不少入宫侍奉的，城中也有开医馆、药铺。她的祖父是正五品太医院院使，她父亲如今只是一个正八品的御医。白小姐虽为女子，也是跟着家里学了些医术的。

        宴会结束，小姐和夫人被皇后殿下留下，跟着去了皇后殿下宫里，小姐形容皇后殿下用的是雍容华贵，待人亲和，容貌非倾国倾城，却是气质非凡。在那儿，小姐第一次见到了太子殿下。小姐对太子殿下没什么兴趣，只说见着了他，相貌不错，便拐到给太子殿下当伴读的二少爷那儿去了。

        二少爷自永和四年当了太子伴读，每日入宫读书，小姐需数日才能见着一回，不是二少爷不回府里，只是每日早早入宫，回来已是过了晚膳时间，只隔数日回来得早些，能一块儿用晚膳。小姐还是亲近亲人的年纪，喜欢同老爷夫人，小姐少爷们撒娇、随意聊聊，待在一处也是喜欢的，若是给了新鲜事物，吃的，玩的还有小姐没听过的事，那更是喜欢了。

        后来每月何小姐和白小姐会来拜访几回，有时能碰到一块儿，有时只何小姐一人或是白小姐一人。何小姐和白小姐拜见夫人后，和小姐在花园或是小姐院里玩耍闲谈，只一两个时辰，便会告辞。

        何小姐相貌并不出众，眉淡而细，眼尾上扬，嘴角常带微笑，身上书香味儿重，气质倒是不错的。

        白小姐过了八岁生辰，看着还是孩子模样，虽还看不太出来，却也算个小美人，唇红齿白，更温婉安静些。靠近白小姐能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味，不是苦味儿，是一种像是花香，令人舒服的气味。

        永和七年七月二十

        吏部尚书夫人，六十寿宴

        小姐跟在夫人身旁，周围围着的女眷就没减过。夫人顶着丞相夫人的身份，那些个夫人都来聊上几句。小姐在提到她，在夫人的介绍下，向那个夫人行礼。看着小姐的神色，我就知道小姐不太喜欢这样的场景，但不能随意离开，那还是要好好应对这些。

        何小姐解救了小姐。

        “哎哟，竟不知凤三小姐认识我们家表小姐，开宴还有些时候，同她玩去吧。”围着的夫人们轻摇团扇，皆看着热闹。

        小姐看了眼夫人，夫人同意。“去吧。”

        小姐这才行礼和何小姐走开。

        何小姐带着小姐找了个清净的小亭，边上一小鱼池，养着几尾鱼，昨日下了场大雨，暑气带走了不少，但今日艳阳高照，又有些热。我和何小姐的丫鬟给小姐们摇扇去热。小鱼在莲叶下游走，偶尔探出水面，再翻身沉入水下，惊起圈圈涟漪。

        何小姐随意舀了些鱼食撒下，也不知是天儿太热还是鱼都没饿，鱼儿们只是游到鱼食边，吞吐几下，才咽下。

        “月底我和母亲要启程回泠城，以后怕是很难见上一面了。”看着鱼儿不怎么活跃，何小姐将小勺放回鱼食盒。

        “这么着急？都没听你提起。”小姐有些惊讶。

        “算不上着急，离开泠城已有大半年了，进京也是母亲有十年未回娘家，去年传来外祖母身子有些不适，外祖母又正要满六十，母亲这才着急忙慌地带着我进了京，不然断不会在雪天千里迢迢来这儿。前些时候提了回泠城的事，昨日才定下日子的。”何小姐道。

        “那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了。”小姐有些不舍。

        “等我回了泠城给你写信，泠城有趣的东西也多，以后寻来送你！”何小姐许诺。

        “我会给你回信的。”小姐很是认真。

        何小姐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百花宴答应你的海图，本来想着回了泠城从母亲画好的图里挑一幅送你，但还要好些日子，我便求着母亲新画了一幅。我母亲擅于画海，我看了，很是不错，不说十分像，□□分还是有的。画是裱好了的，等外祖母的寿宴结束了，便予你，你好带回去。”

        “时间有些仓促，等我回去，给你送些物件，你也好带回泠城。”

        “我送你东西又不是想着你还要回我什么，本就是答应送你的东西，你喜欢就行。”何小姐靠着围栏，看着小姐。

        “不是回礼，是离别礼。”小姐解释道。

        “好好好。往后虽难见面，但我就要回家了。京城很繁华，泠城远远不及，但那却是我的故乡的，我的家。”何小姐很是想念自己的家，言语中喜悦更多。吏部尚书府不是何小姐的家，总有离开那日。

        宴会后，何小姐过来将锦盒带来。“愿往后还能再见。”

        我接过锦盒，锦盒长约一尺半，宽、高皆数寸，有几分重量。

        “会的。”小姐回。

        夫人正等着，我们行礼告辞，何小姐看着小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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